第115章 牽我手到燈光明亮的地方

「我叫唐沐冉，唐人街的唐。」

這是他們第一次相遇時候說的話。

那個笑起來咧嘴便是虎牙的小女孩，那個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小女孩，那個說要包養自己的小女孩，那個一出手便能揍得對方起不來的小女孩……那個自己忘不掉的小女孩。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姓唐，江寧一直不覺得這個姓氏有什麼特別的，直到遇見了她。

手放在那隻溫暖的手掌上一直沒有拿開，而那隻手把零錢放回口袋，順勢牽住了她。

十指相扣，把她的手掌塞進自己的上衣口袋裡。

嘭……嘭……

煙火在他們側方奔涌而上，銀色的火樹瞬間照印著這片天地，面前的人的臉也更加清晰。

真的是他。

「……大叔？」唐沐冉驚訝了老半天才張嘴。「你真的是大叔？」

「傻丫頭。」江寧伸手捋了捋她的頭髮，笑道。「不然能是誰？」

唐沐冉還傻站在那裡，當她確認了面前的人不是幻覺之後，一頭扎進了他胸前。

「大叔！」

她的手在他的上衣口袋裡，感受著他體溫帶來的餘溫，很溫暖，也很踏實。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跟他會在這種地方重逢。

這可能是她這幾年來過的最快樂的一個年，也是最驚喜的一個年。

這一次，江寧沒有推開她。

他把她摟在懷裡，用身體替她擋住所有寒風，很久很久。

如果有人拍下這一刻，那可能會給這個畫面取個名字，叫做『賣糖葫蘆的大叔跟小女孩』。

良久，唐沐冉才肯鬆開他的手，把埋在他胸前的腦袋抬起來。

「大叔，你怎麼在這兒？」

「來美國旅遊，看見你了，就想著給你個驚喜……」江寧又扯了個謊，但他知道以唐沐冉現在的心情肯定沒有閑暇去分辨自己話里的真假。

她太開心了，因為見到自己格外欣喜，所以就算自己說的是假話，她也願意去相信。

「那你這把糖葫蘆？」

「你以前不是說過，要是有機會一定要買這麼一把，扛著試試嗎？」江寧笑著說。

唐沐冉愣了一下，自己以前說過這話嗎？她不記得了，其實她說的很多話連她自己都會忘，可江寧卻記得。

不管她是不是說過這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叔真的扛了一整把糖葫蘆，在新年的時候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不過要把這麼一把都吃下去，牙都該甜掉了。」江寧轉頭看了一眼手裡巨大的糖葫蘆把，拉著唐沐冉朝著人群走去。

「送糖葫蘆咯……送糖葫蘆咯……」

他緊緊牽著唐沐冉的手，一路吆喝著，上來要的一般都是孩童，江寧也不吝嗇，只要是上來要的，他都真的送出去一串。

「大叔，為什麼要送啊？」唐沐冉有些不解。

「你看見他們了嗎，這些來來往往的人，他們都是咱們的同胞，都跟咱們來自一個故鄉。」江寧說道。「我想把新年的喜悅分享給他們每一個人，而且，我牽著你，那大家會覺得咱們是什麼關係？」

「嗯……情侶嗎？」

「嗯。」江寧點了點頭。「我每送出一串糖葫蘆，人家可能不會說多麼感謝，但看見咱們手牽手，肯定也會在心裡祝咱們長長久久……這麼多的祝福送給咱們，你要還是不要？」

「當然要啊。」唐沐冉說。

「那就對了啊，說出來的祝福都是客套話，只有在心裡真誠的祝福才是有用的。」江寧笑了。「那麼多人誠心的祝福咱們，對於咱們來說是一件幸福的事，不是嗎？」

「大叔。」唐沐冉盯著他。「我怎麼覺得你變了。」

「嗯？」江寧愣了一下。「怎麼變了。」

「我記得你以前，可沒有那麼會哄女孩子。」唐沐冉說道。

「嗯……」江寧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去接她的話。

是啊，自己之前認識唐沐冉的時候，給她的印象一直是一個無聊但卻又有意思的大叔，但是從來不會說多麼好聽的話。是自己進入盛大之後，使用江渠的身份，他必須要跟人交際，說好聽的話，用善意的面孔跟態度去對待每一個人……這種行為潛移默化影響了他，導致他在用真實的自己跟唐沐冉相處的時候，還用江渠的方式。

「不過，我喜歡，哈哈哈。」唐沐冉笑了。「不過，不許哄其他的女孩子。」

這才是他熟悉的唐沐冉。

江寧的腦海里突然浮現聯誼晚會那天，穿著一身禮服猶如黑玫瑰一般出場的她，高貴艷麗，成熟知性，但是，卻讓人觸不可及。

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彷彿在說兩個字。

凡人。

現在跟在他身後被他牽著手的才是那個他認識的，熟悉的，孩子氣的唐沐冉。

他們一路穿過擁擠的人潮，至始至終，江寧的手都不曾放開過。

在最熱鬧的唐人街中心，有一群人架起了戲台，舞獅，川劇，各式各樣的國風表演就此拉開序幕。江寧拉著唐沐冉站在最前面，能清楚的看見每一位表演者。

年味，這才是年味啊。

耳邊是喧囂，眼前是愛人，抬頭便是一望無際的火紅燈籠，遠處飄來的是熟悉的飯菜香……紅燒肉，水煮魚，西紅柿炒雞蛋，這是家的味道啊。

「大叔。」唐沐冉握緊了江寧的手。

「嗯？」

唐沐冉的嘴巴張了張，人群太吵鬧，江寧沒有聽清她說的什麼。

「你說什麼？」

「我說，有你真好——」

「大叔，你知道嗎，其實每年過年的時候我挺孤單的，就算跟爸爸在一起，但也要見一群不認識的人，或者是一些認識了也不想接觸的人……只有今年，今年是跟你。」

「你要在美國待多久啊？可不可以陪我過年，年三十，除夕夜……我都想跟你過。」

「小時候吧，我一直覺得爸爸是最厲害的人，他能照亮我心中所有黑暗的地方，但還是有些角落，是他走不進來的。」唐沐冉側著腦袋看著江寧，燈光的照耀下，他的臉龐菱角分明。「我一直希望有一個人，能真正走近我的內心，牽著我的手，帶我從那個黑暗的角落出來，帶我到燈光明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