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願意跟我回去嗎

少年並沒有說話，只是當目光與孟晴碰在一起的時刻，又迅速撤回了自己的眼神，轉看向了一旁雜草坪上長出的黃花。

他躲避孟晴的目光，實則是有些心虛的意思在其中，

可在孟晴的眼裡，他不是羞愧，而是害怕。

怒從心中來，孟晴整個人都無語到了極點。她今天早上還信誓旦旦地說，一定會保證他無事。

結果呢？

在晚上的時候，他便這樣渾身是傷地跑了回來。

敢在她孟晴的腦袋上動人，不要命了嗎？

二話沒說，孟晴拉著少年便上了車，朝福利院的方向走。她讓林管家給醫生打電話，再來一次孟宅，之後整個人的氣壓都降至到了冰點。

車開得飛快，孟晴坐在車上時不時地打量著少年。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正常，問道：

「你疼不疼？」

少年只是搖頭，卻令孟晴的怒火層層遞進似的升高。

一到福利院門口，孟晴便抬腳迅速從車上下來，冷著一張漂亮的臉蛋，沖著門衛道：

「讓你們院長出來。」

李院長此刻正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在剛剛沒一會兒的工夫，李偉不知道在大廳里咆哮嚷嚷著什麼，搞得一堆人害怕得要命。

她衝過去把這個小兔崽子拖到自己的辦公室，這個小兔崽子還瞪著通紅的眼睛，對著天花板怒吼道：

「那個野小子在哪，在哪？！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你趕緊給我閉嘴！」李院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自己整得灰頭土臉的，不知道從哪個坑裡爬出來的，還敢在這裡大吼大叫？！」

李偉這下才算有些理智，慫了。但他還是梗著脖子，說：

「院長，那個野小子揍我，你得替我主持公道！」

「那個野小子揍你？」院長都氣笑了，

「他那瘦胳膊瘦腿的，你再瞅瞅你自己。他揍你？你沒揍他我都算謝天謝地了，你知道他是誰帶來的孩子嗎？第一天你就給我找麻煩，真是要死。」

李院長鄙夷地瞪了李偉一眼，卻正好又聽到外面有慌亂的腳步聲傳來，不一會兒，門衛行色匆匆地進來，扶著門框差點沒剎住車，臉色慌張。

「院，院長！」

「什麼事啊，是死了媽了還是怎麼著，能不能慢點講？」

「孟，孟小姐來了！」

李院長的心裡頓時「咯噔」一聲，一種不好的預感頓時浮上心頭。她兩眼如同彎刀一樣挖了李偉一眼，便健步如飛地朝著門口走。

開什麼玩笑，孟晴可是這家福利院贊助人的女兒，

圈子裡的人誰不知道孟晴在那人心裡的地位，得罪了孟晴，她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剛才光顧著收拾李偉這小子了，這下她才突然想起來，今天早上孟小姐呆回來的那個少年呢？

心裡一邊飛速地打著算盤，腳下也一刻都沒停，李院長直直便朝著門口的方向走。拐過彎，她便看到了站在門口一臉冷漠的孟晴，還有她身後，渾身血跡斑斑的少年。

李院長的兩條腿，頓時就軟了，

她望向身後的李偉，就跟望一條毒蛇一樣，滿眼的狠辣。

李偉卻是在看到少年的第一眼，就懵了。

這怎麼回事啊，

被打的人是他啊，怎麼現在看著，面前這個人比他受傷還要嚴重？

孟晴朝李院長的身後望了一眼，瞥到李偉衣服上不經意露出的血跡，整個人的眼睛里便開始聚集風暴。

她俯下身，湊到少年耳邊問他：

「是不是這個人？」

少年沒說話，只是微微揚起眼睛，看著她。

她的眼睛里好像承載著一個幽靜的湖泊，本應該是風平浪靜的景象，此刻卻捲起陣陣的浪花，裡面有懊惱、氣氛、愧疚...

他有些看呆了，他不明白，眼前這個人，明明才跟他認識了這麼短一點的時間，為什麼卻能這樣對他，

而那些跟他相處了十幾年的人，甚至還想要活生生扒了他的皮。

可孟晴根本不知道少年腦子裡想的那些，她只是覺得生氣，很生氣，非常生氣。

就像是你自己撿來的一隻貓，辛辛苦苦養好了病，把它託付給別人照顧，別人卻將它打得頭破血流一樣。

任誰能開心？

孟晴見少年不回答，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她站直身，朝前走了兩步，對著李院長言辭里卻全是不客氣。

「李院長，我相信今天早上我說的話已經很清楚了。」

「是是是，」李院長連忙點頭哈腰，滿臉堆笑。

「孟小姐，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的。您，您相信我——」

「院長，是這小子打我！」

李偉這下子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陰了，他爭得面紅耳赤，急得都不管自己濕漉漉一股尿騷味的身子，就直直想向少年衝去。

幸好李院長眼疾手快，一把攔住了李偉。

「李偉！你給我消停一會兒！」

李院長都快恨死這個小子了，想當初李偉的親生父母還有她有點關係，看李偉小小年紀就沒了爸媽，她覺得可憐，於是就收留了李偉。

卻沒想到李偉不知道什麼時候，仗著她對他的寵愛，開始在福利院作威作福。一般她也就忍了，可沒想到她千叮嚀萬囑咐，李偉這孫子還是招惹了那個少年。

李偉卻還是在大聲喊道：

「不是的院長，你要相信我，不是我打的他，是他打得我啊。我，我要殺了這個野小子，院長你別攔我啊啊啊——」

「啪」

少年的眼神迅速一凜，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孟晴舉在半空之中的那隻手，

因為就在剛才，這隻纖細的手，扇到了李偉的臉上。

孟晴語氣陰寒，一字一句道：

「你再敢罵他一句野小子，試試？」

野小子，

野丫頭，

私生女，私生子...

這是孟晴這輩子都不想再聽到一遍的詞。

她收回手，看著目瞪口呆的李院長。

「我答應過他，會照顧好他。但你看看，他胳膊上，以及額頭上的傷。這還只是半天，你卻連個孩子都看不住。」

「既然你做不到，那我就會收留他，」

「而你，也就別再當這個院長了。」

孟晴轉身，一步踏著一步，像從千里之外而來，又像是近在咫尺。一步接著一步，她走到少年的面前，單著腿蹲下身，問道：

「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少年怔怔地望著她出神，孟晴見他還是像往常一樣不說話，便站起身準備走。可就在她朝前邁步的一瞬間，她的手被人從後面緊緊地握住了。

握得很緊，像是在握著珍藏不易的東西一樣，

而更令孟晴始料未及的，是在下一刻，她以為或多或少有些語言障礙的少年，卻突然說話了，

他輕聲，像小奶貓一樣壓著嗓子，裡面是小心翼翼的驚喜，卻好聽得要命，

他說：

「姐姐，」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