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笄禮

第五章:笄禮

淳于念之前就一直在想他生母是如何看上她父親的,經過昨晚的相處,她才知道,喜歡上她父親並不是什麼難事。淳于嘉身材頎長相貌端正,就算現在上了年紀,可仍舊看得出年輕時是何等的儀錶堂堂。最重要的是待人溫柔,也會哄人開心,能給人足夠的安全感。

昨晚她好不容易才止住不哭,淳于嘉捲起袖子給她擦眼淚笑著說:「當年走的時候也是這般抱著為父哭個不停,怎生得回來了還是這般?莫不是為父做了場夢,我的小念兒還沒長大?」

她搖頭輕笑,「讓父親見笑了……」

他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傻孩子……」說著,環顧四周對身後的妻子道:「明兒再添兩位下人過來,帶著念兒身邊的這兩位姐兒熟悉一下府上的環境,入秋了,你再給她們添些換季的衣裳。」

張氏笑道:「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念兒今晚先休息,明兒一早我便讓裁縫過來。」

淳于嘉點點頭,轉而對女兒說:「那你今晚就早些歇下吧,明日你母親過來,為父明日朝中有事,中午回來再過來看你。」

她應了一聲,見父親要走便起身送別,「父親母親也早些歇息。」

從女兒房中出來,淳于嘉對夫人道:「明日便辛苦你了,今晚就歇下吧。」說著,便往右邊月門中去了。那邊是湛攸禮生前的住處,自她死後,他大多情況都住在那邊。

張氏看著丈夫的背影,自嘲地笑了一聲,在他將湛攸禮帶回家之前,她從未覺得他會是一個有半分兒女情長的人。但自從湛攸禮來后,他就變得不一樣了,會關心體貼人,會想著家中的柴米油鹽,可他會體貼關心的就只有那個人以及她的女兒。

沒有誰不會愛,只是對方不愛自己罷了。她這樣想著,卻無多少傷感,不愛便不愛吧,都是做祖母的人了,也懶得去理這些兒女情長。

卻說淳于嘉剛回到寢房外便見小兒子在門外徘徊,他出聲叫道:「川兒,這麼晚了還不歇息?」

淳于川拱手行禮,「孩兒在回來的路上遇上了些事,特地過來告訴父親。」

他看著滿臉凝重的兒子,微微皺眉,推開門道:「進來說。」

……

淳于氏府中的老人隱約知道府中還有一位二姑娘,多年養在外邊,但避免節外生枝,待淳于川動身去青州接人後,張氏就將府中的下人全部換掉,給了許多銀兩打發得遠遠的,且下了封口令——若是日後外邊有任何淳于府的風言風語,那就休怪做主子的無情。所以,新來的下人對淳于念沒有半分不敬與疑惑,都在低著頭準備她笄禮之事。

說起來,淳于念的生辰剛好是八月十五這一天,但也因她的生期便是母親的忌日,所以自小便對生辰這事不曾上心,中秋節也過得平淡。但是今年不同,她現今是淳于嘉的嫡幼女,今年又是及笄之年,自然要大操大辦才是。

女子行了笄禮之後便代表著許嫁,而她許嫁的人是武德侯趙歡——將來的皇帝,所以這笄禮的排場和規格又要比長姐淳于然的高出許多。

值得一提的是,淳于然去年行了笄禮之後便許了大司徒歐陽覺之子歐陽節,那是太皇太后歐陽氏的母家,勢頭正盛的皇親國戚。

知道這事後,淳于念方才有所悟,原來父親將她送進宮實屬無奈之舉,長女已許配人家,他還不至於做出悔婚那般不知羞恥的事來,小女兒淳于曦又是個草包,送她進宮不說能掌控後宮,盼著她能活命就不錯了。估計父親也是思來想去,才決定將她接回來,大概就是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比起權勢,兒女婚姻又算得了什麼?

轉眼便到了八月十五這一天,傳說嫦娥被逢蒙逼迫,無奈吞下靈藥飛升,原本以為可以成仙,不曾想飛上月宮后卻變成了癩蛤蟆。蕭湛初給她說時,她聽得哇哇大哭,說嫦娥太可憐了。直到蕭湛說嫦娥飛升之後還是原來模樣,是他騙自己的,她才收住哭聲,半信半疑地問一句真的嗎?

她當天晚上做了噩夢,大半夜地爬起來去敲祖父的門,說自己變成了癩蛤蟆。也因這事,她就十分厭惡和害怕癩蛤蟆,就連看見青蛙都能掉一地的雞皮疙瘩,家裡邊的茶寵也被她讓人丟掉了。

「姑娘笑什麼呢?」替她梳頭的嬤嬤笑著問。

她將嫦娥奔月的故事又說了一遍,聽得嬤嬤臉色一沉,「這是哪個遭瘟的瞎編的?」

淳于念:「……」祖父,念兒不是故意的。

這時南星從門外進來,說是吉時已到,請姑娘出去。

她一身淺粉采衣,由南星扶著走到門外,再由擔任贊者的淳于然引著進家廟,先是見過父母兄長,再是各位賓客。見到正西首座上的人時,她不由得心下一跳,父親居然請了趙歡來觀禮。

相比淳于念的吃驚,趙歡倒是一臉輕鬆,對淳于念的行禮只是微微一笑,再無其他。她收了臉上的表情,轉而向東邊的賓客行禮。

待行禮后,她才面北跪坐,待主禮者加笄。主禮者是歐陽覺的夫人趙氏,趙桁的嫡長女,趙歡的姑奶奶。

女兒行笄禮,請了大長公主不說,竟還請了即將登基的皇帝,可見淳于嘉滔天的權勢,以及對這個女兒的重視,眾賓客如是想。

大長公主上前,吟祝辭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語罷亦跪坐在淳于念身前,從有司奉上的盤中取過梳子,簡單地為她梳頭,再插上發笄。

另一位有司扶主禮者起身,淳于然扶淳于念起身,對父母行叩拜禮謝養育之恩,這便是初加初拜。禮畢,淳于然將她扶回房中,換上銀色秋菊齊腰襦裙再出來,進行再加再拜。

大長公主吟祝辭:「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語罷,一如之前,為她梳頭,換下發笄加上髮釵。

淳于念起身,對大長公主行叩拜禮,謝長輩加冠之情。

三拜三加時,她換了一身牙色廣袖長衫,內亦著牙色淺交領二重衣,裙子則是暗黃色的齊腰襦裙,這一身衣物倒真把她襯得沉穩了幾分。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大長公主頌完祝辭,便為她換下髮釵戴上發冠。

那是一頂金色鳳凰于飛的發冠,按禮樂之制,普通人家是不能用鳳凰圖案的器物的,但是淳于念是將來的皇后,用這鳳冠也不算僭越,說不一定還是太后那邊允許的。

禮畢,她向兄嫂以及眾賓客行禮,淳于嘉帶著她一一見過眾人,「這是武德侯。」

「武德侯安。」她曲身行禮。

趙歡笑了笑,看著她問道:「還敢騎馬嗎?」

她亦是笑了笑,面露羞赧之意,「不敢在城中騎了。」

淳于嘉聽得糊塗,正準備問女兒時,就聽見趙歡笑著說:「那日二姑娘同二爺回城,二姑娘的馬受驚了,將她嚇得不輕。」

「還有這等事?」他轉眼問女兒。

「都是些小事,也怕父親擔心所以沒說,倒是險些衝撞了殿下,還望恕罪。」說著,又是行禮。

趙歡將人扶起來,「都說了無礙,你沒事便好。」

眾人將這二人的談笑看在眼裡,心下都打著各自的算盤。這新皇帝,除了溫良,還真看不出有什麼能力,看來又是一個靠不住的傀儡。

淳于嘉再帶著她見過其他客人,行完一圈禮后,便是笄禮的最後一項——取字。

女子的字不像男子,由父母或長輩取,而是定下姻親之後,由准夫婿來取。淳于念的婚事,早在之前就定下了,之所以沒取字,一是因為淳于念當時身在青州,二則是想接著她行笄禮之時,由趙歡當場取。這樣既能體現淳于念身份的尊貴與特殊,還能彰顯淳于氏的地位與權勢,順帶鎩一鎩這小皇帝在朝臣中的威望,何樂而不為?

淳于念清楚這一點,只是不知趙歡會作何感想。

「二姑娘閨名為念,念有懷思之意,喚作懷思,二姑娘意下如何?」他提著筆轉眼問她。

「多謝武德侯賜字。」她在心中默念了兩遍,並不覺得有哪裡不妥。

見她同意,他便提筆寫下懷思二字交與她。

淳于念行禮謝過,便由南星扶著出去了。淳于嘉上前拱手對眾人道:「后廳備了薄酒,還請各位務必賞光。」

她不知想起什麼,回頭看了一眼,原本想找淳于川,卻正遇上趙歡看過來的目光,她不由有些愣神。趙歡笑了笑點頭示意。眾人見狀,尋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就只見淳于念害羞地別過臉去的背影,由侍女扶著出去了。

大長公主不動聲色地看了趙歡一眼,心中暗暗嘆氣,正巧淳于夫人上前與她說話,她立即掛上笑容,與之一同進去。

淳于嘉倒是樂意見這小皇帝多情的樣子,忙上前招呼著他入后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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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向長安我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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