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今日見過眾宮妃了吧？」看著側躺在床上，背對著自己的蘇瑤，凌憶試探著用手摸了摸柔軟的大床，最終還是沒有坐上去。

「回陛下，見過了。」蘇瑤輕點了點頭，依然背對著他，其實她早就不生他的氣了，她知道朱相國不好對付，那日搬出自己大哥也是無奈之舉。

「那德妃淑妃……」凌憶咽了口口水，輕輕坐在床上，想去摸一下她的長發，卻遲遲不敢下手。

聽到凌憶說起那兩個人，蘇瑤猛地轉過身，瞪著大大的眼睛看向他，凌憶被嚇了一跳，以為那驢又要踢人了，趕緊從床上跳起，後退了好幾步，瞳孔中帶著謹慎。

「陛下這是何意？」看到凌憶的樣子，蘇瑤被逗笑了。

「無事。」凌憶沉默了一下，摸了摸鼻子。

「若是無事，陛下為何還不就寢。」蘇瑤看著有些猶豫的凌憶，將大大的被子裹在身上，說道，「陛下若念到德妃娘娘或是淑妃娘娘，直接去便是，臣妾自不敢阻攔。」

「不會不會，皇后說的什麼話。」看著露出甜美笑容的蘇瑤，凌憶連忙說道，這傢伙不會故意是把我引過去的吧……

抱著柔軟的蘇瑤，凌憶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飛快：「皇后可想出宮看看？」本來凌憶就想著，要是蘇瑤還在生氣，就用這個方法哄她。

「出宮？」蘇瑤愣了一下，出神地望著他好看的眼睛，滿臉的懷疑和不相信。

「想去嗎？」看著蘇瑤的小眼睛，凌憶問道。

蘇瑤點了點頭。

蘇瑤選了件藍色的長裙，凌憶怕她冷又讓小環給她披了一件白色的狐裘，整個人穿得像個糰子。

外面的風不大，雪花從天上紛紛揚揚地灑下，蘇瑤看上去有點緊張，走路都躬著身子。

凌憶問了句怎麼了，蘇瑤趕緊扯了扯他的衣服，讓他小聲點。

凌憶笑著點了點頭，壓低聲音問為什麼要小聲。

蘇瑤看了一眼含笑的凌憶，目光中包含著「我感覺你腦子不太好使」，說我們現在是偷偷出宮，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

凌憶忍不住笑出了聲，聲音很大，說朕是皇帝，就算被抓住了又能怎樣？

蘇瑤才轉過彎來，突然感覺自己的腦子似乎不太好使。

蘇瑤感覺有些尷尬，想從飛速旋轉的大腦中找出一個方法化解一下，顯得自己沒有那麼傻。還沒說話，便感覺到了嘴上軟軟的觸感。

完了，這下她的腦中一片空白了。

一直到出宮，蘇瑤的腦中都是一片空白，只感覺心砰砰的，跳得飛快。

凌憶牽著蘇瑤軟軟的小手，去了大街上玩，正值新年，大街上可真熱鬧呀，這是蘇瑤第一次過新年的時候來大街上，她才知道原來新年是可以過得這麼熱鬧的，他們走走停停，只覺得這裡好多東西都很新奇，玩的高興了，蘇瑤問凌憶能不能每年都帶她出來玩。

凌憶點了點頭，笑著答應。

路過一家包子鋪時，蘇瑤停了腳步，對凌憶說自己想吃，凌憶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說吃胖了可怎麼辦

蘇瑤白了他一眼，只當沒有聽見。

似是想起了什麼，他突然說前面街角也有一家包子鋪，問她要不要去那邊買。

蘇瑤搖了搖頭，只說肉包子都一個味道，沒有必要再走那幾步路。

凌憶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想起自己七歲那年，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帶著他來買過肉包子，她的家就在街角那家包子鋪過去幾步路。

兩人又逛了一會兒，蘇瑤卻沒了剛來的興緻，只悶頭啃著肉包子，沒有說話。

「累了嗎？」凌憶看蘇瑤的面容略顯憔悴，低聲問道。

蘇瑤心不在焉，只點了點頭，卻感覺身子一輕，整個人被凌憶一把抱起，她緊緊抓著凌憶的衣服，肉包子掉在地上。

蘇瑤的臉紅了，她緩緩鬆開凌憶的衣服，小聲說道：「皇上，快放下我吧，臣妾能走。」

「我只想抱著自己的娘子，有何不可？」凌憶笑著大聲說道，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那一刻，蘇瑤聽不見任何聲音，也看不到別人，只能望到一雙好看的眼睛，那眸子似是點綴了無數繁星，那麼明亮，那麼讓人移不開眼。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感覺要跳出來了。

凌憶旁若無人地抱著蘇瑤穿過大街，一直到客棧，蘇瑤都沒有說一句話。凌憶問她是不是冷了，蘇瑤看著他的眼睛搖搖頭，只感覺他的眼睛好乾凈，好清澈。

凌憶向小二要了盆熱水，輕輕脫下蘇瑤的鞋子，坐在她的面前為她洗腳，皺著眉說腳這麼冰還說不冷。

剛剛的一路，他的肩上落滿了雪，蘇瑤輕輕一撫，滿手的水。

她也不感覺到冷，只是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心中化開了。

他說要抱著她睡覺。客棧的床可不比鳳棲宮，小太多了，蘇瑤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只是和小二多要了一床被子。蘇瑤不信這貨能把兩床被子都搶了去。

兩人在第二天的午後回了宮，剛回宮，蘇瑤便被凌恬叫到了祈雲殿。

蘇瑤咽了口口水，第一反應是，完了。凌憶是皇帝，他被抓到了也不能把他怎麼樣，可自己不一樣，蘇瑤突然很怕三公主會把她叫到沒有人的地方滅口。

可這能怎麼辦呢？都是自己選的。蘇瑤癟了嘴。

出乎意料的是，凌恬並沒有責罵她，只是問蘇瑤昨夜去了哪裡，蘇瑤老實地如實告知。

凌恬突然露出絕美的笑容，把蘇瑤嚇了一跳，她只淡淡說了句讓蘇瑤看看上官媛便不再說話。

蘇瑤走到門口時，貌似聽到凌恬在和孫雅若說著什麼，不過具體是什麼她聽不清。

蘇瑤回鳳棲宮換了件衣服，便讓小環帶路去了上官媛的櫻馨宮。她問小環發生了何事，三公主要讓她去看上官媛，小環只搖了搖頭，說自己也不知。

半路被人叫住了，看著那人，蘇瑤有一點印象，那日宮妃們來拜見時見過一面。女孩向蘇瑤深施一禮，叫了一聲皇後娘娘。她長得很美，一身白色長裙給人很乾凈的感覺。

小環在一旁低低地說，這是九嬪之一的李順儀。

蘇瑤想了想，之前跟著孫雅若學習宮中禮儀的時候，她就已經把重要的九嬪三夫人記了下來。李婉瑜，在後宮一直保持中立，不惹事，不發聲，兩方勢力也都不得罪，能夠憑藉這個坐到順儀的位置，確實有一些本事。

李婉瑜說自己要去淑妃娘娘那裡，兩人便結伴而行。一路上，李婉瑜同蘇瑤說了她不在時發生的事情，昨夜上官媛多喝了幾杯甜酒，竟突然暈了過去，待到太醫來診脈，才發現她已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因為多喝了幾杯動了胎氣。幸好太醫來得及時，不然可就出大事了。

聽李婉瑜講完，蘇瑤才明白剛才三公主看自己的目光是什麼意思，她很難想象拜見自己時那麼凶的上官媛居然是懷著孕的。不過萬幸皇嗣保住了，自己只要過去探望探望，安撫安撫就行了。

蘇瑤到的時候在外面看見了皇上的御駕。櫻馨殿里聚了不少人，凌憶坐在上官媛床邊安撫她好好養胎，看到上官媛蒼白的小臉，蘇瑤有些內疚。

離開后蘇瑤對凌憶說陛下應多往櫻馨殿走動。

凌憶笑了笑說：「若朕常入櫻馨殿，皇后可會不喜？」

蘇瑤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淑妃娘娘保住了皇嗣，理應受賞。」

凌憶點了點頭，目光變得深邃：「淑妃的輩分已經很高了，她第一次懷孕時朕便將她從嬪升到了妃。」

蘇瑤愣了愣，似是想到了什麼：「那後來呢？」

「後來臨產時她沒能保住那個孩子。」凌憶的聲音冷了幾分，臉陰了下去。

蘇瑤不說話了。

目送凌憶的御駕離開，蘇瑤在原地站了很久，吩咐小環先回去后，她徑直去了祈雲殿。

凌恬似是早就知道了她會來，輕輕問她見過淑妃了嗎。

蘇瑤點了點頭。

凌恬看著她的樣子，問道：「之前上官媛流產也聽說了吧。」

蘇瑤再次點了點頭。

「皇后可能不知，淑妃剛進宮時是出了名的膽小害羞，說話總是細聲細語的，一個字也不敢大聲說，見到誰都是笑臉相迎，生怕得罪人。」凌恬淡淡地說道，「可她把真心交了出去，換來的卻是自己孩子的生命。孩子沒了之後，淑妃就變成了那樣。」

見蘇瑤還是不說話，凌恬繼續說道：「那個樣子並不是淑妃真正想要的，她只是在害怕，害怕再一次失去。於是她就把自己變成了一隻刺蝟，不願意別人接近，也不會去輕易接近別人。」

上官媛不比朱詩謹，上官媛只是暫時把心冰住了，朱詩謹是完全沒有心了，即使真的掏出來，那顆心也是腐爛發臭的。

隨著上官媛懷孕，她在後宮的話語權似乎重了幾分，朱詩謹也很少和她叫板了，就算上官媛當著朱詩謹的面把她送的補品踩爛，她也依舊保持著微笑，沒有任何反應。凌憶雖然每天都會去櫻馨殿看望，晚上卻還是會來鳳棲宮過夜。因為這一點，蘇瑤總感覺有些對不起上官媛，所以她常常有事沒事就往櫻馨殿跑。只是上官媛和她聊天時總是時不時露出警惕的目光，看得蘇瑤很不習慣，總感覺自己犯了什麼大錯似的，懷孕中的女人都是這樣敏感的嗎？

蘇瑤偶爾也能看到上官媛溫柔的一面，在某個午後，上官媛愜意地躺在美人椅上，輕輕撫摸著肚子，冬日的陽光灑在她絕美的臉上，那場景，就像畫里似的，蘇瑤每次看到，總是這樣感嘆。

不過那場景卻持續不了多久，因為蘇瑤只要一看到便會立刻吩咐宮女把上官媛拉回屋裡，冬天的風還是有點冷的。

不知不覺間就過了三個月，這段時間平靜地出奇，上官媛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了，蘇瑤還是照常有事沒事便往櫻馨殿跑。最近上官媛看到她已經會叫皇後娘娘並報以微笑了，這讓蘇瑤很是欣慰，雖說聊天的時候上官媛還是會有意無意地露出警惕的目光，可比蘇瑤第一次來時這小姑娘直接飆髒字好太多了。

因為上官媛要養胎，無暇顧及後宮的瑣事，在凌憶和凌恬的堅持下，那一部分權利便給了蘇瑤，上官媛只是點了點頭，沒有提出任何異議。這是蘇瑤做皇后以來第一次有權管理後宮，她感動地簡直要哭出來，雖然說萬事開頭難，但在凌恬和孫雅若的幫助下，她管理得也算井井有條，絲毫不輸上官媛。蘇瑤會時不時地看一下朱詩謹的動作，凌恬和上官媛都讓她提防這個朱詩謹，蘇瑤雖留了心眼，卻始終感覺不到這個朱詩謹有哪裡不對，時間一久，蘇瑤便把精力全都放在了上官媛養胎這件事上，上官媛似是感覺到蘇瑤是真心相待，看蘇瑤的目光柔和了不少，語氣也沒有沒有之前那麼鋒銳。

大祈一年一度的後宮宴會臨近了。作為擁有部分實權的後宮之主，蘇瑤自然要親自籌備，這次的後宮宴會包括了所有妃嬪和女官，皇上和三公主也會參加，籌備時需要格外謹慎，一個步驟都不能錯。朱詩謹偏偏在這個時候身體抱恙，閉門不出，整個宴會的籌備就全都落在了蘇瑤一個人頭上，她每天忙得焦頭爛額，但還是不忘去櫻馨宮探望上官媛，她的肚子已經非常大了，蘇瑤每次都讓她不要輕易走動，當心傷了胎氣，上官媛每次都很認真地答應著。

上官媛曾經讓蘇瑤摸過她的肚子，蘇瑤只感覺軟軟的，上官媛輕輕地說寶寶很喜歡你。

蘇瑤從沒有想過，面對朱詩謹咄咄逼人，不讓分毫的淑妃娘娘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