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憶昔初見動心湖
十三待她說完才緩緩開口：「……也沒用，總部任務一旦接受，不可更改。」
葉子衿：「……你妹。」老子姐都喊了你告訴我這個!
手蒙在被子里，葉子衿毫不猶豫朝十三比了個中指。
十三嘆氣，滿是無奈：「你真是氣極了，連你自己都罵。」
她喚十三一聲姐可不就是十三的妹么？
「擦……你妹……夫。」葉子衿隨即哭喪著臉，似悲似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十三，我沒想到你這樣一個冷冷清清的系統，何時竟學會了人類的巧嘴滑舌!無怪乎當初我養的溫暖陽光男主變成了如今這般冷酷無情冰山樣!」
十三：「……」她真是不忍心打擊葉子衿，難道告訴她當初達奚君一副無害的樣子也是裝的？
葉子衿整個人頹在床上，懷戀當初達奚君的乖巧。
她前兩次分別在男主十三歲，十五歲時出現，各待了一年身死而走，上一次死亡至今十年，達奚君已然二十六歲。
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她至今忘不了初見達奚君的場景。
彼時葉子衿初初到這個世界，入眼的第一場景象便足夠讓她心疼到無以復加，隨即便是滔天憤怒。
那些人怎麼能!他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孩子，放在現代還是一個處於放肆飛揚初中生活的少年。
他們以最原始的方式，對達奚君拳打腳踢，對一個十三歲少年來說卻是致命傷害。
直到她看到有人手中拿著一個激光棒對著她高高舉起，想也不想，她直直衝過去擋在達奚君身前。
帶有強烈腐蝕性的激光棒打在身上，皮肉翻卷，滋啦作響，腐肉的味道瀰漫。
她這才發現，她此時的身體也不過是一個瘦得皮包骨的七歲女孩，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
葉子衿頭一陣陣眩暈，雙眼被衝上的血霧看得不真切，只隱約見得達奚君扶著她的肩膀，小小的沾染血污的臉滿是驚訝。
真是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一向怕疼，哪怕只是輕微碰撞也要嗷上半天的葉子衿似乎忘了背上的傷痛，強行扯了扯嘴角，自以為溫柔地對眼前的男孩笑道：「別怕，我在。」
她不知道，髒兮兮的臉，劇痛下的笑，比哭還難看。
她不知道，陰暗小巷，她眼睛里的亮閃，對他來說恍若星子。
她不知道，一個笑，一句話，從此在男孩心中種下一顆小小的種子，在日後的歲月里，長成了參天大樹。
一片無波的湖，被投下石子，圈圈漣漪散開，再平靜不下。
葉子衿一咬牙，拿著新手剛到的積分讓十三到系統的商城了兌換治療藥劑，從十三那兒借了點力量，轉身便是將欺凌達奚君的人個個踢死，接著便是拉起達奚君撒丫子可勁兒狂跑，一直跑到城內一處荒涼的樹林內才停下。
很奇怪，她活在二十一世紀，一個法治時代，從未見過死人屍體的她。
明明是第一次殺人，她卻一點也不怕，好像剛才做的不是殺人，而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一直跑進小樹林葉子衿才鬆開拉著達奚君的手。
「謝謝。」達奚君音色帶有少年獨有的清音幽韻，不可避免有連日未進水的沙啞，他悄悄看了她一眼，快速低下頭，「你……處理一下你的傷口罷……」
葉子衿咧開嘴笑：「沒事兒，那人打得不重，倒是你。」
葉子衿拿出藥劑來，也不管達奚君如何對憑空出現的東西驚訝：「還是先幫你身上的傷弄一下吧，我剛才走之前從他們身上撈了一些葯，給你塗上。」
「可是，你背上……」達奚君抿唇，擔憂寫在臉上。
「我都說了沒事的，我的身體我還不清楚？」葉子衿將達奚君拉到河邊，「先給你清洗一下傷口。」
達奚君身邊一直沒有夥伴，不懂如何說，只得聽她的。
葉子衿又從商城內兌換出幾條幹凈毛巾和凈水，讓達奚君脫下衣服。
達奚君揪著衣服糾結了一下，他畢竟是個十三歲的少年，男女大防還是有一點了解的。
不過……
達奚君定定看了眼面前的七歲女孩，雙眼澄澈不含雜質，他所見的只是她滿滿的擔憂。
達奚君鬆手，自然脫下上衣。
這一看，葉子衿氣極，恨自己沒多給那幾畜生聲幾腳!
達奚君身上青青紫紫儘是瘢痕，縱橫交錯，甚至有些明顯看出是陳年舊傷，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該是受了多少折磨才有如此久遠的傷。
葉子衿滿心滿眼都是心疼，心顫道：「我先清洗一下再上藥，可能會有點疼，你疼便說，我會輕一點。」
「嗯。」達奚君不知為何心顫了一下，點頭應道。
其實這些傷他受了不知多少，早已習慣，疼也成了習慣。
她確實如她所說，動作很輕，像不經意間輕觸指尖的蝴蝶；他不過動了動，她便滿目疼惜，動作更輕了。
達奚君緊緊看著她，看她擦拭一下他的傷便清洗一下毛巾，傷口處理乾淨后便為他塗上藥。
他說不出內心是什麼感覺，酸酸的，澀澀的，好像流浪多年的心臟終於有了活力，終於被填滿。
他總覺得她有些不一樣了。
他早先見過她，在城裡流浪的時候。
他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她實在太弱，還膽小怕事，總是哭，簡直煩死。
今日他被打，她剛好蹲在角落，看到這一幕也不知道逃跑只一個勁兒縮成一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後來那群人實在不耐煩將她打暈，她一醒來便一反常態，不僅衝過來為他擋下攻擊，還殺死了那些人，帶他逃到了城郊。
看著她的眉心，他竟從來不知，她的眉心原來是有硃砂痣的，像一滴血，似乎還在泛著紅光，他一見它便覺血脈中鮮血開始沸騰。
他看著她的臉。
她定是不知此時她有多滑稽，滿臉髒兮兮的，因著早先哭過，蜿蜒下兩道白凈的淚痕，像泥濘中的小溝壑。
偏偏她還一臉認真，臉綳得緊緊的，像是在做什麼拯救整個星系的大事，其實不過是為他上藥罷了。
好笑極了，就像小孩子對一場過家家當真了一般。
他卻笑不出來，莫名想哭，明明之前被人如何打他都不會有哭的感覺，母親去世時他也不過是內心沉寂。
達奚君撇撇嘴，不明白為什麼會對一個醜八怪想這麼多。
可是，他看了看她一雙如黑曜石的眼睛，像撒滿了星子。
醜八怪雖然丑了點，但眼睛澄亮澄亮的，他這樣想著。
「好啦!這幾天注意點別再受傷了，葯定期每天塗上兩次便行。」葉子衿上完了葯，笑眯眯道。
達奚君點頭，正欲起身穿好衣服之際，一臉驚恐。
葉子衿頭昏腦漲，背後的傷尚未處理，以她目前七歲的身軀來說，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見達奚君臉上的驚慌失措，她安撫笑道：「別怕，我……就是有點累，休息，休息……便……成……」
言罷，手無力順著達奚君身軀滑下，終是撐不住眼前一黑就此倒下。
真是……太他娘的疼了。
達奚君手足無措，上衣也顧不得穿，連忙抱起葉子衿往旁邊的大石頭上靠下，為她解開衣衫。
她衣服下的皮膚與裸露在外沾染泥濘的不同，白得驚人。
達奚君未曾多想，扶著她坐好，學著她剛才的樣子為她清洗上藥。
一切做完，達奚君猶豫了一下，終是按動左手腕錶上的一個按鈕：「拿三件乾淨衣服。」
不一會兒，一個前凸后翹的女子從石頭后突兀出現，抱著幾件衣服，在達奚君面前單膝跪下：「主人。」
達奚君眼神不曾施予她半分，冷硬著臉接過衣服為葉子衿細細穿上。
女子找來一堆乾草堆在一起鋪好，墊上了一件衣服。
達奚君抱著葉子衿在干軟的草堆上躺下。
女子無聲退到大石后，沒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