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想到曾經親密無間的男人和自己姐姐睡了,穆寧像吞了一隻剛從糞坑裡飛起來的蒼蠅,吃什麼吐什麼。甚至夜裡還做起噩夢。夢的內容光怪陸離的,第二天她是哭醒來的,至於夢裡的內容,她記不清了,只記得每場夢裡促使她醒來的是穆兮。
夢的最後是穆兮站在天台上,她一臉血污,對著她桀桀怪笑,「穆寧,你媽害死我媽,那我就讓你生不如死。哈哈哈哈,你不是天真爛漫,心地善良不諳世事,和我共同伺候一個男人的滋味怎麼樣?是不是特別刺激啊。」
「穆寧,你一定要記住這一刻啊,記住我是怎麼在你眼皮子底下跳下這萬丈高樓的。」
穆兮說完,面對著穆寧從30幾層高的樓上跳下。天台上風聲大,穆寧在那一瞬間雙目失焦,她只聽見穆兮癲狂的笑聲自空中傳來,猶如一把利刃刺破她耳膜。
她從夢中醒來,房間里黑漆漆的,那黑夜猶如一隻巨型怪獸張著血盆大口要將她吞噬。她恐懼,慌張,逃無可逃。一連幾天,穆寧夜不能寐,清醒時又懼怕這無邊的黑暗。也許是心裡壓力過大,她頭髮開始大把大把的掉,吃飯時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不過是短短几日,她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下來。
看著鏡中臉色發黃的自己,穆寧突然想起小時候看到的自家院子的牡丹花。那年的牡丹花似乎料到了它的未來,竟開得比往年都要濃烈。後來在一個雨後的清晨,穆圖為討岑可卿歡心,親自動手將那批花給剷除。
那時,開得極盡嬌艷的牡丹花在和煦的陽光里極速敗落。
現在的她,像極了那一堆被連根拔起的牡丹。
穆寧最近的狀態非常的不好,索性她的戲份已經接近尾聲,而且她所飾演的韶顏又因被惠姨娘害得小產,一直鬱鬱寡歡。人還沒有從失去孩子的痛楚中走出,又不經意得知和她姐妹相稱,所有人眼裡善良純真的秦姨娘竟是間接害她的流產,又親自下毒手讓她一輩無法懷孕的幕後黑手,一時怒火攻心,吐了幾口大血,好容易養了點精神就又一病不起。
所以目前穆寧的狀態剛好和角色貼合,起初導演還覺得她敬業,後來看她黑眼圈越來越重,人越來越憔悴,才察覺問題的嚴重性。
「小穆,工作固然重要,但你也要注意保重身體。」導演拍了拍她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只有擁有健康的身體才能為藝術獻身。」
穆寧勉強笑了笑,「您放心,就是入戲太深。」
拍完這場戲,穆寧還有一場戲就結局了。
結局是個大悲劇。
韶顏被秦姨娘害得家破人亡,又不知什麼時候被她下了絕子葯。韶顏萬念俱灰,一時想不開自縊了。
「寧姐,夫人的電話。」助理拿手機過來,臉色不大好。
岑可卿打了三四個電話,穆寧方才拍戲,助理不好打斷。等她戲份一結束,就趕緊拿著手機過來了。
她猜穆寧家裡是有急事,不然岑可卿不可能一下子打三四個電話。按理穆寧在忙,她可以幫忙接聽電話的,但岑可卿不待見她,命令禁止她接電話。助理也不自討沒趣,當真沒接過岑可卿的電話。
穆寧接過手機,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給岑可卿回電話。
等站定,看著和拍攝場地稍微有點遠的距離,穆寧都被自己下意識的舉動愣住了。
怎麼會突然像逃避什麼洪水猛獸似的躲這麼遠呢,只是接家裡人電話而已?可是聽到助理說母親打電話過來,她就有一種大難臨頭的緊迫感。
她盯著岑可卿的未接來電,猶豫著要不要打過過去。
站了會兒,她還是撥通了電話。
「阿寧,」電話一接通,岑可卿就歇斯底里的喊了起來。「穆圖他就是個畜生,他狼心狗肺!」
說著就是一陣悲慟大哭。
穆寧最近被穆兮折磨得疲憊不堪,她聽到岑可卿的控訴,倒是沒什麼情緒波動。
等她哭的聲音小了,穆寧才輕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發生什麼事了!他在外面養了個三兒,那三兒抱著兒子上門挑釁我了。那個畜生還想要接那賤人進門!」
「爸爸找了個三兒啊。」
穆寧說,心裡也說不上什麼感受,可能憤怒有點兒,可能有鬆了一口氣的釋然,總之她沒法和岑可卿感同身受。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她甚至覺得,穆圖現在找三兒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是岑可卿活該,是她當年插足別人婚姻的報應。她適應良好,連譴責穆圖一句都不想。
「那您離婚吧。」穆寧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地說:「媽,那您和他離婚吧。」
她抬頭看著天,蔚藍的天空飄著一朵雲,雲兒慢慢飄著,風吹著吹著她那一朵雲慢慢變成絲,然後變成一縷煙散了。
「你說什麼?穆寧,你還有沒有良心,我是你媽,你讓我離婚。憑什麼,憑什麼讓我離婚給那個賤人騰位置。穆寧你聽著,我就算耗死也決不離婚。穆家的財產都是你的,那個賤種休想拿一分!」
即使沒有看到岑可卿,穆寧也能想象她此時有多麼的面目猙獰。
那個人是生她養她的母親,她應該和她同仇敵愾,應該為她分憂解難的。可是一想到穆兮,想到穆兮的媽媽,穆寧就沒法幫助岑可卿去對付現在的三兒。
「媽,我的戲明天殺青,等我回去再說好嗎?」穆寧低聲哀求,「求您了。」
她說著求您的時候,語氣過於悲涼了。電話那頭歇斯底里的岑可卿忽然噤聲,她聽著電話那頭穆寧低低的喘氣聲,一時倒有些愣了。
穆寧因為嘴甜,模樣又標誌,從小就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裡的公主。她一直都是樂觀積極的,整天樂呵呵的不識愁滋味。也不知道從什麼起,她的笑容漸漸少了,那雙明亮的眸子好似也暗淡了也許。而現在,她居然在求她的母親,她的語氣里居然帶了疲憊。
是她逼得太緊了嗎?岑可卿陷入了自我懷疑。
過了半晌,她才妥協似地說:「阿寧,我聽你的,但我不會讓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