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婦人認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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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四兒站在言瑟瑟身邊不遠的地方,他定定地看著言瑟瑟,即使早已經見識過她的本事,可每一次聽完她的推斷,也不得不欽佩她。
這個怪丫頭,也不知是不是有法眼?那些兇手好像都逃不過她的眼睛一樣,就像幹壞事被她看見了一般,最後總是能把人找出來。
「那既然言姑娘這麼說了,常四兒,你……」
「報大人……」
靳是知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外面有衙役在喊。
「什麼事?」
靳是知問道,並沒有因為話被打斷而生氣,他對下屬,自來寬泛有章。
衙役進來,單膝跪在地上。
「稟大人,外面有人來認屍。」
「認屍?」
屋裡的眾人俱都齊齊地看向那衙役。
「是,是一名婦人,說畫像里的死者很像他男人。」
眾人一聽,俱是一喜,互相視了一眼,心中已經有了判斷,那死者十有八九應該就是這婦人的男人了。
這死者的身份一旦確認了,後面就好辦了!
「江獨,帶她去認屍!」
靳是知安排道,眉頭已經舒展開來。
「是,大人!」
江獨答道,揖了一禮,快步出了屋子。
「言姑娘,還勞煩你再多待一會兒,等那婦人認完屍回來,你再問問,看能不能有別的線索。」
靳是知微笑著對言瑟瑟說,姿態放得很低,言語中無一不是討好。
言瑟瑟卻宛若沒有聽見一般,只是點了點頭,坐在那裡,仍舊是面無表情。
半個時辰后,江獨帶著認屍的婦人回來了。
剛一進偏廳,眾人都齊齊地看向江獨,江獨點點頭,意思是肯定,死者確認了。
「老爺,各位老爺……嗚……」
那婦人還未進門,就開始哭喊,一聲一聲,凄慘而又刺耳。
言瑟瑟微不可見地蹙蹙眉頭,側頭盯著那婦人。
「老爺,各位老爺,我家男人死得慘呀,嗚嗚……」
婦人進來,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邊哭邊喊慘。
言瑟瑟坐在椅子上,仔細打量著地上的夫人,只見她三十多歲,穿一身靛青粗布衣裙,洗的有些發白,頭上還包了一塊同色的帕子,挽起的髮髻中插著一隻木簪。
婦人身形削瘦,面色有些蠟黃,哭過的眼睛又腫又紅,已經看不見裡面的神色,只是那嘴唇有些特別,顏色不是正常人的紅潤,也不是受打擊后的蒼白,是深紫色,像是有天生的弱疾。
「老爺,青天大老爺,小婦人身子不好,家中還有兩個小子,全靠我男人養活,現下他遭了這麼一橫禍,以後可叫小婦人一家怎麼活呀?嗚嗚……嗚……」
那婦人的眼淚就像下雨一般,嘩嘩地往下落,也不知道那瘦得有些脫形的眼眶子里,怎麼貯存了那麼多眼淚?
「好了,你先不要哭了,本官有話問你!」
靳是知最煩的就是女人哭,他沉著臉,不耐煩地吼道。
那婦人一聽靳是知發火了,嚇得縮縮脖子,張大了嘴巴,抽抽了兩下,不敢再哭出聲。
「把眼淚擦擦,好好聽本官問話!」
那婦人胡亂用袖子把臉上的眼淚擦了兩把,仰頭看著上首的靳是知,頭點的像雞啄米一樣。
「本官問你,你男人姓甚?做什麼的?」
那婦人一聽,忙回道:
「回……回老爺,我家男人姓黃,黃二山,周圍的鄰居都叫他二黃,有一身力氣,是做苦力的,在碼頭上扛包!」
江陵府有江又有兩湖,有好幾處碼頭,城中的許多人都依靠碼頭而活,在碼頭賣苦力扛包的不再少數。
「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那婦人皺眉,略微想了一下,才說道:
「是昨日,昨日晌午,對,是昨日晌午。」
「昨日早間,原本有貨船到碼頭,要我男人去卸貨,可前天晚間,他們工頭告訴他,說那貨船要遲一天,昨日早上就不要去了,等晌午的貨船到了后,讓我男人再去。」
「晌午的時候,我男人還要吃坨子肉,我還專門找屠五買了二斤肥肉,中午做了坨子肉給我男人吃,吃完他就去碼頭了,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了,沒想到,再見的時候,他就……他就……他死得真慘呀,青天大老爺,你一定要為我男人做主呀,嗚嗚……」
婦人說到傷心處,又開始嚶唔哭起來,那雙腫泡眼已經紅腫地快要破裂一般。
等那夫人稍微哭了一會兒,靳是知才又問道:
「那黃二山一晚上沒有回來,你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那夫人慢慢地收回哭泣,又用那袖子擦了擦眼睛,才又抽抽搭搭地道:
「老爺,你們不知道,我男人他們在碼頭討生活,有時候晚上到的貨船多了,他們經常要干一整晚的,不回來也是常事,再說……」
小婦人說著,聲音見小,眼睛微微眨眨,閃爍其詞。
「再說什麼?」
那夫人囁嚅了幾下,才小聲說道:
「再說你們男人,有時候喜歡去外面喝喝花酒,在那樓子里過夜,也是常事,我男人喜歡喝酒,有時候也去……也去那樓子里過夜。」
屋裡的幾個大男人一聽,紛紛別過眼,有些心虛。
這黃二山不僅喜歡喝酒,而且喝得還是花酒。
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昨晚是他最後喝花酒,也不知道他做鬼后,風不風流?
「咳……黃二山最近可跟人吵過架?你們家有沒有什麼仇家?」
靳是知假裝咳了一聲,繼續淡定的問道,眼神瞟了一眼不遠處的言瑟瑟,見那姑娘仍舊一臉鎮定自若,也不知道這姑娘是怎麼做到的?
婦人想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回道:
「有,有!前段時間,有一天晚間,我男人回來,滿臉怒氣,衣衫還破了。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那天下午倒霉,卸貨的時候卸錯了船,不僅被扣了工錢,還被工頭罵了一頓,他一生氣,就把工頭揍了,氣沖沖地跑了回來在家裡躲了幾天,後來……後來就換了工頭。」
「換了工頭?那以前的工頭不找茬?」
碼頭的工頭都有自己的地盤,每個手下也基本都是熟路子,相當於自己的小弟,如果換工頭,那相當於幫派的弟兄們叛變,土匪拜了別的山頭,原來的工頭肯定會記仇,不會輕易放過叛徒的!
「找,當然找,那幾天我男人回來,天天都罵罵咧咧,直到前兩天才好一點,只是沒想到,這才好了兩天,他就……他就……嗚嗚……」
婦人的眼淚又下來了,只是沒有原先哭得那麼凄慘,只是默默地往下落眼淚。
「青天大老爺,你一定……一定要幫我家男人找到兇手,他死得慘呀……嗚嗚……」
靳是知被這哭聲弄得有些頭疼,他見該問的也問得差不多了,就擺擺手,說道:
「你先回去吧,等需要什麼的時候,再找你來問話。」
「是!」
說完,又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喊道:
「青天大老爺,你一定要幫我男人伸冤呀……」
「嗯,你回去吧!」
靳是知擺擺手,那婦人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擦擦眼淚,轉身準備向門口走去。
突然,言瑟瑟說話了:
「你男人對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