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們
澤拉卡乘著月色，走到了自己在剛到達這片區域的時候所搭建的庇護所，砂岩那又坑窪又鬆散的質地讓這個庇護所看起來異常的簡陋。
「咱們倆真可憐吶。」
每當澤拉卡獨自一人待著的時候，他就會完全變成另外一副模樣，冷靜獵手的那一面會完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樂於躺在斜坡上看星星的行者。
無名收縮起自己的爪子，有些憋悶地把腦袋靠在澤拉卡的肩胛板骨之上，看起來今天沒有打個痛快，讓它非常的不適應。
「他可是一名巫，我們族群中最強大、最令人畏懼的個體，只有你和我的話，勝算不大，我可不想讓你冒這個險，」澤拉卡撫摸著無名那帶有些許鱗片的腦袋，它那像是沙蛇般呈錐形的下頜正咕嚕咕嚕地發出聲音，「更何況，我的父母曾經就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澤拉卡看了一眼無名，它那笨拙的小腦袋正享受著澤拉卡的撫摸，但感受到他的目光之後，便疑惑地盯了回去，以為又出現了什麼新的狀況。
「我知道你能聽明白我在說什麼，就當你的睡前故事吧，我給你講一講他們的曾經。」
澤拉卡的探查器官緩緩停滯下來，只留下視覺和聽覺器官保持著運轉，放鬆下來的他先是嘆了一口氣，然後才滿足地講起了故事。
「我們從前屬於躍行者部族的一份子，被命名為巡林客，因為身型瘦長而且擅於攀爬沉莆樹，故被當做族群的巡邏者。」
「這些巡邏者一般不會在族群之中待很久，他們幾乎一大半的時間都會在族群之外的世界中巡邏。」
「久而久之，甚至有一些個體在外界巡邏的時候到達了生命的盡頭，他們相互之間結合，誕生出一批數量眾多的幼體，這些幼體在沒有族群幫助的情況下逐步地成長了起來，成為了新的巡林客。」
「但是隨著時間的逐漸推移，誕生的新一代幼體數量逐漸超過了老一代個體的數量，而且更富有獨立性的新生代對於族群的依賴簡直可以說是絲毫沒有，他們開始不滿足於這片狹窄的領土，向外進行逐步地探索。」
「在探索到樹林邊緣之時，族群的腳步停下了，因為那是我們昨天穿越的荒漠，誰都不願意頂著白天熾烈的陽光或者晚上低到能讓我們的推進閥完全不工作的低溫前進。」
「在陷入僵局之後，族群之中出現了兩名極其勇敢的個體，他們表示自己願意到沙漠之中為族群尋找前路。」
「這兩個個體就是我的父母，也是我們族群第一代的探索者，讓我們找到了第一片綠洲，」澤拉卡身邊的無名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輕輕地低吼了一聲，「喔，你也認識他們，那很好……很好。」
「在找到綠洲之後，他們興高采烈地回到了族群中，幾乎所有個體都認為他們已經死了，」無名張開嘴，叼住了澤拉卡的一隻手腕，用一排細密的鋸齒輕輕摩擦著他的外殼，「然後，他們自然帶著一部分願意相信他們的族人去了綠洲，在那裡構建出了我們的第一個大族群基地。」
「雖然他們因為太過於喜歡外出探險，族長的位置讓給了另外的一名個體，但他們的精神也一直被我們傳承了下來。」
「自此之後，他們的發現之路走得越來越順暢，在第一個綠洲的邊緣發現了另外的三個綠洲，族群的領地成功擴展開來。」
「但是似乎神明對於這個結果非常的不滿意，於是祂對我的父母開了一次玩笑。」
「在絲毫沒有預警的情況下，沙漠之中出現了一群殘暴的怪物，襲擊了正在向另外一個富饒綠洲移動的族群，為了讓幾個帶著幼體的族人先離開，我的父母和幾個擁有戰鬥力的個體引來了那些沙漠中的怪物，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在沒有食物和水分補給的情況下，沙漠本身也會變成一個可怕的怪物。」
「慌不擇路的他們跑回到了曾經的叢林之中，遇到了正在狩獵的一群錐刺者，然後雙方發生了一場混戰。」
「這就是為什麼我十足討厭錐刺者的原因，這群沒有多少腦子的莽夫只懂得拿起尖刺捅穿什麼東西，一但發生混戰……」
「最終那場災難的結果，很不好，雖然怪物們被趕跑了，但跟隨著我父母前來的所有族人都被那群瘋子撕成了碎片。」
「我的父母也沒有倖免，但瀕死的他們在最後一刻形成了一顆繁殖卵，其中孕育的個體就是我。」
澤拉卡身邊的無名早就含著他的手臂睡著了，喉嚨中發出的咕嚕聲非常的輕柔，偶爾還伴隨著一聲小小的嗚咽。
「我就那麼的，在一片懵懂之中出生了，第一個迎接我的不是撫育者也不是父母，而是一個想要把我當做美食的飛梭。」
「根本沒辦法反抗的我在將要死掉的時候終於被發現了，我還清楚的記得那只有力而細長的手臂，它將我從一片恐懼之中撈起，賜予了我新生。」
「他是一名巫，是負責繼承探險者遺志的個體，同時具備強大的體魄和堅定的意志。」
「我在他的撫養下最終成功存活了下來，然後成了今天這幅樣子，一個不願意與他們交流的傢伙。」
「唉……」澤拉卡輕聲嘆了一口氣，飛出的白霧在溫度降低的夜晚中幾近結霜，「我這哪是不想與他們交流，我只是害怕，害怕兩個分隔太久的族群會產生誤解與嫌隙，然後步我父母的後塵……」
「巫們現在幾乎已經成了另外一種更為強大的種族，無論是身體還是智慧都比普通的個體要更加強大，儼然就是曾經的我們。」
「我害怕有某一天，巫最終離開了我們，變成了另外的什麼東西，然後徹底與我們為敵，讓我們就像那些錐刺者一樣，徹底的被淘汰……」
啞然無言的澤拉卡在嘆息之後，選擇和無名蜷縮成一個團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