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想要的人
她只不過在酒肆茶樓聽多了別人議論皇家之事,說岐王殿下如何公正仁義,如何仁德愛民,便以為他只不過是不愛她而已。其實他是個好人。
只可惜,當人質變成了他曾經討厭過的人,他那點仁義公正就特么被狗吃了!
葉傾雪冷冷一笑,扭頭對齊玥道:「暫時休戰,為今之計,先想辦法出山,如何?」
這山洞四周山石嶙峋,不過不遠處的地方卻覆蓋了些植被。整座山就像孫悟空踢下太上老君的煉丹爐,火勢衝天,煙火瀰漫。哪怕他們在高出,熱浪還是不斷襲來,甚至空氣中都帶著嗆人的硫酸味。
留在這裡,不被燒死,就會被熏死。
兩人來到洞口一瞧,發現情況相當嚴重,火勢已經快速的燒了過來。他們必須往上爬,說不定還有逃生的機會。
只是,這山壁幾乎成九十度,不善攀岩的人很容易因體力不支或者臂力不夠掉下去。
兩人又都剛經過一場酣戰,體力本就不夠。一旦攀上去,便是生死有命了。
葉傾雪與齊玥都不是優柔寡斷之人,當即便要離開。齊玥卻站到前面道:「我先上,你跟著我。」
葉傾雪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她本來就要讓他先在前面探路。
她跟在後面也要輕鬆一些。
被他搶了話,葉傾雪頓時有點說不出的憋悶。
她見齊玥上去,她也沒廢話,直接跟上去。兩人一前一後,掛在懸崖峭壁上,如同兩隻渺小的螻蟻。
身後是烈火燃燒,前面是望不到頭的山頂,想必尋常人早就絕望了。
可這兩個人身上卻彷彿有種天生傲骨,不服輸,不低頭。哪怕每個人都汗流浹背,手臂顫抖不止,卻還是一步一步走的堅定卻執著。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看到了地面。
再有三米,他們就完全了。
葉傾雪也鬆了口氣,只是,當她攀上一快凸出的石塊,準備發力的時候,那石塊竟然鬆動了。土渣「撲簌簌」往下掉。
葉傾雪身形不穩,竭力堅持,可那石塊還是一點一點從縫隙里滑落而出。
就在石塊跌落,葉傾雪整個人往下掉的時候,一隻略帶薄繭的大手,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
葉傾雪整個人懸空,饒是向來膽大的她也發出一聲尖叫。
以前,她不是沒做過這種高空作業,可身上有保險繩,又有隊友掩護。不像現在,沒有任何保護措施不說,體力也不濟。一旦落下去,根本不可能有生還的可能。
葉傾雪抬頭,發現抓著她的,真是齊玥。
他一頭棕黃色的頭髮在陽光下微微發亮,風吹著他的髮絲,帶出一抹狼狽。他手攀著一根略粗的樹枝,整個人也是懸空的。
相當於一根粗樹枝支撐了兩個成年人的力量。
葉傾雪有些不解的看著他,她死了,不是正和他意嗎?他為什麼要救她?
到底是什麼讓他前後之間產生這樣的巨變?
葉傾雪沒說話,卻聽見齊玥艱難道:「試著看,能不能摸到旁邊的石頭。」
他努力收緊手臂,試圖讓她往上拉,可他一動作,便聽到樹枝傳開「咔咔」的聲音。
兩人皆是一驚,這小樹支撐不了兩人的重量。他們稍微移動一下,就可能讓整棵樹直接斷裂。到時候,誰都別想活。
可就算不懂,也有體力不支的時候。拖得越久,體力消耗越大。到時候,仍舊是個死。
從來到異世到現在,葉傾雪沒有這麼無力過。
哪怕最初在岐王府,她幾乎被君墨寒打死,她也沒想過自己會死。反而有種重生的希望。她從內心裡覺得,自己不會被打倒。哪怕命懸一線,她亦可以扭轉乾坤逢凶化吉。
因為命一直掌握在自己手裡,她可以努力去改變。
可現在,她的心是茫然的,是無力的。
因為她的命就寄托在握著她腕子的大手裡,只要他鬆開,她便會跌下去,跌進洶湧的大火里,屍骨無存。
她不想死,她重生一回,什麼都還沒做,甚至這個世界她還不甚了解,便這樣死去,她不甘心。
可是,她不能拖累別人。
這是她做人的準則。
許久,葉傾雪才聽見自己聲音低啞的說:「鬆手吧,再脫下去,你也得死。」
齊玥一怔,低頭去看葉傾雪。
她的小臉掛著落寞的笑容,似乎想洒脫一點,她很快便仰頭,朝他明媚一笑:「黃毛怪,我發現你這人也沒那麼壞。」
說著,她從懷中掏出輿圖,遞給他:「看在你在危機時刻拉我一把的份上,這個給你吧。反正,我對青宵國的人也沒什麼好印象。」
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這姑娘還能笑出來。
齊玥陰霾的眸中多了一絲溫柔。
他沒接,只抿著唇,垂眸看她:「留著吧,我不會讓你死。」
葉傾雪微微蹙眉,問道:「為什麼?」
「因為你是……」
就在齊玥準備回答的時候,他攀著的樹枝「咔嚓」一聲,竟突然斷了。
兩人瞬間便往下墜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齊玥似乎用盡了畢生力氣,狠狠將葉傾雪朝上面甩了上去。三米的距離不算高,可他卻因反作用力,越發急促的往下墜。
兩個人,一個往上,尋得生機。一個往下,跌入火海。
那一刻,葉傾雪的心疼的無以復加。
前世她身份特殊,沒什麼朋友,這世身份敏感,朋友更是不多,可這個僅僅相識不過兩天的人,卻用命護著她。
給了她一線生機。
為什麼?
這究竟是為什麼?
她落在地上,渾身摔的疼,卻第一時間爬到懸崖邊,大喊:「黃毛怪——」
沒錯,她甚至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她只聽他的屬下叫他玥少爺,她因惱他說話不算話,便一直叫他黃毛怪。
就是這個連姓名都不曾相告的人,用自己的命,換了她一條命。
她不解,可他,連同他帶來的人都死了。
誰都沒辦法再給她答案。
那一刻,她的心裡只剩下說不清道不清的空落和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天漸漸黑了,山火也漸漸小了。
一個白衣出塵的男子沉這一張臉,在夜色中逆火而行。他前面的路已經被火燒過,黑漆漆的一片,還冒著絲絲白煙。到處都充斥著嗆人的味道。空氣里還漂浮著燃燒過後的草木灰。總之,入目所及,皆是一片灰敗的場景。
整座山都被燒的寸草不生,人恐怕……
慕容連城一想到這裡,心頭就生出一絲說不清的怒意。
他握緊了拳頭,從喉嚨里發出一個聲音:「君墨寒。」
彷彿猛獸的低嘯,讓人不寒而慄。
他的步子很大很急,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上走。路上被未滅的火焰攔路,他也毫不顧忌,施展輕功越過大火往前闖。
整個人就像在烈火中的飛蛾,給人一種不死不休的架勢。
就連火焰舔舐了他的衣角,燒傷了他的手指,他都沒有絲毫反應。好像這一切對他來說都無足輕重,只有那個女人,成了他心底的痛。
也許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當慕容連城越過明滅的山火,來到山頂的時候,發現崖邊躺著一個人。
縱然衣衫凌亂,縱然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可慕容連城一眼就認出了她。
那一刻,他的瞳孔劇烈縮緊,心臟也彷彿停了。
他站在那一動不動,生怕這是一場夢。
身後的火光把他整個人都照亮,燒過的衣袍獵獵作響,臉上也有被火熏過的黑色痕迹。這恐怕是慕容連城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刻。
可他漆黑的眸子里慢慢盛滿了笑意,最後連嘴角也彎了起來,最後整張臉上帶著肆無忌憚的笑。
她沒死,太好了。
在遇到她之前,他從未這麼笑過。
有些人認識一輩子,卻從未交心過。有些人,哪怕只初初遇見,你便知道,那是你要的人。葉傾雪之於慕容連城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他知道她,是從她解了靖王的毒開始,之後入獄、自救、出書、賭博,一樁樁一件件,隔三差五便會有人將她的消息遞過來。
雖然從未見過,她的名字卻早已被他銘記。
他甚至能想象到,這該是一個怎樣的女子。直到,他忍不住夜探她的閨房,被她的警覺逼退,他才發現,這個女子比她想象中還要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