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晚間,黑太子與羅斯特照例坐在夕鈴的大廳里,這已經成為了慣例。雖然夕鈴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時候形成的慣例,毋庸置疑的是黑太子都會在夕鈴這待一會再走,久而久之羅斯特也常常將一些文件帶過來給黑太子過目。
「這是奧菲斯小姐送來的請柬」,羅斯特將手中的黏土板遞給了黑太子,還對夕鈴別有深意的一笑。
黑太子看也沒有看請柬,便隨意捏毀了,「回絕她。」
「知道了~」,羅斯特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但仍舊裝出一副惋惜的樣子。
「別給我增加垃圾啊!」夕鈴無可奈何地將碎了一地的黏土板掃除,「話說這種正常的人際往來,你這麼高傲沒有問題嗎?」
黑太子從重重地哼了一聲,「真的有必要的話,自然會以相應的禮數相見。」
知道黑太子的話並非毫無道理,但他用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說話,令夕鈴不自覺『對黑太子有好感的少女真是可憐…』。當然她知道,米坦尼、甚至是西台國,都是崇尚武力的國家,像黑太子這種看上去高大無比實則也異常兇悍的人,其實是很受女性青睞的。
羅斯特將手搭在夕鈴的肩膀上,滿臉認真,「夕鈴小姐。」
「怎麼、怎麼了?」夕鈴很少看見羅斯特有這麼嚴肅的時候,以為他要說什麼重要的話,於是正襟危坐了起來。
「相信我」,羅斯特的語氣很誠懇,「王子一定能用非常高超的手段讓你的身心得到滿足…尤其是在……」
「哐當」一聲,夕鈴推翻了桌上的黏土板,「好了好了!時間到了,你們應該走了…」
「等一下…我還沒有說完啊,請讓我想你描述王子的…技巧?!」羅斯特終於原形畢露,臉上露出狹促的笑容。
好不容易將羅斯特丟了出去,夕鈴一個轉身黑太子正站在她面前。
兩個人對視的了片刻,還是夕鈴先開了口,「我…我先回去休息了。」
「……」,黑太子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夕鈴的聲音消失后,他仍舊佇立著。
良久之後黑太子才跨出偏宮,羅斯特正在外面等候著他,「今天王子想要臨幸後宮的哪一位?還是說…仍舊像昨天那樣。」
「照舊」,黑太子回頭看了一眼偏宮,沒有任何聲音傳來,讓人懷疑夕鈴會不會就這樣突然消失。
「我明白了」,羅斯特點點頭,隨著黑太子離開了後宮。
黑太子的腳步快得驚人,他再也沒有回過一次頭。今夜,他依然一個人入寢。
羅斯特並不知道黑太子與夕鈴之間發生了什麼,在他的眼裡,兩個人,似乎在維繫著某種岌岌可危的平衡一樣。
的確如羅斯特想的那樣,雖然黑太子的面具掉了下來,但是兩個人都假裝沒發生過那回事,正確的說是黑太子希望夕鈴什麼也沒有看見。
夕鈴對待黑太子的態度一如往昔,不卑不亢。黑太子似乎也習慣了她的態度,有時候白天也會到她的偏宮來看看夜葵,這個時候夕鈴經常伏案寫著什麼。
直到有一天,夕鈴放下了手中的筆,站在了黑太子的面前,「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再去一次青鹿之門。」
「…要去你自己去」,黑太子知道,對於夕鈴來說,青鹿之門根本不是什麼禁忌,她甚至都從那裡將夜葵給拿出來了。
「不,你和我一起去才有意義」,夕鈴的表情看上去一本正經,但是她的話卻讓黑太子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黑太子眯著眼,彷彿想要看穿她的真意。
對於黑太子總是面露兇相,夕鈴已經很習慣了,「我很清楚。」
兩個人行走在後宮裡,在眾目睽睽之下進去了青鹿之門,然而沒有人會跟上來,甚至連靠近都不敢,如夕鈴所想的那樣,的確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
夕鈴深呼吸了一口氣,「請你摘下面具。」
「我要回去了」,黑太子聽到她的話后立刻轉身準備離去。
夕鈴知道這是他不想提及的話題,「等一下…」
「還以為你要做什麼,這種無聊的事就免了」,黑太子忽然轉過頭,那雙紫瞳有變回了最初冰冷的摸樣,注視這她的視線並非是兇殘,而是一種更加灰黯的意味,「你打算施捨同情,還是給予憐憫?我一樣都不需要。」
面對黑太子突然散發出的怒意,夕鈴只是很平靜的說道,「我只是想說,你這種程度根本算不上什麼。」
「你只不過半邊臉被燒傷,然後眼睛上有兩道疤痕而已,這有不算什麼」,夕鈴曾經看過更加可怕的,比如說被扒掉皮膚的帝特的臉,那才算是慘不忍睹。
「那天明明就被嚇到了」,黑太子對夕鈴的話語嗤之以鼻。
「那是當然,突然之間發生的事情,總會吃驚的」,夕鈴反問他,「如果看到我的臉上突然多出一條疤,你難道就不會驚訝了?」
那一天黑太子一言不過地離開了,夕鈴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而且聽羅斯特說黑太子一天比一天彆扭,她才想要解決兩個人之間發生的這件事。
「…真的要看?」黑太子還在做著最後的確認,「到時候可別嚇哭了。」
夕鈴嘆了一口氣,「你到底以為我是什麼人了?我可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公主。」想要傷疤看上去美麗動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夕鈴很清楚這一點。
黑太子緩緩拿下了面具,右臉上有著嚴重的灼傷,皮色幾近褐色,與四周完好無損的膚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兩道明顯的疤痕,一直從眼睛延至嘴角。在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夕鈴倒不覺得有多麼猙獰恐怖。
「的確,真的不好看」,夕鈴輕輕笑了起來,「月黑風高的時候可別拿下來嚇我。」
「不好看嗎?」黑太子看著夕鈴,想要聽她認真的回答。
夕鈴接受到他的目光,抬頭挺胸直視他的眼睛,毫不迴避地看著他的臉說話,「的確不好看,尤其是你的左臉本來就長的很好。」
聽完夕鈴的回答之後,黑太子一聲不吭地把面具戴了回去,意料之中地哼了一聲。
「這一次是代表不好意思嗎?」夕鈴分析這萬年不變的語氣助詞。
「哼!」帶著不可一世的感覺,黑太子拉過了夕鈴,「走了,回去了。」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霎,但是夕鈴真的看到黑太子笑了,嘴角上揚的程度……他的確是笑了。
黑太子與夕鈴走在回偏宮的路上,他突然說道,「其實我根本就不在意我的臉。」
「……有嗎?」夕鈴記得,自己看到黑太子面具下的半臉之後,他的反應很大,
「還不是因為你一副受驚的摸樣…」,黑太子暗叫不好,似乎說了不應該說話的話,於是很快就加了一句,「咳…我才不會在乎會不會嚇到某個蠢女人呢…」
反正黑太子的語氣從來不好,夕鈴自動忽略了,「但是,你多多少少有些在意?」
「那是妲朵雅硬是要叫我帶的,說是覺得這半面不入她的眼」,黑太子解釋道,「其實我根本不需要任何的修飾,存在的本身就很帥。」
「……」,夕鈴有一些黑線,黑太子到底自大到了何種程度?
看見夕鈴不回答,黑太子接著問道,「你不覺得嗎?」
「…不覺得」,夕鈴很誠實的回答。
黑太子蹙起了眉頭,一如往常的暴怒了起來,「居然和我唱反調,給我滾。」
「……」,夕鈴嘆了一口氣,原本她還以為自己可以緩和與黑太子之間的關係,指望一個又粗魯又野蠻簡直不曾文明開化過的死男人…的確是她的錯。
回到了偏廳,夕鈴才發現羅斯特已經在等她了。
「恭喜~和王子又更近了一步~」,羅斯特拍著手,臉上堆滿笑容。
夕鈴有一些不明白羅斯特在說什麼,見狀他進一步說道,「說起來…那個時候的確是妲朵雅公主讓王子帶面具的呢~」
「!!」夕鈴驚訝了,難道說那個時候羅斯特在青鹿之門外偷聽?這種事情應該不可能的?
「所以」,羅斯特只是一臉欣喜地看著夕梨,「王子就託付給你了~」
「等…什麼託付給我啊」,夕鈴說著,但是羅斯特卻自顧自地走了。
跨出偏宮,羅斯特再一次的微笑了,不同於之前的假笑,這一次他是發自內心的。抬頭望望天,羅斯特久違地想起了與王子、妲朵雅公主的往昔。
如果不是黑太子,羅斯特不會在軍營中暗無天日的訓練中存活下來;如果不是黑太子,那麼半臉將會燒毀的應該是羅斯特自己;如果羅斯特當時能夠阻止得了黑太子,那麼黑太子也不會因妲朵雅遠嫁之事而出言不敬…被國王割傷了側臉;如果……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羅斯特很想知道,如果能夠挽回,黑太子還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沒有答案,也不可能有答案,對於羅斯特來說,黑太子是他永遠的主人。
作者有話要說:有木有人覺得羅斯特也很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