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賤兄貴弟
白燕飛還欲再勸,周宏忍不住將自己的境遇和他說了。
白燕飛聽完后道:「便是這般,你就想尋死了嗎?」
周宏聞言拂然,「你倒說的輕巧,你不是我,怎知我每日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白燕飛一笑,「不妨告訴你我每日過的日子吧。。。」
周宏聽完后久久無語。
白燕飛道:「我也偶有尋死的念頭,可我若是你,定會打消這樣的想法。」
周宏嘆了口氣,抬頭望天,「你說這老天為何如此不公?」
白燕飛道:「不公?哪裡對你不公了?難道不但要讓你成為王子,還要用天雷幫你劈死麗妃,這樣才算公道嗎?」
周宏沒好氣,「你莫要說這風涼話,你不是也想尋死嘛。」
白燕飛嬉笑,「嘿嘿,我從來都只有想法,從沒付諸於實踐,終究還是死不了。」
頓了一頓,接著道:「可你要是我,恐怕一天都忍不了,便是爬山也要去死了。」
周宏忍不住笑了一下,卻又不出聲了。
白燕飛幽幽道:「小的時候我愛玩螞蟻,由於其弱小,只能任我擺布。
我想將其搓圓便搓圓,想將其捏扁便捏扁。
一不高興抬足一踏,整條性命都被我了結。
這般低賤悲慘的生命,卻也真實的存在於這世間。
想這螞蟻若能變成個人,哪怕是個悲慘之人,也大概會慶幸一步登天。」
這番話讓周宏頗為動容,驚訝的望著他。
白燕飛一扭臉,「你莫要這樣看著我,這道理其實是我爹講給我的。」
周宏道:「你爹是什麼人?見識當真不凡。」
白燕飛道:「他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但卻很快樂。」
周宏雙眼定定出神,悠然神往!
白燕飛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世間不如你的萬萬千千,他們尚且掙扎求生,你哪來的資格去死?凡事看開些吧,最起碼什麼時候我死了,你再去死也不遲。」
周宏心中震動,握住他手,「老兄,謝謝你的這番話,我現在心裏面好受多了。」
二人交淺言深,短短時間,便相處的如同知己一般。
周宏道:「我想與你八拜為交,未知意下如何?」
白燕飛喜道:「你若不嫌棄,我自是不怕別人罵我高攀。」
周宏欣然道:「那我們排下年紀。」
白燕飛道:「我剛過十二,年齡什麼的也沒什麼要緊,你我既是兄弟,又分屬君臣,就以你為兄吧。」
周宏連忙擺手,「我這王子早晚有當到頭的一天,你我不論高低,只談朋友,我尚有一月才滿十二,自然你才是哥哥。」
白燕飛本就洒脫,聞言道:「好,今日以後,你我便是生死弟兄。」
周宏大喜,「此處山清水秀,鳥鳴花香,倒是個結拜的好地方。」
微一皺眉,「就是無處尋酒,不免美中不足了。」
白燕飛笑到:「那又何妨,下次我帶一壺來補上便是。」
周宏道:「一壺怎麼夠?至少也要一壇!」
二人哈哈大笑,旋即同時跪地,背山面湖,磕了八個頭。
第二日,二人再於此地相會,周宏果然拎了一壇酒來,還多帶了些烤肉、燒雞之類的下酒菜。
奈何這二人其實都不會飲酒,菜是吃了不少,可喝的酒加起來還不到一碗。
少年人有樣學樣,儘管不夠豪氣,但也自有一番趣味!
廬陽村屬廬寧管轄,兩地相距不足五里。這之後,二人便經常相約在此見面。
由於地位懸殊,恐惹不必要的麻煩,他倆約好私密相交。
而周宏又輕易不得自由,每次相約,就以他的方便為主。
白燕飛舅父家後院的石頭,就是二人長久以來的傳信之地,碰到雨天,才另尋他處。
起初,他二人每次見面只聊些趣聞軼事,把『老地方』這一方洞天,純當做個休閑放鬆的去處。
直到有一天周宏問起白燕飛『第六式』的事情,才驚聞他居然是臨場學會的。
周宏自然不信,便與他拆解追風拳全部十六招。
可不到一周,白燕飛就練的純熟了,甚至反能指出周宏出招時的謬誤。
至此,周宏方才相信這世間果然有天才,對白燕飛更加的看中。
他索性把那套劍法也傳授給白燕飛,雙方再互相印證。
白燕飛縱然是日行千里,周宏也進步神速。
再後來,只要是周宏感興趣的,都與白燕飛分享,上到兵法韜略,下到奇淫巧技,幾乎無所不包。
兩年多下來,甭管有用無用,二人所學竟比普通人十年學到的還要龐雜。
周宏惜白燕飛之才,建議他去考武院,若能混個出身,不僅自身受益,以後相交也就再無顧忌了。
事情原本順遂,可天意弄人,白燕飛最終還是未能出頭。
他返家的時候,周宏回王都述職正好不在,此次相約,想必主要就為此事了。
「哥哥讓你失望了。」
白燕飛暗嘆一聲,收好布條回屋去了。
第二天午時,白燕飛先將豆兒安頓好,應約去那老地方,剛一進山口,看到周宏在湖邊相候。
白燕飛遠遠招呼道:「兄弟,兩個多月沒見,你氣色不錯啊,是京都一行有了艷遇嗎?」
周宏邁步迎來,心道:「嗨!他還有心思和我調笑。」
走過來拉住他手,「飛哥,我俗務纏身,今天才回來,實在是對不住了。」
白燕飛胳膊一甩,「我又不是你妃子,幹嘛這麼肉麻,你是想說武院的事嗎?」
周宏一怔,他確是擔心白燕飛因受不了打擊而意志消沉,本來不敢提,可沒想到對方如此直白。
錯愕間有些語無倫次,「哦,那個。。。也沒什麼大不了唄。」
白燕飛笑道:「是啊,本來就沒什麼大不了嘛。」
周宏見他神色平和,語調輕鬆,確實不像裝出來的。
笑嘆道:「飛哥就是飛哥,虧我剛才還在醞釀措辭,想著怎麼安慰你一番呢。」
白燕飛道:「那倒不必了,選錯、做錯才會遺憾,事不可為,何憾之有?」
周宏聞言欣然,「你說的對,弟弟我受教了,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白燕飛頭一歪,「你猜呢?」
周宏來之前,已為他安排好了出路,有此一問其實就是遞個話頭。
可白燕飛並沒按照套路出牌,只得道:「我。。。我猜不出。」
「呵呵,量你也猜不出來。」
白燕飛摘下身上系著的布袋,從裡面掏出一個食盒來,「先嘗嘗我的手藝。」
周宏打開食盒,裡面是幾樣精美的小菜。
他不知何意,「飛哥,我吃過飯來的,你這是。。。」
「別廢話,嘗嘗再說。」
周宏只好取竹筷挨個嘗了嘗,「嗯,飛哥,你的手藝又精進了。」
「你說我做個廚子怎麼樣?」
周宏一驚,「啊?你。。。你原來是想做個廚子啊!」
白燕飛一臉得意,「不錯,憑我的手藝,要是開個飯店,那還不財源滾滾來?」
周宏驚訝過後,隨即點了點頭。
二人也曾研究過食譜,白燕飛這方面的天賦實不在武技之下,他有這想法,也不算意外。
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只是,委屈了飛哥。。。」
白燕飛擺擺手,「做人但求快樂,原本為了習武只能放棄此道,這次斷了路數,反倒不用左右搖擺了,好事啊。」
周宏哈哈笑道:「我再無話可說了,那以後,我就有口福嘍。。。」
他原本想讓白燕飛去衙門當職,現在看來,沒有這個必要了,乾脆提也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