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島
()飛機降落在一座繁華的島嶼上,螺旋槳的風力律動了地面上的草坪,一波一波地如浪花兒。
水墨白是被突然的雜亂聲音給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從水龍吟懷中抬起頭,睜著迷濛的雙眼,習慣性地觀察一下周圍,原來他們已經到達水家位於潛龍島上的莊園。
水墨白一雙眼眸冷冷地看著眼前夾道歡迎的畫面,微微地皺了皺眉。良久,他緩緩地抬起頭看向水龍吟,在水龍吟沒有驚覺之時,默默地閉上了雙眸。
水墨白就這樣靜靜地由水龍吟抱著走在通往主屋的大道上,直到,一道蒼老略帶喜感地聲音傳入他耳中。
「真把這寶貝疙瘩給帶回來了?」
寶貝疙瘩?
水墨白豁然睜開雙眸,一雙炯炯有神、烏黑烏黑地雙瞳直直地看向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白髮『老頭』。
「來來來,給我抱抱,給我抱抱。」
『老頭』樂呵呵地從水龍吟手中接過水墨白,立刻興奮地低下頭,逗弄懷中的嬰兒起來。
「小寶貝,小寶貝……」
大概是太喜愛水墨白,老頭激動之餘竟把僅僅只有七月大的水墨白拋向空中。
水墨白被拋向空中,再落入老頭的手中,他絲毫沒驚覺到自己方才有多危險。
可是別人就不同了,眾人受驚地看著這一幕,在老頭平安地把七個月大的嬰兒納入懷中后,竟有種大汗淋漓的感覺。
「給我。」
低壓地聲音隱藏著暴怒因子。
老頭默默地回過頭看向眼前英俊的男人,謹慎地把手中的嬰兒交給了他。
當男人把水墨白遞給水龍吟后,就猛地轉過身,抬起手狠狠地敲了一下『老頭』的額頭,咆哮道:「白痴,嬰兒能這麼丟嗎?」
『老頭』捂著頭,戰戰赫赫地看著男人,唯唯諾諾地咕嚕一句:「我……我怎麼知道,我又沒生過孩子。」
一項嚴謹的男人被白髮老頭這副摸樣逗樂了,疼惜地揉了揉那塊剛才被他敲過的地方。
「你要會生,咱們孩子都該打醬油了。」
水墨白窩在水龍吟懷裡,靜靜地聽著旁邊老大不小的男人打情罵俏。
「寶寶。」
水龍吟看著懷中把頭蹭進他懷中的水墨白,一臉溫柔地問道:「有沒有被嚇到?」這十四歲少年表現出來的柔情令旁人看傻了眼。
水龍吟自小獨立,生性寡情,對誰都是冷冷地一潭死水,就連這次去看水墨白還是因為前任島主臨死的遺願。
如今這一幕怎不叫人驚訝!
眾人看著站在毛絨地毯的水龍吟,一陣清風徐來,吹動了他額前地碎發,少年抱著手中的嬰兒小心翼翼地哄著,這副畫面令一些看著水龍吟長大的長輩們無不感觸良多:
他們的少年島主今年不過十四歲。
十四歲的少年是什麼樣子的?
陽光?可愛?撒潑?調皮?
是什麼都好,都不該像水龍吟這個樣子——稚氣地臉頰少了一份天然美好的東西,卻多出了一份不該這個年齡的凌厲與沉穩。
是這份凌厲與沉穩硬生生地抹殺掉了水龍吟少年時期該有的歡聲笑語,該有的兒童時光。
他們都明白,這個少年的兒童時光是在不斷學習中度過的。
水龍吟是由他的爺爺,也就是上上任島主親自撫養長大。
老島主不是凡人,而他親自教育出來的孩子更是不同凡響。
老島主離世時,是笑的走的。
他死前只留下了一句話:我這輩子最大的榮耀是臨老還能教育出一個傑出的繼承人;最讓我蒙羞地就是生出了個多情的兒子。
這個少年夠隱忍、夠聰慧、夠堅強、擁有比任何人都要伶俐的頭腦跟思維。
上任島主是被人突襲而死,死後留給了水龍吟太多隱患,明處的、暗處的,多不勝數。
當時,水龍吟繼位,大家心知肚明真正的暴風雨才真正的到來。
登位當天,水龍吟跌破眾人思緒,親自下令不許再調查上任島主被突襲的幕後者。驅散眾人後,他便直接坐上飛機去完成上任島主的遺願。
這種赫然聽聞的事令人震驚,就算再薄情,那也是自己親身父親,就算做做表面功夫,也該調查一下。
再說,那個潛在危害,不早除掉,早晚養虎為患。。
他們記得,當時只有三叔說了一話:「你就不怕養虎為患!」
水龍吟當時是怎麼說的?
他一雙毫無波瀾的眼眸,掃過每一個人,只留下了一句話:「我怕他不夠肥。」
所有人都被這個少年的氣勢給怔住。
是自信,還是自大?
很多人現在不明白,他們認為一個少年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少年,不過卻不敢小視。
但在多年以後,他們回顧當年的那一幕,終於明白——少年是狡詐。
水龍吟十四歲登上潛龍島島主之位,是潛龍島歷史最年輕的一位島主。他的一句話怔住全族,無人敢小視半分。
「寶寶……」
水龍吟再次輕聲喚了一聲自己懷中的嬰兒。只見,懷中的嬰兒動了動,用臉蹭了蹭他,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嬰兒那雙肥嘟嘟地小手卻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眼瞳中流露出一絲驚顫。
這絲驚顫落入水龍吟眼中,水龍吟第一次懂得,原來心是會痛的。
水龍吟忽然想起墨蘭哄寶寶的樣子,立刻著手模仿了起來,那似模似樣的動作令旁人再次看傻了眼。
這還是他們那個臨危不亂,早熟過頭的島主嗎?
水龍吟不知道,水墨白這副樣子不是被嚇的。水墨白上輩子什麼沒玩過,就算把他從飛機上丟下來,這人也未必會露出一絲驚慌。
能讓水墨白這個樣子,完全是因為旁邊那兩個男人。
殺人是什麼感覺?
快感,還是什麼?
別人殺人那就像屠夫殺豬一樣,手起刀落,一刀斃命。
而水墨白卻把殺人演變成了一門藝術,這門藝術令當年的人聞風喪膽。
誰能想象那個像天使一樣孩子,竟做出心狠手辣的事。
那年外資公司出了一些問題,水龍吟並需親自過去一趟。水龍吟臨走前狠狠地在床上把水墨白疼愛了一番,這才精神抖擻地坐上飛機。事後,水墨白醒來坐在床上思前想後、琢磨著水龍吟為什麼會對他產生這種而骯髒感情。
這件事因有心人在裡面挑撥,水墨白最終認定水龍吟會產生這種肝臟的情感全部是因為島上唯一的一對同性戀人。
賈博士跟鍾紀輝,賈博士原名賈秦,天才犯罪人,作案年齡不到十六歲。據說,賈博士的頭髮是一夜全白,不知什麼原因。
鍾紀輝是一名警監,二十三歲就已經坐上二級警監的位置,除了有顯赫地家庭背景在那裡擺放著,更多的是鍾紀輝是一個不多得的良才,大好前途自然不用多說。
一個是執法人員,一個是天才少年犯,別人怎麼都辦法想通,這麼完全在兩個平行線上的人,竟走到了一起。
這官兵抓強盜還抓出感情了,令人匪夷所思。
水墨白當時一直痛惡『主母』這個稱呼,那天賈博士正好這樣叫了他,水墨白當下冷著臉命人把這兩個人給抓起來,綁住四肢。
在別人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時,水墨白已經拿出那把跟了他大半輩子的尼泊爾廓爾喀彎刀在兩個人的頭頂上割出個十字,頭皮拉開,水銀灌了進去,由於水銀比皮下組織都醇含量重,肌肉與皮膚自然拉扯開來。而水墨白那把刀更是事先冰凍過,一刀下去,皮肉分離,皮下組織瞬間冰凍,血液凝固,冰封在血管內。皮與肉分割開來,整個皮剝下來后,滴血不沾。
在場沒暈過去的人驚恐地看著剝著皮連眼都沒眨一下水墨白,從那以後,島上人都如驚恐之鳥,避水墨白如蛇蠍。
事後,水龍吟歸來。水龍吟見到水墨白自是百般討好,而那天水墨白竟對水龍吟笑了,還說有禮物要送他。
這是什麼情況?不管是什麼情況,當年的水龍吟都興奮不已。
人家說談戀愛的人是傻子,那一刻,水龍吟承認他已經傻了,已經瘋了,幸福地要瘋掉。
然而,好景不長。
下午接風宴席上,水墨白笑吟吟地送給了水龍吟兩幅畫。
畫布掀開,宴會瞬間安靜,所有人臉色發青地看著那兩幅人皮畫像。
這是什麼,這就是誅心!
水龍吟見水墨白窩在他的懷中一動不動,手掌輕拍著他的後背,聲音溫柔地叫道:「寶寶?」
水龍吟這一聲輕喚令水墨白回過神來,耳邊傳來鍾紀輝教訓賈博士的聲音。他凝神看向水龍吟,四目相對,那人一臉柔情、眼中泛著寵愛地看著自己。水墨白悶聲地把臉埋進了水龍吟懷中,微微閉上雙眸,咬著嘴中那幾顆剛長出不久的乳牙,心裡痛苦地叫著:水龍吟……水龍吟……
「寶寶……林嫂,你快來看看。」
忽然,水龍吟感受到懷中的水墨白全身僵硬,緊張地喊起自己的乳媽。
林嫂是個三十齣頭的女人,長相清秀,五官端正,一聽水龍吟叫她,她快速從人群中跑到水龍吟身邊,畢恭畢敬地叫道:「島主。」
「林嫂,你看看墨白怎麼了?」
聽聞,林嫂傾身瞧了瞧水龍吟懷中的水墨白,「是不是要換尿布了?島主,給林嫂!我帶小少爺去換一下。」
水龍吟低頭看著水墨白,懷中的嬰兒閉著雙眼,睫毛如蝶翼,很漂亮。嬰兒那雙肥嫩地小手依舊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絲毫不松。
水龍吟對林嫂輕輕地搖了搖頭,一隻手拖住水墨白,另一隻手伸進水墨白的衣服內,摸到水墨白那肥嘟嘟地小屁股。
他這一動作讓林嫂下意識地多瞧了一眼水龍吟懷中的嬰兒,她想看看到底什麼樣的人能讓這這個人流露出這種疼惜地表情。
水龍吟是她親生養大的,她清楚的知道這是怎樣的一個孩子。
這孩子並不是從小薄情,而是被養成、被逼出來的寡情。
十四歲的年齡,與自己親父見面竟屈指可數。再熱情似火的人也會逼出個寡情地性子來。
上任島主風流成性,直到遇見一個叫做墨蘭的女人才安分下來,這個墨蘭也就是水墨白的母親。
這孩子跟他父親常年不見,母親雖一直待在島中卻體弱多病,又因被老島主自小帶到身邊,,,更是沒有多少相處的機會,漸漸地生分了。雖有血源親情在,卻沒有那份母子間濃厚的感情。
水龍吟被老島主帶在身邊,身上的氣勢就跟老島主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凌厲地嚇人。大人都受不住,何況同齡的孩童。
因此,島中的孩子,沒有敢來找水龍吟玩的。而他也好像習慣這種生活,從來沒有過這方面的要求。
想著這些,林嫂怎麼都想不明白,水龍吟為什麼會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弟弟產生什麼感情?
林嫂偷偷打量了一眼正把手摸進嬰兒褲內的水龍吟,急促地問道:「沒濕嗎?」
「沒。」
「看來是被賈博士剛才給嚇著了。」
林嫂隨口一說,卻讓水龍吟雙眸中染上幾分冷清。水龍吟抱著水墨白,冷冷地瞟了一眼旁邊的賈博士,轉頭向屋內走去。
這期間,水墨白一直窩在水龍吟懷中,呼吸中是水龍吟的味道,岑寂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水墨白腦海中不自覺地回放起當年的畫面——
宴會中,鴉雀無聲。水龍吟站在大殿中間,面無表情盯著面前的最愛的人第一次送給他的禮物,兩幅他得力助手的人皮。水龍吟看著人皮畫,他那雙骨骼分明地手緊緊捏著手中的紅布,好似要把布給捏碎,再看水龍吟那雙冷清地雙眸竟被他硬生生地逼出滿瞳紅色,眼白已被血絲染紅,看的慎人。
良久,水龍吟什麼話都沒有說,他默默地轉過身,扯著嘴角朝水墨白笑了一下。
「好好玩。」
水龍吟的聲音有些低沉,他把手中的紅布放在了水墨白手中后,腳步緩慢地走出了大殿。
孤獨地背影,令拿著紅布地水墨白怔了一下,酸痛地感覺蔓延在心頭。
水墨白窩在水龍吟懷中,內心是滋味是五味俱全。
水龍吟……水龍吟……
這輩子、就這輩子,我會償還你,好好地償還你……
這一生一世我絕對不會再讓你流出半分苦澀地笑容。
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