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再入族學
劉備隨劉虎在田埂之上，不停走走看看，天際原本還很微弱的日頭，逐漸繁盛起來，周圍的濃霧逐漸散去，有越來越多的田奴及徒附，進入田地勞作。對於他們來說，耕作是常態，除了耕作就是代主家服各種徭役，修繕道路、城牆、水利、屋舍等等，其中精壯者則被選為私兵，在農閑時繕五兵，習戰射。
除了以耕作為生的田奴，還有以織布為生的織婢，地位相當，他們有時候地位甚至比庶民還要低，除非主家大發慈悲，或是主家沒人了，他們才有可能成為庶人。
但是時下作為一個庶民，不比奴婢好多少，因為除了繳納稅負之外，還有各種徭役以及兵役，為此遇上災年，很多人都自願或者被迫賣身地方大戶，這些人賣身之後成為大戶僕役，或是僕從，或是田奴，或是織婢，或是僕婦。
如果是攜田而入，則稱為徒附，劉家這百餘戶人家，只有一二十人為田奴，其餘皆是徒附。
劉備打量下這些人，他們身上衣裳上沒有一處乾淨地方，身上體味，甚至劉備在遠處都能嗅到，那是汗臭加上其他不知道的氣味混合而成，但劉備還是忍住了，旁邊的劉虎也聞到了，連忙道：「少君，我們還是去其他地方吧，這地方氣味有些重。」
劉備擺了擺手，面容又恢復之前樣子，看起來很是波瀾不驚，不由得讓人有些驚異，劉虎也覺得自家少君有些不一樣，他見過劉氏其他子弟，早就躲的遠遠的，如少君般面色平靜，還是第一次，當真罕有。
而劉備卻是看向勞作的田奴與徒附們，他眼中清澈，他看著這些人的勞作，田奴與徒附如果幹的有些累了，也會停下來休息，只是劉備在這裡，他們有些驚懼，這讓他們只能是一直低頭勞作，不敢休息。
劉備看了一會，也知道他們在恐懼自己，於是劉備立馬道：「虎叔，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劉虎道：「好的，少君。」等劉備離開，他們終於停下休息。
過了一會，劉備這才與劉虎又回到了之前田舍，路上劉備突然道：「虎叔，我家精壯有幾何？」劉虎回道：「大概二三十人，不知少君有何用意？」
劉備答道：「我見其他家都有選精壯者，在農閑時警設守備，我家是否也有組織。」
時下習武之風大盛，天下之民平日都有習武健身，地方大戶也會在青黃不接或是八九月寒凍將至，組織精壯繕五兵，習戰射。劉虎一聽，於是回道：「的確有的，只是眼下丁壯見少，於是平日組織召集習練，差不多也就有所荒廢，既然少君問起，我回去就去召集。」
劉備搖了搖頭道：「我只是想了解下，沒想到我家當真有，眼下搶種比較重要。還有就是我看下周邊溝渠，我想除了排水渠，還需修蓄水渠，將往日雨水儲存起來，旁邊盡量多栽培些樹木，渠內還可養一些魚蝦。」
「是，少君。」劉虎聽到劉備之言，覺得建議比較不錯，於是嗯了一聲。劉備與劉虎說著，就回到了劉虎家的田舍，田舍邊的忠伯見他們回來，連忙上前道：「去好些時辰了，少君該去族學了。」聽忠伯提起，劉備這才想起，他是為了解自家田地情況，既然如此，自然是迴轉，然後去族學。
劉備告罪，隨後與忠伯一起走了，走前，劉備對劉虎道：「接下來可能會有一場大旱來臨，興修水利是關鍵，要積極蓄水，還有多栽樹木，多選用些耐旱較好的。」
劉備跟著忠伯，一路向族學方向，走去。路上遇上不少同宗叔伯嬸娘，劉備都有問安，十分有禮。經過一路急行，終於趕到族學，阿翁已經在等待了。
劉雄看到劉備過來，遂道：「我想之前汝在盧植處應該學習論語，孝經。接下來，汝就準備隨我一起學詩，詩是儒五經之一，我治詩、春秋二經，待汝學通詩后，我再傳授春秋，汝是我孫，自然與其他人不同，雖然我有心傳承他人，但也希望自家子弟更加出色。」
劉備匍匐在地，拜道：「是，阿翁。」當下大漢各大世家都有世代傳經，外人很難學到精髓，比如弘農楊氏自先祖傳承歐陽尚書，汝南袁氏則傳孟氏易，潁川荀子則以先祖荀子傳承，劉雄早年在求學魯地，曾拜師魯詩學派，后又學齊詩，對於魯詩齊詩都有自己的見解。
而春秋，劉雄隨眾學了左氏，左氏，天下通曉者多，劉備在以前曾聽過兗州何休、陳國潁容尤擅春秋，都是一時之大儒，其中何休精研六經，尤擅公羊。
他知道阿翁學的是今文，他不敢言自己學古，因為今文是官學，而古文不過是未曾入官學的民間學說，不過劉備還是吞吞吐吐說道：「阿翁，......其實我所學論語、孝經與官學不同，乃是古文。」
劉雄聽后，大笑道：「我並不在意孫兒學的是古還是今，況我所治的詩，還是齊魯詩，並非眼下常見的毛詩，時人多言：自毛詩興，而齊魯詩漸衰。就算如此，我也未有棄齊魯詩而研毛詩，孫兒勿做他慮，倒是春秋，我當年不過從眾，學了左氏，聞兗州何邵公面對世人皆學左氏，而拋公羊，毅然繼承公羊，此不謂是逆時之舉。其實無所謂古今，只是時下有些儒士毫無儒者之坦蕩風範，不知傳承發揚今文，反而互相攻奸，因一言而不容。當真可恥之極。」
劉備聽完阿翁之言，這才放下心來，準備拜師，與他一起拜師還有不少來自幽冀之學子，不過河北歷來是韓詩與毛詩地盤，不知道這些學子為何會來幽州學習齊魯詩，而不是前往齊魯詩故地。後來他才明白，原來齊魯詩早已凋零，雒陽雖有齊魯詩的五經博士在，但毛詩早已深入官學，備受重視，相比之下，齊魯詩也在官學，但學習者少有，就是最近的名師估計還是桓帝時的蔡朗。而阿翁曾經求學齊魯，先學魯詩，後學齊詩，經過二十餘年，早已是通曉齊魯詩。
想要學齊魯詩的，幽冀之學子想要學齊魯詩，估計首先想到應該就是他家阿翁了，不僅僅是路程，還有阿翁的齊魯詩的通曉，可以說相當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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