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破局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今夜逃是逃不出的,莫顏兮二人便決定好好休息一夜,待明日在做打算。
次日清晨,天剛剛透點亮光,外面就開始有了動靜,過了一會兒有人過來敲門,香雪極為謹慎的拿出放在枕頭底下的匕首,輕手輕腳的來到窗前看了看,見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婦,便又把匕首放了回去,應聲道:「誰啊,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了?」
那少婦聞言心中一驚,生怕自己被責罰,故意壓低了聲量。
「兩位…兩位小公子,奴是夫家派來為公子們送…送熱水的,大人說了,辰時要請白公子過去,有要事相商。」
莫顏兮伸了伸懶腰從床上下來,和香雪二人穿著妥當,束了頭髮后,這才緩緩拉開門讓婦人走了進來。
這少婦全程目不斜視,大多時候低著頭,將熱水毛巾放在一旁的架台上,然後交代了一些事宜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莫顏兮盯著少婦,她的頭髮用紗巾包裹著,看上去眉目清秀溫婉動人,走路的儀態頗具章法,像是個大戶人家教出來的姑娘,二人四目相對時,莫顏兮看的出來,她的眼裡充滿了對生活的絕望,還有對自己和香雪二人的艷羨,是個命苦的人兒。
快到辰時,二人便去了陳修傑的院落,陳修傑見了二人,趕快笑臉相迎,將這二人引入座,然後命人端了早膳過來。
莫顏兮倒也不客氣,簡單寒暄后便開始用起早膳來,這裡雖然沒什麼好的吃食,但興許是最近一直勞累,昨晚又安安穩穩的睡了一個好覺,這會兒胃口還不錯!
香雪見小姐如此,便也放心的吃了起來。約莫兩刻鐘后,莫顏兮才放下筷子,用綉帕擦了擦嘴角,和陳修傑談起正事來。
「修傑兄長,雖然這製作迷藥並不是什麼大工程,但是還是有些材料短缺,當然也不是什麼稀罕物,我看這寨子中是有一些可以用的,我等會就去采,還有一些其他的就要勞煩弟兄們去山裡找找了。」
陳修傑聞言,趕緊殷切的回道:「哎,麓言小兄弟說的哪裡話,這寨子中的東西你隨便采,人你也儘管差遣,我已經連夜派人去伯牙嶺打聽過了,這個時辰,押解餉銀的隊伍剛到伯牙嶺驛站,估計今夜酉時才能到這裡。」
莫顏兮滿意的點了點頭:「那就多謝兄長體諒了,等會兒我就畫了其他藥草的樣子交給兄弟們去尋,那我就先行告退了,想必午時必能將迷藥送到兄長面前。」
「你且去忙吧,需要什麼只管知會兄弟們去做,不必客氣。」
莫顏兮出來后,先去自己房中畫了些草藥的花樣,命人拿了去山上尋,這才帶著香雪,拿著竹籃在寨子里行動起來。
周圍一直都遠遠近近的跟著一些人盯著,莫顏兮倒也不急,先在各處種植了草藥的院子轉了轉,這才慢慢往外圍一點一點移去。
一路下來,莫顏兮終於在馬廄處發現了一些破綻,這馬廄建的面積很大,但是裡面不過區區十來匹馬的樣子,而且大半兒地方都留出來用來放一些乾草料,如今真值四五月天氣,草長鶯飛,若是尋常人家的馬場都換了新鮮的草料,這些去年的乾草料應該早就被吃完了,看那草堆略顯虛浮,倒像是用來刻意蓋著其他東西。
莫顏兮便假裝走上前來摸了摸馬兒,那些人的神色明顯更加警惕起來。
莫顏兮眼睛轉了轉,隨即腳下一個趔趄,往一旁的乾草堆中倒去!
「哎呦!這哪的石頭喂~可摔死我了!」
話語間,莫顏兮整個人已經摔倒在了一處乾草堆處,很快兩個魁梧的大漢便跑了過來,一個將她扶了起來,另一人很快的遮住了草堆內露出的東西,莫顏兮雖然只看到了一點點,倒也全部瞭然於心了。
那草堆內藏了一些火把鍋具,甚至還有一些糧食,脫了水的蔬菜。這些東西放在馬廄完全沒有理由,只可能是這裡藏著一條通往外界的密道!每當官府前來圍剿時,所有寨子內的人就會來到馬廄內帶上這些東西,快速的撤離!
莫顏兮起來后,拍了拍身子上的土漬污垢,大罵了幾句晦氣便去其他地方尋草藥,路上偶遇了今早來送熱水的少婦,就喊了過來三人一起尋找,不出三刻的時間就找全東西回到了院落,只等那些人回來便開始製作迷藥。
午時三刻左右,莫顏兮拿著製作好的迷藥來到陳修傑院中。
「兄長,幸不辱命,這幾個紙包內便是迷藥,放在草堆中焚了,只要聞到煙氣就會立刻手腳發軟,頭腦混賬動彈不得,這瓶子內是解藥,在焚燒之前服了,藥效能持續兩個時辰,應該足夠辦事了。」
莫顏兮將東西放在桌上,擦了擦頭上的汗。
陳修傑一臉驚喜,趕緊回道:「白家做出來的東西,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不如我們先試試?」
莫顏兮皺眉:「兄長信不過我?」
陳修傑眉頭一轉,笑道:「哎呦,麓言小兄弟說的哪裡話,為兄是怕這些個笨的,不會使用,白白糟蹋了東西還成不了事,要是小弟能夠親自示範一下,也好讓他們開開眼,確保萬無一失嘛。」
「也罷!」
莫顏兮假裝憤懣,命人將瓶里的藥丸分發下去,又找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出來,吩咐他不要服解藥,看其他眾人服了葯,這才取出一小包迷藥,讓香雪撿了些干樹枝一起點了。
瞬間股股白煙升起,只幾個呼吸間那未服藥的漢子就已經雙腿發軟,頭暈眼花,摔倒在地上昏了過去,任別人怎麼叫喊都沒有知覺。
陳修傑見此大喜,眼中的喜悅更盛,命人將那人抬了下去,這才拉著莫顏兮的手親昵的說道:
「哎呦!麓言小兄弟啊,不愧是白家子弟,這迷藥果然厲害。小兄弟不如先去休息,待我安排了事宜,就過來和你先喝上幾杯,高興高興!」
莫顏兮聞言也就先行告退了,心裡卻是一聲冷哼,這種人深交不得!
回道院子里,莫顏兮轉頭,一臉期待的問:「香雪,事情可辦妥了?」
香雪咧嘴一笑:「回小姐,剛才去找干樹枝的時候已經交給她了。」
「沒人看見吧。」
「沒有,那會兒大多劫匪都在院子,她走的時候我也特意看了,並沒有人尾隨。小姐,那人…信得過嗎。」
莫顏兮眼神篤定:「自然是,小姐我做事那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放心吧。」
「是,小姐說信得過,那自然就信得過!」
在香雪眼裡,自家小姐的才貌絕對是一等一的,就連相府里那幾個被外界誇得上天的嫡小姐都比不上,自小姐懂事一來,便開始為整個焚香院謀划,內宅之中的腌瓚手段並不少,除了孫姨娘外,其他不受寵的姨娘多半已經被料理乾淨了,可小姐偏偏每次都能迎刃而解,保了孫姨娘安穩懷上了小少爺,只是可惜…香雪想到此處有些痛心便停了思緒,她相信小姐,日後必能為焚香院逝去的所有亡靈討回公道,而自己定然會忠於小姐一生!
未時左右,陳修傑便派人出發,前去官道設伏,而他則帶了一盤圍棋過來莫顏兮院中。
二人入座,陳修傑一邊用錦帕擦著手,一邊問:「不知道麓言小兄弟棋藝如何,可願與兄長我切磋切磋?」
莫顏兮笑著回:「小弟鑽研於醫道,棋術只略懂一二。若兄長不嫌棄,舍弟自然甘願奉陪。」
陳修傑大笑,只言麓言小兄弟過謙,隨即鋪了棋局。
二人痛快地殺了五局,那陳修傑更是喜上眉梢。
「賢弟真是過謙了,你這棋藝旁人不曉得還以為師承李國手呢。」
莫顏兮趕緊擺手:「不敢當,不敢當,兄長莫要調侃我了,若真讓那李國手知曉,怕不得氣壞了身子,你這才是棋藝高超,幾局下來,舍弟我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五局下來,莫顏兮只堪堪艱難贏一局,平一局,陳修傑贏三局。
陳修傑聽莫顏兮言語真摯,心中更是大快,端起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道:
「賢弟啊,這棋場博弈可不亞於人心的博弈,這五局為兄我都選白子,你可知何為?」
莫顏兮眯了眯眼睛,道:「還請兄長賜教。」
陳修傑笑著擺了擺手:「哪來什麼賜教啊,不過是兄長的一些感悟罷了,這世人都喜黑子,能先發制人,為自己早早奠定先機,可為兄看來卻不然,先發制人雖能搶得先機,卻不若后發制人破局重生!布局者哪有破局者心思萬千,古有蒙山孟子羿與普化寺若執禪師木須山論棋。孟子羿師承南國第一聖手青辭,自出師以來更是打敗天下無敵手,誰能想到會在木須山輸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和尚?」
陳修傑說到此處,有些唏噓的咋舌,繼續道:「聽觀棋者言,對局中若執禪師從頭到尾都被層層套路,卻不想會在第一百八十子落下絕處逢生,生生扭轉了局面!觀看此局的人無不嘆為觀止。此等逆天改命之事,當真是教人熱血沸騰啊。」
莫顏兮點頭:「兄長所言極是。自古以來,這逆天改命之人不超過三個,若執禪師棋局之大觀我等怕只能望其項背。兄長有大志,未嘗不可。」
陳修傑面上一喜:「哎,賢弟說笑了,這話可不能亂說,古來這逆天改命之人遭天譴的可還少,遠的不說,就說前兩日那聞熙城丞相府內,那被就地正法的庶女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嘛,生為女子,不遵從三從四德,白白害了人性命,敗壞了自己的名聲,就算死了也不能安生啊。」
莫顏兮微微點頭算是默認了,也端起桌上的香茗品了一口,看了看窗外的日頭。
「白澤,什麼時辰了?」
「回少爺話,快酉時了!」
陳修傑聞言,輕輕拍了拍額頭:「哎呦,都快酉時了,為兄感覺也就才過了半時辰的光陰,果然,和知心的人相談總是稍縱即逝,賢弟,你且休息休息,為兄還有事忙。」
語罷,陳修傑便匆匆起身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