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薺菜水餃

葉青說的是氣話，可也是大實話。

村裡都知道，葉家大媳婦陳翠花，樣貌粗陋，說話也不甚中聽，不但經常扎在婦女堆里挑撥是非，愛說東家長西家短，還是個摳門的，總到處佔便宜。

她時常因為挑唆了人，亦或者佔便宜不成，與別人起了口角爭執，可論起撒潑罵街，村裡卻沒有哪個是她的對手。

每當這時候，也只有葉家婆母王氏出馬，才能鎮的住這個母夜叉了。

這樣的人，時間長了誰不厭煩？尤其是這兩年，村裡人越發遠著陳翠花。

男人們私下裡都不許自家婆娘跟陳翠花多來往，以免學來那等潑婦習氣，連累的他們也像葉家老大一樣，窩囊的在男人堆里抬不起頭來！

陳翠花不是聾子傻子，當然也對自己的風評有所耳聞，可當面聽人提起，尤其那人還是葉青，又是另外的感覺了。

她當即惱羞成怒地跳了起來，「我怎麼樣輪到著你個小賤人來說？沒娘教的破爛貨，看我今天不好好替你娘管教你！」

「夠了！」王氏攔住陳翠花肥厚的巴掌，呵斥道，「還嫌不夠丟人？你現在打她，讓她明日帶著傷去別人家，是想讓我這老臉還丟到鄰村去？」

王氏對這個大兒媳婦早就有諸多不滿，可沒辦法，誰讓她是葉家寶貝孫兒的娘呢？也就是看在葉子旺的份上，王氏才對她態度稍好些。

王氏轉向葉青，冷淡地板著臉說，「既然人家好心說了這差事給你，你就去吧，到別人家少說話多做事，幹完活你就回來，不必在他家吃中飯了。」

殺豬客可以選擇不在主家吃飯，將燉好的肉菜帶些回家去，與家人同享。

王氏的意思其實是讓葉青自己別吃，把東西都帶回來。

可葉青偏裝作不明白，「為啥不吃？難得人家管飯，白米飯和香噴噴的燉肉能讓吃個飽！我還想著叫我姐我妹飯點過去，放開肚子大吃一頓呢！」

葉家的伙食除了葉子旺，一律清湯寡水不帶變的，陳翠花聽到「香噴噴的燉肉」已經忍不住咽了幾次口水了。

不待葉青說完，陳翠花先發狠道，「做女人的，嘴饞就是不安分！」

葉青無語地翻個白眼，頭一次見有人罵人連自己一塊兒罵進去的。

她無辜地笑著說，「殺豬客不就是這樣么？難道……奶奶和大伯母是讓我去白乾活兒？啥都不吃，那可不吃虧了么！」

王氏被她氣得一噎，只能直白地命令道，「跟人家說，分給你的那份肉帶回來！你弟弟正在長身體的時候，每日饞肉吃，拿回來留著給他吃，家裡三兩天不用買肉，讓你們幾個女娃一頓吃了能管什麼用？還不都浪費到嘴巴上！」

葉青簡直要被王氏這理所當然的語氣給氣笑了，再次聽到這種重男輕女的奇葩理論，儘管她仍有些震驚，可已經不那麼意外了。

說什麼「你弟弟」？大房什麼時候把她們當作親人過？

從沒聽葉子旺喊過她們一聲姐姐，也沒見王氏為此說過什麼，吃肉的時候倒成一家子了。

「知道了。」葉青乖巧地點點頭。

見她答應的痛快，王氏心裡舒服了些，「昨日奶奶打了你，是教訓你不該跟長輩頂嘴！不過咱畢竟是一家人，看在你年紀又小，奶奶也就不跟你計較了，這事兒算過去了。過兩天張家要來人，你回去也幫著好好勸小紅，好好的喜事，別鬧得大傢伙都不高興，知道了不？」

葉青心裡冷笑，這如意算盤打的也太拙劣了吧！不計較了？以為這麼說她就會感激涕零，轉身幫忙一起把自家大姐推火坑裡？

她垂著頭說，「知道了奶，沒啥事我先回去了。」

總算回到後院，葉青先進屋跟蔣氏打了個招呼，順嘴提了明日做殺豬客的事。

然後她坐在院子里，把麻袋裡的薺菜一股腦倒出來，開始擇菜。

葉青有自己的打算，她早就想見識鄉村宴席了，借著機會能夠了解當地的飲食，以及食客們偏愛的口味，機會難得她必然不會放過。

至於她答應王氏帶肉回來，帶多帶少，帶什麼肉，還不是由她說了算？

葉青擇菜的時候，葉子旺跑來看了兩次，還抽著鼻子到處聞了幾遍。

確定二房今日中午沒有肉吃，他沖葉青做了個鬼臉，一腳踹在地上擇好的那堆薺菜上，「這草葉子有啥好吃的？我中午吃肉！我娘都燉上了，饞死你們！」

葉青看一眼四散的薺菜，心中默念「他還只是個五歲的孩子，下手太狠會死人」，「薺菜反正還要洗，不影響吃」，「打出人命犯法」。

終於，她將自己提起熊孩子脖子毆打的想法壓了下去。

葉青垂下眼皮子，乾脆當葉子旺不存在，繼續擇菜。

等他長大捅出更大的婁子，自有別人甚至律法來毒打他，何必她現在費這個勁，替別人管教兒子？

葉子旺在後院玩了會兒，見葉青始終不理他，最後也沒了趣，回家吃飯去了。

葉青在井邊將薺菜洗凈理順，端起盆子回屋，把薺菜全部剁碎了，再放回盆子里，撒些鹽巴，用手抓勻了。

等薺菜腌的差不多了，葉紅葉果正好進門。

葉果一進門就反身關上門窗，掏出身上藏著的三個雞蛋，一塊荷葉包的豆腐。

她喜滋滋地壓低聲音道，「這些都是二姐讓我們買的，總共才花了兩文錢！」

葉紅打開荷葉，看豆腐只有邊緣破了一點，還算完整，這才鬆了口氣。

「還好你要的是老豆腐，要是水豆腐，這麼帶進來得爛成泥了。」

葉青笑道，「我帶回來一點麥面，咱們今兒吃薺菜水餃。」

「好。」葉紅葉果答應了，各自洗了手來幫忙做飯。

雞蛋都磕到碗里攪散了，用豬油炒成細碎金黃的蛋花，老豆腐切成指尖大小的方丁子，也用豬油小火煎到微微焦黃。

葉青做好預先的準備，再將盆里的薺菜攥出多餘水分，放了鹽巴、五香粉、醬油、還有煎豆腐鍋底剩下一點油，菜餡攪拌均勻了之後，才把蛋花和豆腐丁都倒進去再攪和，薺菜素餡兒就算做得了。

葉果捧起餃子餡聞了聞，「真香，不見肉又能聞見肉味兒，肯定好吃！」

葉紅端著和好的麵糰過來，「咱們快點包吧，回來路上不是就喊肚子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