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請纓從征

當日北風勁吹，南楚泰明皇帝，身騎巨豹，親率一萬羽林精銳，在麓安城北草場，誓師出征。

官兵列隊，經由陳家鋪官道，向北開進。

皇后沈筠、國丈沈聽石攜著被封為永王的泰明帝獨子楚景奕，與程隱等大臣一道，為皇帝送行。

沖睿道長和濟海和尚，也從南嶽趕來了京城，他們一個隨皇帝出征，一個留於城中宏福寺，陪伴上皇，以安定人心。

天色陰沉，氣氛壓抑之際，齊王楚雲騏，身披甲胄，腰佩長劍，由玉柱山虛清道長陪伴，忽然趕來。

齊王滾鞍下馬，向皇帝躬身抱拳。

泰明帝有些驚訝：「三郎，你這是何意？」

他又向虛清拱手：「見過觀主，暌違多年，觀主風采猶勝往昔，甚令朕喜也。」

虛清微微頷首，沒有接話。齊王面無表情說道：「北地危急，乾坤動蕩，皇兄親總六軍，弔民伐罪。臣弟豈可袖手不顧，作壁上觀焉。雲騏昔日跟隨鈞天觀兩位道長，也學了點微末本事，今日自告奮勇，願為皇兄前驅！」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大覺意外。

去年之時，上皇永慶帝忽然冊立皇長子為儲君。不過月余工夫，得知燕主大敗於東魚山，又連忙禪位。因為此事，齊王恨得咬牙切齒，每每稱病不朝，任誰也沒有想到，他會主動請纓，隨駕出征。

泰明帝也有些驚喜，他瞧一眼虛清道長，然後跳下坐騎，將齊王扶起：「好兄弟，好兄弟！所謂二人同心，其利斷金。你我兄弟齊心戮力，則大事必成也。」

齊王挺直身體，依舊面無表情：「臣弟，請為前部，望皇兄允准。」

「三郎，你還是留在朕身邊——」

「臣弟，請為前部，為大軍沖陣在前，」齊王打斷了皇帝，大聲說道，「還請皇兄允准。」

泰明帝嘆一口氣，只得說道：「好，朕允了。」

齊王再次躬身行禮，然後翻身上馬，駕地一聲，追趕已經開進的前部人馬去了。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之中，皇帝向虛清道長拱手說道：「多謝觀主，為塵世之事，攪擾上仙清修，朕很是過意不去。」

他心下明白，齊王突然轉變態度，一定是因為鈞天派兩位道長的勸說。

「我等練功修道之人，不能坐視世間蒼生受苦流離，此分內之事爾。」虛清注視皇帝，眼中遺憾之色一閃而過，轉為欣賞之意，「虛和師弟，已經領著守明、守智等弟子，往赴韓統領大營，共往潁安，以助陛下一臂之力。」

他輕拈銀須：「貧道既來京師，當隨扈陛下左右，一道北往。」

程隱等人，聞言無不大喜。沖睿道長也含笑向虛清拱手：「早知道兄會來，小弟心中，也不用這般焦慮了。」

隨帝出征，如今擢任中書省通事郎的陳策，卻瞅著虛清道長，面上似笑非笑：「那位北燕新帝，行事陰狠果決，鈞天道門，倒是教得好弟子。」

虛清苦笑一聲，與沖睿道長並馬同行，向陳策拱手：「單于宏那混賬小子，當日在玉柱山何等恭順勤勉，如今卻做出弒兄自立的糊塗事，貧道與虛和師弟，當真是萬萬料想不到。也不知道他在東都，是如何煎熬。終究是出身我鈞天道派，總還是不能見死不救。」

他吐一口鬱氣，又岔開話題：「那位齊墨雲齊公子，如今還在西魏么？聽說他領著兵馬，在西疆全勝虜寇，你可知詳情？」

沖睿見陳策恍若不聞，只好開口：「這事么，貧道也只是略知一二。詳細情形，恐怕還是得問陛下。」

泰明帝得了虛清道長這等強助，而齊王卻匹馬向前，與前部精騎一塊，日夜兼程，倍道急行。

他們很快在豫陽追上了廬安王楚浩松、北道行軍副統領粟文珍所率領的北道大軍。

張天武所率的六萬魏軍，也一道北進，共駐於豫陽。

聯軍計有十二萬人馬，連營近十里，聲勢浩大。

楚浩松見齊王隨羽林軍騎兵一道趕來，也覺意外：「賢侄來得正好，如今孤王身邊，人手不足，賢侄就留在孤王身邊，遇事也好一道參詳。」

齊王憋著一口氣，只抱拳說道：「王叔吩咐，小侄必定遵從。」

於是營中設宴接風，正舉杯之際，軍士來報，北面飛來一隻仙鶴入營，騎鶴而來的那個美貌少女，聲稱要見主將。

張天武眉頭皺起：「想必是東都來人，快快請她過來。」

廬安王也認得上官雨虹，見少女進屋，一張漂亮的面孔很是憔悴，心知東都城裡又出了事，便與張天武一道起身抱拳：「上官貴女來了，可是東都城內，又出了甚麼變故？」

上官雨虹苦笑一聲：「奴是先往西去，在谷州遇見了齊公子和他的大軍。如今受公子差遣，前來報訊。」

當日齊墨雲聽了上官雨虹告知其父叛國出走，便吩咐她不要耽誤，立即南飛，向魏楚聯軍報訊。自己則召集諸將，將這事毫不隱瞞地說了。

中軍節堂之中，鴉雀無聲。

良久，洛翩然一聲嗤笑：「上官瑾數十年令名，就這樣葬送於一旦，論見識氣節，還不如咱們這些女子呢。」

齊墨雲瞧見獨虎巍、梁同義兩個魏軍將領，面上既憤怒，又慚愧神情，便厲聲吩咐道：「你們兩個，馬上揀選精銳騎兵，與本座一道，提前趕赴東都！」

他再掃視一眼其餘將領：「請薛長老替本座，節度人馬，杜忱！」

「末將在。」

「你也帶上本部騎兵，隨本座一道出發，今日就走，不可遲誤！」

杜忱神色不變，沉穩抱拳：「得令！」

大營之中，立時忙亂起來，齊墨雲留下洛翩然，與薛元進一道坐鎮中軍，率部徐進。自己則帶著任輕羽、朱南，率魏、楚騎兵一萬人馬，攜四日之糧，火速離開大營，向東面疾奔而去。

隨行官兵們皆知形勢已經極為險惡，因此無人叫苦，跟著主帥，日夜趕路。

行至東都西面不足百里的谷山縣城，他們遇見了從東都西逃而來的燕國禮部侍郎烏古卓。

單于宏登位之後，曾經遣烏古卓為使，往西京借兵。齊墨雲如今見他一副十分狼狽模樣，皺眉問道：「貴國君上，又遣侍郎往西京搬救兵么？」

「不是，」滿臉臟污，官袍破破爛爛的烏古卓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皇帝，皇帝他眼見事已不可為，領著親信兵馬，出城往東逃了！」

「城中守軍沒了主張，狂性大發，四齣燒殺奪掠，整個東都城，全亂了！」烏古卓絕望說道，「近百萬百姓吶！這些亂兵，無人約束，可如何是好！」

齊墨雲聞言，滿面煞氣，他轉頭向東面遙望，果然隱約可見，滾滾濃煙，升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