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養鷹人
哈齊赤大草原是莫桑家族一直生活的地方，無論遷移，離開，最後他們的族人還是會回到這裡。
莫桑是莫桑家族的最後一人，他也如族人所願回到了這片原本屬於他的天地。
「灰背，過來！」
「刷——」
一隻紅褐色的灰面鵟鷹從空中襲來，叼起他手中的生肉又直直衝上天空。
莫桑無奈地笑了笑，彎腰倒下，平躺在大草原上望著頭頂盤旋地鵟鷹。
它那翅膀猶如一把利弓，彎曲的瞬間利劍出銷直命敵人的要害。
「莫桑，我阿姆說最近有很多偷獵人，你還是讓灰背小心點。」
「你這小子嚇我一跳！」
莫桑翻身坐起，揪著身旁男孩的發鞭扯了扯，「多久沒洗頭了，髒兮兮的？」
「這是臟辮，今年流行的款式。」男孩扯回自己的發鞭，仰頭看著空中盤旋地鷹，「這鷹你養的可真好，這可是我見過最野性的鵟鷹！」
莫桑笑了笑沒有說話。
「莫桑，我這次來是跟你告別的，我跟阿姆要離開這草原了。」
「離開？為什麼？」莫桑回過頭，好奇地看著他。
「她要帶我去大城市找阿爹。」
「你阿爹不是不要你們了嗎？」
「阿姆說她也有撫養我的一份責任，我們要去討回我的撫養費。」
「那你們可得小心點。」
「我們會的。」
莫桑盯著男孩離去的背影看了一會，繼續躺下看著這被白雲暈染的藍色天空。
他們這草原如同這天空一樣廣闊，一樣漂亮。
剛冒出嫩芽時的大草原是最漂亮的，那時候他最喜歡帶著灰背去抓野兔。
可惜，有一次跑得太遠，遇到了狼群。
群狼嘶吼的叫聲以及冒著藍色光芒的眼睛，讓他現在想起來也是心驚膽戰。
那些狼群四散開來，把他緊緊圍在中間，如同戲謔獵物一般對著他一聲聲嘶吼著。
就算他已經被族人教了應付狼群的手段，但真正面臨這一刻時還會害怕。
他記得那時的灰背就像天神降臨般直衝領頭狼而去，它那鋒利的鷹喙以及有力的鷹爪直接在它的身上留下的一道抓痕。
趁著它與灰背相互制約的那一刻，他點燃了隨身攜帶的火把，以及揮灑驅趕野獸的藥粉。
灰背相比於領頭狼來說還是缺乏經驗，不甚被它用利爪割破肚皮，它那潔白色的腹部被血染的通紅。
那是它受傷最嚴重的一次。
自那以後，他也開始訓練灰背野外的作戰能力。
莫桑站起身來，對著天空吹了一聲長哨，灰背這次在他頭頂盤旋了幾次才落在他的肩膀上。
「灰背，天色晚了，我們該回去了！」
莫桑從草里扶起那輛倒地的自行車，帶著灰背一起回到他的帳篷內。
「莫桑，我們不打算在回來了。」
他剛到帳篷，把自行車放下，男孩突然從帳篷後頭蹦出來道。
「這是我們家剩下的糧食，在路上帶不過去，送給你吧。」
他拎著半袋晒乾的羊肉遞給莫桑，「我家的羊都已經賣了，阿姆說我們不會再回來了。」
「什麼時候走？」
莫桑送他手中接過羊肉，放進帳篷內。
「今天晚上。」男孩道，「阿姆已經買好了火車票，我們今天就要離開這裡了。」
「行吧，你們小心點！」莫桑摸了摸鵟鷹的後背，它那油光發亮的羽毛讓男孩羨慕不已，雙眼都在泛著光。
「我能摸摸它嗎？莫桑。」
「它不喜歡別人碰它。」
莫桑搖搖頭。
「那好吧。」
男孩悻悻地垂下手臂，走出帳篷。
莫桑摸著鵟鷹的後背，看著男孩的背影直到他走遠了，也沒叫他停下。
「灰背，這裡只剩我們了。」
「啁——啁——」
莫桑從袋子中翻出干羊肉，放進鐵鍋內煮著。
羊肉散發的膻味瀰漫在帳篷內。
「有好的食材，卻沒有好的調料。」莫桑笑著取出一把鐵刀，把鍋內的羊肉劃開成一塊塊，然後用簽子串了起來。
「或許烤下味道會好很多。」
莫桑拿開鍋，露出了下面燃著的火焰。
鵟鷹雙眼直盯著火焰，就在莫桑伸手靠近火焰的那一刻，它連忙張開翅膀，從莫桑肩膀上跳了下去。
莫桑看著往角落直縮的鵟鷹，眼角露出笑意。
「平時不是膽子很大嗎？連我都不敢招惹的禿鷲你可是直接就沖了上去。」
他可是記得它的慘樣，被那禿鷲涿成了一隻禿頭鷹。
在它羽毛長出來之前，可都是縮在這帳篷內不敢出去，估計是在害怕其他鷹類恥笑。
這頭鵟鷹平時膽子可大的很，他若是不把它訓練地野一點，說不定哪天見到的就是它的屍體。
大草原的白天很長，長到就像一個世紀。
「灰背——」
鵟鷹俯身衝下，落在了莫桑的手背上。
「最近不要亂跑，我看見有偷獵人在這裡出沒。」
莫桑帶著鵟鷹剛回到帳篷內，帳篷外出現了一伙人。
他們穿著簡單的著裝，手中還各自拿著獵槍。
這夥人可不是好惹的！
他把鵟鷹藏進了床底下，又檢查了一遍四周，才走出帳篷。
「兄弟，我路上聽人說你這裡有一隻很大的鵟鷹，賣給我怎麼樣？」
「我怎麼可能會有鵟鷹。」
莫桑扯著一張臉，語氣不善。
「沒有啊。」偷獵人向他夥伴做了個手勢，「那我們走了。」
莫桑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始終有些不安。
「灰背，你這幾天跟我一起在帳篷里呆著，不要出去。」
「啁——啁——」
「砰！」
槍聲就在那瞬間響起，鮮血染紅了帳篷。
二十年後，哈齊赤——
離去的男孩再次回到了這裡，莫桑的帳篷已經不復存在。
他聽過許多在此旅遊的人說，這裡每天都會有一隻灰背鵟鷹在此地盤旋許久，不肯離去。
不知是在等什麼人……
他想起了那天他在大草原碰到的偷獵人：「男孩，天上那隻鵟鷹是誰家的？」
「我不知道。」
「這是我從外頭帶來的東西，你說出來的話我就把它們送給你。」
偷獵人拿出來一部非常新潮的無人飛機擺在了他面前。
「是我鄰居莫桑家的。」
他那時候根本不知道說出這話的後果。
其實阿姆帶他離開根本不是為了去找他父親，他欺騙了莫桑，是他們出賣了他。
拿給莫桑乾羊肉也僅僅是為了償還他們心中的一絲愧疚。
他沒想到的是這後果失去的不是一隻鷹，而是一條人命。
他也將終日背負這份愧疚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