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兩個人打牌,玩法比較局限,盛景意哪怕挺久沒和人玩過,來了兩輪接龍也有些困了。
主要是頂著婚禮期間鳳冠太久,禮儀又太繁瑣,連體力不錯的她都有點撐不住了。
穆鈞算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起身下床把衣袍脫去,只穿著單衣去叫人備水。
東宮有自帶暖房的浴池,全天燒著熱水,既能為暖房栽種的蔬果供暖,又能隨時供太子夫妻倆取用。
穆鈞往外通知一聲,便能從外間轉去室內浴池沐浴。
「你先。」穆鈞招呼完外頭的人放熱水,轉頭對盛景意說道。
盛景意早就見過穆鈞赤膊練武的模樣,本不該不好意思,可這會兒的穆鈞隻身著雪白單衣,襯得他整個人更加俊秀非凡,連定力非凡的盛景意心都漏跳了一拍。
都說人要俏一身孝,這話雖然說得不太恭敬,不過一身白衣的穆鈞確實比平日少了幾分冷冽多了幾分柔和。
想到兩人本是協議夫妻,盛景意麻溜地收回目光,免得自己做出點不可挽回的事來。
自古皇帝都不好睡,穆鈞雖然只是太子,但日後總是要登基的,連孫皇后那麼強橫的人,也是下狠手才能讓當今陛下後宮里只有她一個,最後下場還頗為凄涼。她又能用什麼來限制穆鈞?
易地而處,要是她當了皇帝,她恐怕也把持不住。
盛景意麻利地抱好自己的衣裳去了浴池。
她的頭髮太長,平日里都是在立夏在幫忙下清洗的,自己動手倒是費了不少功夫。等她把自己上上下下都打理乾淨,穿上單衣、裹外袍往外走,頭髮還沒完全擦乾。
見穆鈞坐在外間的卧榻上看書,盛景意有點慚愧:「讓你等太久了。」
和人「合租」就是得面臨這麼個大問題:浴室只有一個,要是洗澡時間撞上了就很麻煩,前面的洗太久容易起矛盾!
穆鈞擱下書,見她發尾還滴著水,不由說道:「不用急,慢慢洗。明天你把東宮上下的人手安排一下,把你信得過的人安排在跟前,這些事也有人伺候。」
盛景意對上穆鈞坦蕩蕩的眼睛,心頭莫名一跳。
穆鈞卻已經走了過來,拉她在桌邊坐下,拿起乾淨的毛巾給盛景意擦起了頭髮。他口裡解釋道:「我白天要去朝中聽政,待在東宮的時間比你少,你怎麼舒服怎麼安排,想見什麼人就下帖子請人到東宮來;要是想出宮去,記得多帶幾個人,一會我把出宮的令牌給你。」
盛景意聽著他長長一番叮囑,下意識便忘了兩個人理應保持距離。
過去他們討論問題,也沒有特意拉開距離,所以即便這一刻穆鈞的舉動稍微越了界,盛景意也沒太在意,只是穆鈞離得近,又穿得單薄,她鼻端免不了嗅見他身上偏於冷冽的熏香。
盛景意忍不住抬眸看向專註給她擦頭髮的穆鈞,問道:「師兄,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穆鈞說道:「從小到大,我身邊的人都告訴我,我背負著許多責任,我必須做成許多事。本來我以為做成了就好,可是現在我當了太子,」他烏眸低垂,毫不遮掩地把眼底的情緒傳達到盛景意眼裡,「所有的人也都在告訴我,當太子需要做到什麼事。曾祖父他們有愧於我,想補償我,可我對他們到底是利用比親近多。」
盛景意聽了,也覺得穆鈞過得蠻辛苦。
穆鈞說道:「我希望東宮是我可以停歇的地方,也希望你能當我的家人。」他神色難得地流露出一絲脆弱,「除了你,我不知道還可以相信誰。」
盛景意這段時間與穆鈞見面多了,多少也聽說他近來的遭遇。他還沒成婚,很多人就惦記著把女兒送進東宮,其中不乏當年宣義郡王府的舊人。
可以說如果她父親不是當年那位謝家二郎,她占著太子妃的位置怕是會讓很多人不服氣。
實際上現在也有很多人不服氣。
不是所有人都想楊家、柳家那麼知足的,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曾經助穆鈞於危難之中,如今看到穆鈞入主東宮,難免會動了心思。
穆鈞要是想當好太子,完全應下他們的要求是不可能的,可若是穆鈞拒絕到底,又會讓人說他不念舊恩、過河拆橋,可以說這些人把他推到了兩難的境地。
所以穆鈞說他不知道該相信誰。
誰能不被權勢地位迷住眼?在潑天富貴面前,誰又能真正不動心?
那種明明回了家卻感覺自己是個外人,家中永遠沒有一個人真正在意自己的感覺,盛景意太熟悉了。那樣的日子她過了許多年,回頭一看才驚覺自己應該早些看開,不要執著於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應當好好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
盛景意抓住穆鈞的手,認真說道:「我會幫你把東宮打理好,讓你回來后可以好好休息。」
穆鈞被盛景意柔軟的手握住,只覺熱意從手掌傳到心口。
盛景意什麼都敢想、什麼都敢做,可到底只是個小姑娘,心還是軟的,看到別人處境艱難便很同情,看到別人需要幫助便伸出援手。他想把她留在身邊,哪怕哄她、騙她、千方百計向她示弱,他希望到了「高處不勝寒」的那一天,他們仍能並肩站在一起。
她不變,他也不變。
「謝謝。」穆鈞注視著她說道。
穆鈞竭力壓抑住把人摟入懷中的衝動,憑藉著遠勝於旁人的自制力把手從盛景意手掌中抽出來,仔仔細細幫盛景意把頭髮擦乾才去沐浴。
盛景意本來想禮尚往來,等穆鈞洗完澡出來也幫他擦頭髮,可她實在太困了,沾床就睡熟過去。
第二日一早盛景意醒來,穆鈞已經把立夏她們喊進屋,讓她們伺候盛景意梳洗。
立夏她們入住東宮頭一晚都有些睡不著,著實是太興奮了。
本來太子妃出嫁是不可能把娘家人帶進宮裡來的,是穆鈞特地開的口,她們便都跟著盛景意進了東宮。
婢女也分三六九等,她們入了東宮,還在太子妃身邊伺候,往後想嫁人可以挑的範圍就大多了,不想嫁人也可以留在宮中當女官,可以說是前途不可限量!
立夏等人都幹勁十足,有條不紊地替盛景意梳妝打扮。
婚後幾天盛景意又忙了一輪,又是面聖又是整頓東宮,到回門當日才算是喘了口氣。
謝家人早已知曉穆鈞讓盛景意把身邊人全帶去東宮的事,免不了感慨穆鈞待盛景意的真心。
盛娘見到女兒,很想立刻拉著她去說私房話,卻還是耐著性子等盛景意一一見過諸位長輩,才終於有機會單獨和女兒聊聊婚後之事。
得知盛景意毫不客氣地接管東宮,盛娘說道:「女人當強則強、當弱則弱,在丈夫面前不要一味地強勢,有些事也可以夫妻倆商量著來。新婚夫妻自然什麼都好,日後你可要注意一些,盡量在能放鬆的地方展示一下自己的大度,千萬別學當初那位孫皇后一樣硬來。」
到謝家之後,盛娘可是聽了不少關於孫皇后的事。
孫皇后當時砍了宮女的手、找由頭殺了當今陛下心愛的女人,當然可以獨寵六宮。
可那有用處嗎?這樣強來,只會與丈夫徹底離心,他不會再有別的女人,卻也不會再有你。
盛娘想到此處,心裡有忍不住一陣嘆息。
若是可以,她是不願盛景意嫁入皇家的,她要是嫁個普通些的人家,遇事還有她們可以替她出頭。只是嫁都嫁了,盛娘只能多教她一些夫妻相處之道。
她當初能在一眾愛慕者的支持下成為千金樓當家,左右逢源的本領自然不差,對於如何與人相處這件事她還是有點心得的。
別以為結為夫妻后就不需要經營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婚後的相處才最考驗人。
當父母的,永遠希望兒女能與丈夫和和美美。
盛景意認真聽著盛娘的教導,這些相處之法不僅適用於夫妻之間,在各種人際關係裡頭也是用得著的。
許多事情確實硬著來不如軟著來,適當的退讓是為了接下來能更進一步。
母女倆說完了話,穆鈞那邊也順利通過了謝家一干男人的輪番考驗。
夫妻倆再次會合,辭別長輩返回東宮。
穆鈞的婚假到這裡也結束了,平時又得去朝中幫忙。
穆鈞私底下和盛景意說起此事,說覺得當今陛下這般盡心儘力地教他,連婚假都不給她多放幾天,似乎想讓他能儘快監國。
盛景意眉頭直跳,心裡對此提前有了準備。
她把東宮上下整頓完畢,便下帖子請婉娘她們到宮中相見,給了婉娘她們經通傳就可以進出東宮的特權。
到穆鈞下衙歸來,盛景意才又把寇承平這些男客請到東宮見面。
在年前遇到完顏濟的時候,盛景意與寇承平提到過南北通商之事。
當初南北議和,在金陵往北一些的地方開了榷場,他們與靺鞨人是可以合法通商的。
靺鞨人的手工藝業遠沒有南人發達,南方的商品於靺鞨人來說也是稀罕東西,所以每年在榷場完成的交易也很不少。
盛景意讓寇承平試著和完顏濟接觸,試著接觸靺鞨王族的影響力把市場拓寬一下,讓交易不僅僅局限於榷場,最好讓商賈們能在北地自由同行。
北地目前這一代仍有不少像庚通判那樣心懷故國的人。
要是再過兩代,北地百姓安穩日子過久了,就不一定願意再生變故了。
所以他們要趁著這一代人還有「歸正」之心,動員這些人將來能裡應外合迎接王師北上!
從前盛景意沒想過摻和北伐之事,可如今她們與韓家算是綁到了一條船上,二娘她們也決定留在金陵定居,她著實沒有理由和韓端他們反著來。
既然要打,那就主動些!
她和寇承平這群小紈絝手無寸鐵,上不了戰場,可搞搞滲透、搞搞策反還是可以的。
寇承平對此也很感興趣。
他們一起干過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普通的小打小鬧已經沒法讓他們興奮起來,這種又能到處玩又能幹大事的計劃他們怎麼能錯過!
徐昭明也兩眼一亮:「我早就想去北邊看了看了!當初沈哥還孤身去北地闖蕩了一圈,我要是跟著商隊走,鐵定不會像沈哥那麼狼狽。」
盛景意聽徐昭明提起「沈哥」,免不了又想起那位半路被人劫走還不忘譜曲的樂痴二號。
盛景意說道:「你們要親自去的話,得和家裡商量好才行。要不然到時候你們家裡人來找我要說法,我可賠不起。」
穆鈞對上這群「從龍功臣」也毫不避諱,含笑說道:「我手裡頭還有些人,他們自由慣了,不太願意從軍或者為官,回頭你們找個由頭雇傭他們,他們可以充當商隊的護衛。」
寇承平忙不迭地點頭:「我正愁不知上哪找高手來著,你們手頭有人就最好了。」
一群人商量起事情來,氣氛一如既往地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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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差一天!
全勤就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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