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儒將張孝先
()張孝先本是個落第書生,家裡只有一個瞎眼的老母親,為了養家糊口,他孤身一人來到廣東濠鏡澳,因為能識文斷字,不久后便在一家小貿易行當了一名管事。www.niubb.net貿易行的老闆姓黃名程,年紀已經有四十有餘,雖然納了好幾房妾室,卻個個都是仙人掌的命,任他如何澆灌,就是不開花,所以膝下就只有原配所生的一個女兒承歡。由於在家中是獨生女,這位黃大小姐可謂是集一家的寵愛於一身,說是被黃程和她的幾個姨娘捧在手裡怕丟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也一點兒也不為過,就是這樣,養成了黃怡香大小姐眼高於頂的性格。黃家的家世雖然稱不上顯赫,但也是富甲一方,提親的人幾乎是踢破了他們家的門檻,就是沒有一人能入這黃靜怡的法眼,直到張孝先的出現。張孝先不但長的一表人才,斯文有禮,而且為人機靈,身上沒有一點讀書人的酸腐之氣,沒多久黃靜怡小姐就對他暗生情愫。說起來這個黃靜怡的名字中雖然帶了一個靜字,可性情卻與這個字絲毫不搭邊兒,反而是因為從小在貿易行長大,接觸三教九流的人物,養成了一身直爽急躁的性子,就算是一些男子也未必比得上,可張孝先人窮志短,黃靜怡雖然性情急躁,但相貌卻是可人兒的緊,他猶豫之下也就答應了這門親事。雖然成親之前就知道這位黃大小姐的性子急躁,可直到他們成親之後張孝先才發現這哪是急躁呀,分明就是一頭河東獅,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他也只能縮起腦袋來做起了烏龜。前段日子,黃家貿易行擴大,船隊也跟著擴大了不少,這年頭,海外貿易船隊為了防備海盜和倭寇的襲擊,大多都有自己的護衛隊,其實就是武裝押運船,黃家做的是南洋,大明和倭國的中轉貿易,因為規模的擴大,迫切的想要在航道附近找一處海島作為中轉站和補給點,當然也是為了方便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張孝先為了躲開家裡的雌獅,就向老丈人黃程把這個差事給討了來,親自來到海上尋找合適的海島,半年前,他率領船隊發現了隱藏在小流球背後的八重山群島,以這裡作為中轉站雖然說距離老家濠鏡澳稍顯近了些,可如今海盜盛行,位置又好又適合當做中轉基地的海島早就被其他勢力佔了去,也只有這些稍次一點又無人居住的海島適合他們使用。可誰知道張孝先他們才來到八重山群島兩個多月,臨時碼頭和貨倉也剛剛建起來,附近的一個無人大島上就又來了一撥人,也在島上大張旗鼓的建起了碼頭和房屋,正所謂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更何況是自己一方先發現的這處海島,怎麼能容忍對方在自己的口中奪食,於是張孝先本著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想法,趁夜向那群後來者發動了偷襲。張孝先指揮著手下的嘍啰們趁著夜色和兩個月來已經熟悉的地形優勢,悄悄的摸到了對方的船隊附近,開始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可就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哪個廢物竟然驚動了對方的暗哨,一時之間火光大亮,同時警鐘聲也是叮叮噹噹的響了起來,當下讓一場偷襲戰變成了搶攻。看著對方混亂的組織,張孝先知道他們定然是一群剛剛出道的菜鳥水手或者海盜,也就沒有多放在心上,相信自己手下不說身經百戰但也身經數十戰的兒郎們一定會很快拿下這群菜鳥的,可誰知道剛剛過了一小會兒他就發現自己錯了,雖然對面那些人的確是菜鳥無疑,可他們卻不知道從哪裡花大價錢買來了一批佛郎機炮和鳥銃,要知道購買這樣的一批武器,花費可不小,單單一門佛郎機火炮就要兩千兩紋銀。而且其他武器也比自己一方要精良的多,經過最初一段時間的混亂之後,對方也仰仗精良的武器慢慢的把陣腳穩了下來,張孝先為了避免手下的傷亡,無奈之下搶了一條大船退了回去。要知道張孝先他們雖然也時不時的干這種海盜的勾當,但他的手下卻大多是有家有口之人,每傷亡一人,就意味著他的老丈人黃程要付出一個人的安家費。雖然張孝先不怎麼懼怕自己的老丈人,而且黃程對他也很信任,可難過的是家中河東獅的那一關,這黃靜怡因為在貿易行長大,不但養成了急躁的性格,還養成了財迷的習慣,若是讓她知道自己因為沒有摸清楚對方的底細就貿然進攻,導致傷亡慘重,那還不扒了自己的皮?一方面是因為忌憚對方強大的火力,一方面是擔心自己的行動被濠鏡澳的老婆發現,張孝先這一等就是幾個月的時間,就這樣看著戰機在自己的面前悄悄的溜走了。張孝先雖然是個書生,但卻與大多數書生有些不一樣,怎麼說呢,相比大多數讀書人而言,他不喜歡研究聖賢文章,倒喜歡研究孫子兵法這種兵家的大凶之物,嚮往的也不是入朝拜相,而是崇拜象三國周瑜這種揮斥方遒的儒雅大將,眼見那些菜鳥海盜們一天天的出海訓練,他知道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越有利,最後甚至會被對方反過來吃掉,到那時候貿易行損失的可就不是幾個人手,幾百兩銀子安家費這麼簡單了。可張孝先派出去前往濠鏡澳報信的手下去了一個月還沒有回來,這讓他有些不安,難道說家中的雌獅根本就不同意自己的計劃?可那也不需要等一個月的時間呀。他正考慮著是應該再派一名手下去報信,還是應該當機立斷,不顧後果的攻打附近的那股海盜的時候,突然一個水手連滾帶爬的闖進他的房中,語無倫次的喊道:「姑爺,不好了,北面那群海盜殺過來了。」「什麼?」嘍啰話音未落,就見張孝先霍得一下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不可思議的道。因為在他看來,對方雖然有強大的武器在手,可畢竟是剛剛才做上這門行當的,想要形成與自己手下的這些老水手們對抗的戰鬥力,沒有個半年六個月的時間,是不可能敢招惹自己的,可誰知道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竟然自動送上門來。張孝先心道:來的正好,如此一來,我也有了跟家中交代的借口,就怕你不來。隨即輕聲一笑道:「慌什麼,就憑那些半吊子的海盜,還能打上咱們的島子不成?」說罷從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摺扇,當先一步走出了房間。張孝先緩步來到寨子前的瞭望塔上,從身旁的手下手中取過單筒望遠鏡,向海面上看去,只見海上三艘大貨船一字排開,正緩緩的向自己的海島駛來,見到這種情形,張孝先不由嗤笑一聲,心道:還以為你們這幾個月練就了一支什麼樣的強兵呢,誰知道依舊是一群菜鳥,放著強大的佛郎機炮艦不用,用幾艘大貨船來攻打我的寨子,真是異想天開!「張狗子,你帶著孩兒們上去,給這些愣頭青一個教訓,竟然敢憑藉幾艘貨船就敢來打我張大爺的主意,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張狗子是張孝先發跡之後買來的一個家奴,此人勇猛不凡,但就是腦子缺根筋,除了張孝先的話,誰的都不聽,如今他也是張孝先的心腹大將,一般重要的事情張孝先都是交給這個張狗子來處理。「是,老爺。」張孝先話音剛落,一個大漢就從他身後的幾個人中走出來,瓮聲瓮氣的答應道,隨即走下了塔,向海岸上走去。「呵呵,這個張孝先,你不是說他是什麼海上儒將嗎?連咱們這麼簡單的計策都看不穿,還敢稱什麼儒將,最多也就是個紙上談兵的趙括而已。」尚宏對身邊的林虎子笑道。在過去的這幾個月的時間,林虎子雖然沒有出海作戰,卻駕著小艇偷偷的溜到西表島上好幾次,打聽這股突然出現的海盜的底細,林虎子通過聽牆角,下迷藥,還有用刑拷問等方式,也的確把張孝先生平愛好打聽了個清清楚楚,海上儒將這個稱呼也是那個時候打聽到的,林虎子本以為敢用這個稱呼,還帶領著五六百人的船隊,怎麼說也應該有兩把刷子,卻沒想到這張孝先整個一個棒槌。其實這也怪不得張孝先如此輕敵,實在是因為他們在幾個月前表現出來的實力太過低級,讓張孝先也先入為主的把他們當成了棒槌。「可不是我說他是海上儒將的,那些都是他自稱的,跟我沒有半點關係。」林虎子紅著臉強辯道,更是惹來尚宏的一陣大笑。就在這個時候,林毒龍的到來解了尚宏的尷尬,「大當家,已經進入了咱們火炮的射程。」說著他還把手中的交到尚宏的手中。尚宏接過望遠鏡,向西表島的海岸上望去,只見除了幾艘小帆船離開碼頭向自己這邊的方向駛過來之外,其他的船隻竟然按兵不動的等著自己的三艘大貨船開過去,心中不由有些鬱悶,枉費自己為了這一戰費盡心機,竟然碰到了這樣的一群對手。「升起咱們的旗幟,讓咱們的海上儒將還有他那些土包子海盜們見識見識,你們這三個月來的汗水換來的成果。」尚宏轉過頭對著旗手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