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落馬
最後達成的一致是先看看,等陛下的病情緩和一些,或者等太子好些了再來主持大局,估摸著到那個時候,河西那邊調查的結果也該到了。
拖,其實也是大家的策略。
牽扯其中的人心知肚明,只要拖兩天,總有辦法在眼皮底下悄無聲息的弄死那些關鍵的人。
首當其衝就是喬明淵。
要搞死兩個金刀衛副統領不容易,要搞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還不容易?更何況如今這個文臣就在府中禁足,他們的手段簡單粗暴,當天夜裡,便有殺手悄無聲息的潛入了喬家,想給喬家人一個爽快的上路。
然而,等踏進喬家的卧房,他們便知道上當了。
床榻上有兩個隆起的人影,估摸著是喬明淵跟他妻子,殺手的刀子下去,軟綿綿的,被子下還是被子。
同時,房間里的燭火點了起來,外面的燭火跟著也亮了。
喬明淵並著早已病倒的太子都一塊兒站在門口,攏著手看著殺手們,目光冷漠得像看幾塊木頭。
「拿下。」
包圍他們的全是金刀衛,太子一聲令下,那七八個殺手一個沒跑掉,全給扭住了。
這些做殺手的牙齒里都藏著毒,先敲碎了他們的坐牙,又給扭了手筋腳筋,全拎回了刑部。
派去殺手的人一等二等不見結果,便知道出了大事。
刺殺不成,還有投毒。
總之要讓死人不開口,他們才有開口的機會。
他們顯然忽略了一點,喬家有個神醫慕綰綰在,什麼毒藥端到她跟前來,過一過鼻子都能發現。
而且晚了,第一批殺手失敗就意味著他們失敗。
東宮和金刀衛連夜審訊那些殺手,並著提審喬明淵帶回來的證據名單上的人,一時間人仰馬翻。
次日上朝,高元潼臉色蠟黃,一夕之間好似老了十幾歲,那頭髮全白了。
他站在文官前排,目光恨毒的看著另一側。
喬明淵也站在文官之列,穿著二品大員的朝服,沒被羈押,竟還出來了。也有消息慢一點的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瞧著喬明淵出來還納悶他怎麼敢抗旨,真不怕掉腦袋嗎?平日里喬明淵作為天啟帝的心腹,走到哪裡都有一片人阿諛奉承,今日也是奇怪,除了衛輕軒、慕青易等跟他一貫交好的,其他人離得要多遠有多遠。
眾人驚訝了好片刻,忽然有人回過神來——
太師今日又來上朝了!
而且手中拎著的,不是他的勤龍杖嗎?
眾人嘩然。
太師往日里上朝就上朝,穿太師府卻很少拿勤龍杖,像今日這般齊整,必定又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有人心慌,也有人好奇。
金鐘響過之後,太子竟也來了!
不是說太子病了嗎?
瞧著太子的臉色很好啊,唇紅齒白走路帶風,一點都看不出哪裡不好!
不單單是太子,跟著天啟帝也在德安的攙扶下進來了。
天啟帝是真病了,這一回不是身體病,是心病。
他素來很少在朝臣們跟前扶著內監的走走路的,這一回是真支撐不住,到了龍椅上就一直在喘氣。等喘勻了氣,他才讓群臣起身。
群臣們起身之後,天啟帝說:「喬愛卿,你來說說吧。」
喬明淵列隊而出。
出來之後他手中拿著白笏:「陛下,臣奉命前往河西,解決河西考生罷考一事,事出有因,乃是當地林周縣縣令張貼出一張檄文,混淆視聽,讓百姓誤以為新政是要提高田地稅,不允許掛田。當地學子想為百姓們謀福利,因此搞出來這樣的事情。臣到河西之後,在東昌府講解新政,講解之後,貢院門口的考生散去了。」
「臣既然已經到了河西,河西又是種植大省,當然要第一時間推行新政,讓新政順通無阻的推行。」
「臣從東昌府出發,以林周縣為**,逐個走了一圈。」
「在此過程中多有艱辛,臣不必再說。林周縣縣令膽大包天,竟然假冒朝廷印章,推行假的新政,金刀衛調查時,林周縣縣令被人弔死在府衙,兇手不得而知。臣在河西推行新政,金刀衛一直在追查這條線。殺人兇手一直到了長陵府才露了首尾。」
「臣到長陵府時,沿途一共遭遇了九場刺殺,每一場全仰仗金刀衛捨命相護,到了長陵府後,臣發現了這些人阻攔臣到長陵府的原因。」
「長陵府是咱們大盛非常重要的糧倉,四座大糧倉中,一共有十一萬石的存糧。可臣清點存糧時發現,長陵府的糧倉里平白少了八萬石的糧食。」
「不僅如此,有人發現臣觸及到了長陵府的秘密,將長陵府知府弔死,誣衊臣殺人滅口、貪墨存糧。」
「臣與金刀衛統領羅郁商量,賊人既然偽造了證據想要陷臣於死地,必定不會善罷甘休。臣將計就計,進入長陵府地牢里,羅郁統領在外調查,觸動了大半的金刀衛人手,終於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們拿到了確鑿的證據之後,在鄭州府學政董路的幫助下,鄭州府府學學子丁謐假扮成臣,臣秘密回京。」
「金刀衛副統領和東宮護衛沿途護送,將臣和證據一塊兒送達京城。」
「陛下,有人不甘心失敗,沿途截殺我等,均被我等躲過。入了京后,臣到通政司呈送證據,陛下已經知曉。陛下讓我在府中靜候消息,有人卻等不及,昨天有人潛入喬家,意圖殺人滅口,我一家老小險些遭人毒手。」
「好在太子殿下機敏,當先將我合家老小轉移,又命金刀衛嚴守喬府,才幸免於難。」
「刺殺的人沒有得手,不過,刺客卻被我們抓獲,因而得知了做下這些事情的人,乃是高元潼高閣老,以及——」
大殿之中鴉雀無聲,只見喬明淵的目光掃過王室宗親那一脈,擲地有聲的說:
「宣王殿下。」
死寂,真正的死寂,沒有一點聲音,眾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過,齊刷刷的目光落在了宣王趙秉錫和高元潼的身上。
高元潼尚且還綳得住,趙秉錫卻汗如雨下,險些站不住。不過到底是皇子,他挺著腰是站住得,要不是微微顫抖的衣擺,無人想象得到他此刻內心的惶恐。
天啟帝聽完了這些,老臉微微顫抖。
他是病了,為何病的,便是因為這個。
喬明淵上前一步,呈送證據到天子跟前。
有河西長陵府糧倉的提糧證據,有跟當地糧商的交易證據,有存入票號的票據,有高家取用的支條。這些都是證明了跟長陵府糧倉貪墨案有關的人是高家。之所以能牽扯到宣王身上,是在長陵府知府的書房中,發現的宣王趙秉錫跟知府往來的書信,知府的個人賬簿中,還有給趙秉錫送禮以及趙秉錫賞賜的往來記錄。
確鑿的證據,無數人的口供,完整呈現了兩人是如何勾結盜取糧食的記錄。
要知道長陵府是個大糧倉,裡面的糧食兩年一替換,或許這只是去年和今年的,還有更早些時候的,累計起來,那不是貪墨了八萬石的事情,而是百萬石打底了!
百萬!
戶部在全國統計的糧食存儲情況加起來也就差不多是這個數目了。
一個內閣朝臣聯合皇子,侵吞了大盛一整年的存糧。糧食是什麼,是國家人口存在的根本,沒有糧食人全餓死了,還談什麼國家!
天啟帝為啥會被氣到生病,就是這個緣故。
他的朝臣和他的兒子,沒給這個國家留活路。沒給國家留活路,就是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烈火上烹烤,兩面都快給他烤熟了。
天啟帝撈起一塊鎮紙,直接砸在了趙秉錫的頭上。
趙秉錫不敢躲,被砸得頭破血流。
衛輕軒站出來:「陛下,糧食貪墨遠勝於金銀貪墨,此舉動乃動搖國之根本,必須追查到底!」
「朕知道。」天啟帝喘著氣,咳嗽著:「太子,你來查!」
趙秉凰越眾而出:「兒臣領旨!」
聽到這一句,趙秉錫一直就發軟的腿終於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了,噗通倒在了地上——父皇除了丟了他一鎮紙,從頭到尾都沒再看他一眼,根本沒問他和高元潼如何辯解,甚至都沒讓朝臣們討論一下,直接就定了。
喬明淵呈送的證據,可謂相當完整!
他完蛋了!
高元潼完蛋了!
他沒有高元潼那麼綳得住,高元潼甚至還站出來回應:「臣願配合太子殿下調查,臣相信太子會給老臣一個公道的!」
呸,什麼公道!
喬明淵側目看向高元潼,沒有說話,如果這些證據還能讓高元潼挺立朝堂,他的名字可以倒過來寫!
高元潼回答了之後也直起身來,看向了他。
四目相對,高元潼眸中的冷意對上喬明淵的蔑視,登時怒火中燒。
位居一品的權臣高元潼不願意相信,他會輸給一個三十歲的後生。太子趙秉凰領了聖旨,保留著老臣的體面,等天啟帝走後才讓金刀衛請高元潼到昭獄去做客。
高元潼被金刀衛駕著,喬明淵沒走,還在原地站著看他。
兩人面面相對,高元潼冷笑:「這下你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