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陌上人如玉

嘶啞的聲音湮沒在雨聲中，軲轆聲遠，馬車擦肩而過。

她絕望的閉上了眼，從未有一刻這般的想要活。

華麗的馬車慢慢縮小在蒙蒙雨霧中，隨即又慢慢在雨霧裡放大，清晰，馬蹄聲近。伴著悠悠的軲轆聲停止，她想，她也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麼清醒過。

柳拾畫悲涼的笑了開來，原來，手術台的那些病人都是抱著這樣的心情等著她的……

嗒嗒嗒——

「停車。」

清淺的聲音清晰的從繾綣飛揚的帘子中傳出，風雨聲中，說不出的淡漠威儀。馬車停在了越過他們三步遠的地方。

「叩見九千歲，九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她聽到周邊傳來恭謹的行禮聲，零星的行人慌張的匍匐在地，嚇得抖成了篩子。

何人，讓人這般畏怕？

雨水蒙了目光，依稀有一把油紙傘在雨中撐開，水珠兒沿著傘沿滑落，落在那從掀開的帳中伸出的玉手上，襯著指尖瑩白，骨節分明。

一抹淺色的身影從馬車上緩緩走下，邊上小廝恭敬的彎腰打傘，風吹起長衫瀲灧，傘遮住了那人的面容，只看到白皙下巴精緻如玉。

周圍呼吸聲好像停止，她看著那衣袂在風中漾起，腳步輕輕踏著水波而來，隔著蒙蒙煙雨，那抹風華漸近。

鍍金的雲紋靴緩緩踏過柳拾畫的身側，傘遮住了她半邊的身子，水珠兒順著傘沿落在她的鬢間，涼涼的。

「救我！」她突然瞪著雙目一把拽住了來人的衣袂，狠狠的攔住了他的腳步，聲音虛弱卻清晰。

「救你？」

若有似無的輕笑消散在耳畔，那人停下了腳步。「為什麼救你？」

「因為老娘命不該絕！」她惡狠狠的咬牙，面色蒼白中帶著不善，恨人心冷漠。

那倒是說說她憑什麼那樣義無反顧的站在手術台上啊！

耳邊隱約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似在指責她不該用這樣的口氣說話。

「命不該絕？」那聲音極其的清冷寡淡，尾音卻微微揚起，她的態度好像引起了對方的興趣，那人在她跟前慢慢蹲下了身子。

視線裡衣袂輕掀，綉著雅緻竹葉花紋的衣袖拂過她的臉側，她艱難的抬了抬眸，正對上那傾盡風月的眸子，漾著望不著邊際的水波。

清冽的氣息拂過臉側，修長的手指撩過髮絲，她眯眼看著這個不救她反而對她動手動腳的男人，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突然抬手攀上了男子的脖頸，拖著整個臟污無力的身子靠在了他的懷裡。

「公子陌上人如玉，想這心思也是如玉一般的良善。」

她語調迷濛的說著，抬手綿軟的戳了戳身前之人硬實的胸膛，啞著嗓子眼咯咯的笑了。卻蹭了對方一身的臟。

凌曄的身子一僵，清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莫測，身軀卻是分文不動。

「放肆！」

邊上負責打傘的小廝臉色一白，看著自家主子那華貴非常的衣衫染上污垢，連忙大聲呵斥，聽了這女子的胡言亂語，更是覺得無禮。

不過他隨了九千歲那麼多年，可當真從未聽人用善良二字來威脅九千歲的。世上更從未有人敢拽九千歲的衣角！

絕色宦臣凌曄，當朝九千歲，權傾朝野，冷酷殺伐，良善是個什麼玩意兒？他可從來沒聽說過。只知道誰冒犯了主子一星半點，都有可能死路一條。

九千歲要是顧及世人言論，也不會有如今的地位。

不過小廝哪裡知道，所謂的善不善良是現代人用慣了的道德綁架，可見死不救這種事確實令千夫所指。

「你要本督救你，可救了你，能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