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老萬
我暗暗咽了口吐沫,心裡不禁一樂,如果是鬼還真好辦了,想當年我和方雀深夜在墳堆里,一腳一個墳頭比誰踢得遠的時候,也沒見哪位肯爬起來說半個不字,今天倒讓我碰到了,只能說明這鬼出門沒看黃曆,讓他再死一次我還是有這個自信的……
沉住氣!
我靜靜看了大概五分鐘,雖然看不見正面,但從動作上看,「他」是在剝東西,剝完就往嘴裡送,那個「嗶啵」聲就是他剝東西發出來的。
半夜,跑到人家祠堂來吃東西,就沖這一條,這絕對不是鬼,要是鬼肯定早把我折騰醒了,哪還能讓我安心的趴那兒睡大覺?
是誰呢?我忽然心裡一亮,方雀找來的人?他知道我和他打賭晚上在這過夜,跑來嚇嚇我?最重要的是:這符合方雀一貫的風格!
畢竟從小到大的朋友,彼此小打小鬧,讓對方出點丑也是常有的事。
不過我可以確定,面前的這位不是方雀。無論他是站、是坐、是躺、是卧,他的身形我太熟悉了。
顯然,他前面肯定看見了我,也沒有打擾我睡覺,應該不會對我不利。
是人是鬼,看我讓你見原形吧,我握緊了手電筒,輕輕的站了起來。
門口離我大概五米左右,我慢慢的挪過去,你嚇我一跳,我也嚇你一跳,公平合理!
在我離他還有三米的時候,那個人忽然開腔了:「朋友,要不要陪我喝點?」
普通話!
一瞬間,我立即判斷出,他不是附近十里八鄉的人,而且,他還發現了我。
我站在那裡,沒有回應他,在沒有弄清楚形勢之前,我絕不會頭腦發熱亂動手。
看到我沒有反應,他轉過頭,笑了笑:「你站起來的時候,我就發現你了!怎麼樣,遇到就是有緣,來點酒?」說著舉了舉手裡的杯子。
現在我才看清他的面目,歲數在三十五六之間,國字臉,很勻稱,笑起來很和氣,但卻擋不住那銳利的眼神。
我走到他身邊,疑惑的問道:「你是?」
他站了起來,足有一米八,比我高出半頭,說道:「我叫萬西園,你可以叫我老萬,朋友你怎麼稱呼?」邊說邊伸出了右手。
我也把右手迎上去,不過剛伸到一半就發現手裡還握著個手電筒,趕緊把手電筒換給左手,握上他的手回道:「余添!」
他指了指門檻:「坐?」我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他也坐了下來,然後把鋪在地上的花生往我這邊推了推。
他邊剝花生邊問:「你在這裡幹嘛?」
我立馬編了個理由:「看門的,你呢?」
他抬起頭,看了我足有十秒鐘,嘴角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笑意,似笑非笑道:「胡家的祠堂,什麼時候需要外人來看了?」
我倒一點也不尷尬,繼續我剛才的問題:「你呢?」
畢竟,這是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村子,這點心理優勢還是有的。
他回答道:「我在外旅行,附近找不到賓館,在這裡借宿一晚上。」
我針鋒相對道:「借宿?怎麼也敲個門吧?」我對著大門挪了挪嘴。
門閂還從裡面閂著,意思很明顯。
他笑嘻嘻的回道:「大晚上的,不敢打擾你睡覺!」
「這裡離大路比較遠,挺偏的,一般人找不到,你怎麼找到的?」我問道。
「我五六年前也在這裡住過一晚上,所以知道!」老萬說完又補充道:「你們村是不是有個叫方連清的,是個老師,我以前跟他聊過!」
方連清是方雀二叔,和方雀家挨著,的確是老師,這一點老萬沒說錯。
既然他認識方連清,而且就是個破祠堂,也沒有可以圖三圖四的地方,我的警惕性也就下來了。
一坐破祠堂,一個窮學生,財色都沾不上邊,能有什麼可以圖謀的。
我剝了一顆花生放到嘴裡,邊吃邊問道:「你經常旅行,都去過哪些地方?」
他沒有回答,而是從包里拿過一個通體黑色的杯子,打開蓋子從裡面抽出一張疊著的地圖,遞給我說:「去過的地方都在這個圖上,我用圓珠筆標記了!」
我攤開地圖,發現地圖上的圓珠筆點得密密麻麻的,卻基本都集中在豫、皖、蘇、魯這些區域,範圍倒不是很寬。
他把杯子放在地上,拎起旁邊放著的鐵罐,給杯子倒滿,遞給我說道:「啤酒,冰鎮的,涼快!」
我接過來,禮節性的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帶殼的花生不太能做手腳,酒就不一樣了,陌生人的東西,還是少沾為妙!
老萬假裝沒看見,頭低著想了一下,問道:「離天亮還早著呢,想不想聽個故事?」
我回道:「可以,反正也沒什麼事,你講,我聽!」
老萬拿起他的杯子,一仰而盡,又倒了一杯,才開腔道:「我先聲明,這只是個故事啊!」
我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舉了舉,以示信任。
老萬身子往後靠在門框上,忽然嚴肅了起來,問道:「你知不知道傳國玉璽?」
我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為老萬的嚴肅還是他的問題,回道:「知道!」
老萬不耐煩的看了我一眼:「都說了是故事,講的不好呢,你當笑話聽也行!」
我本來想說「我本來就在笑啊」,但我硬生生的憋住了這句話,正色道:「史書上說傳國玉璽是和氏璧鐫刻所成,是歷代皇帝的印信,到五代後唐滅國,末帝李從珂自焚的時候一起焚毀了。」
老萬呵呵一笑:「你……相信?」
我又喝了口啤酒,說道:「史書主要是為了天下人相信,我一個人信不信無所謂!再說了,就算瞎寫的,我還能時光倒流,去驗證一下怎麼的?」
老萬正色道:「如果瞎寫,那對很多人豈不是很不公平?」
我沒有答話,站起來,從供桌上拿了一本族譜,遞給他道:「你看看這上面的人,寫的字數可能都沒他活的年數多,即使天大的是非、海深的曲直,不過是寥寥幾句,又能如何呢?請問公平是幾斤幾兩?」
老萬似答非答道:「唉,為什麼總有些人願意飛蛾撲火呢?」
我笑著轉移話題:「來,接著說那個寶貝的故事!如果我要是能找到的話,下輩子都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