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司馬熾的眼淚

第3章 司馬熾的眼淚

皇太弟府上的密室之內

「慶孫先生,國家危如累卵,能救我者,能救社稷者,唯先生也!」

劉輿實在是聽不得這種刻意「紆尊降貴」的言辭,哪有皇太弟會用「我」字自稱的?!

這麼明顯的拉攏之舉,實在是有些太過了……

劉輿想要抽身離去,卻是不想司馬熾眼疾手快,竟是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堂堂大晉的未來天子啊!

竟然如此不顧禮義廉恥?!

可司馬熾卻是絲毫不以為意,甚至還字字句句都帶著哭腔地哀求道:「若是先生此刻離我而去,那司馬熾只有一死而已了!」

「哎!殿下萬萬不可如此……,哎呀呀,不要再拉了!下裳都快被你扯下來了!哎呀呀!這成何體統啊!?」

「先生!此地乃是密室高閣,四周皆有死士把守!君之語只入我一人之耳,絕不會再有第三人知道……」

劉輿自然是清楚這點,不然也不會假惺惺地跟著上樓了……

畢竟江湖傳說當年劉琦就是用這招「上屋抽梯」之計,求得了諸葛亮的「餘生安穩」之計,如今好不容易享受到了同等的待遇,又是堂堂大晉皇太弟的親自表演,如此趣事,焉能失之交臂?!

可劉輿的臉上卻是故意裝得愁眉不展,甚至還假意輕推了幾下那個抱著自己大腿根本不肯鬆手的司馬熾……

司馬熾被劉輿這麼一激,更是死命抱住劉輿的大腿,然後嚎啕大哭了起來!

那眼淚水連著鼻涕水真是像噴涌而出一般……

劉輿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尤其是司馬熾還津津有味地把那些噁心的液體全部吸進嘴裡的時候,更是讓劉輿決定趕緊開口:「殿下何必如此哀傷?!劉輿不才,卻有一計,不僅可以保全殿下,還能讓殿下安心為大晉的社稷盡心儘力……」

劉輿這話說得意猶未盡,卻是已經足以讓司馬熾轉悲為喜……

只要劉輿這個司馬越的首席謀士開了口,那他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還請先生快快教我!如果真如先生所說,本王願意與先生共分天下!」

劉輿笑得無比燦爛,猶如見到了這世上最有趣的事情,這種根本沒有保障的話也能說得這麼大言不慚,真不愧是厚顏無恥的皇太弟殿下啊……

可劉輿這副模樣看在司馬熾的眼裡,那意味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果然沒有任何人可以敵得過金錢和權勢……

「不知先生有何妙計可以救本王?!」

「殿下有沒有想過……,假降於太傅……」

司馬熾眼前頓時一亮,但細思之後,神色卻是變得陰晴不定……

劉輿則是轉頭看向了窗外,像是忽然被遠處的景色迷住了一般……

一時之間……

閣樓之內……

鴉雀無聲……

許久之後,司馬熾似乎是終於下定了決心……

「若是讓先生幫丰度達成這一願望,不知道先生需要丰度為先生做些什麼……」

劉輿嘴角微微一翹,平淡地說道:「北方鮮卑蠢蠢欲動,又有匈奴漢國虎踞平陽,如果只有王浚一人苦苦支撐,恐怕總歸不是長久之計……」

「先生是否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

「吾弟劉琨……」

次日,東海王府之內

「娘的!士可殺不可辱!司馬衷這是純心要和本王過不去啊!?他真的以為老子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娘的!該死的司馬衷!該死的老畜生!」

劉輿安靜地聽著這些「大逆不道」的話語,卻是根本沒有任何要去安慰司馬越的打算,只是一邊低著頭,一邊看著腳上的新鞋……

這到底是出自長安最有名的鞋鋪,手工就是精緻啊……

司馬越哪裡知道劉輿看著極其恭謹,其實早就神遊物外,只是一個勁的破口大罵,直到罵得舒坦了一點,情緒也稍微冷靜了一些,這才定了定心,並且對著劉輿詢問道:「慶孫!這事你是怎麼看的?!」

劉輿心思雖然不在這裡,可耳朵卻是豎得直直的,此刻一聽司馬越開口詢問,竟是立刻把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拿了出來……

「主公……,陛下行事「天馬行空」,仔細推敲起來卻又不牽涉任何利益,似乎只是想讓主公難堪一下……」

「放屁!什麼天馬行空!?明明就是胡攪蠻纏,故意想讓本王在眾臣面前下不來台!」(天馬行空出自明代劉廷振所寫的《薩天錫詩集序》。)

劉輿挨了一頓罵,卻也不惱……

畢竟司馬越能罵皇帝昏庸無道,可他一個外臣卻是不能跟著一起只圖一時嘴上舒坦,否則不知哪天就會被人提起這事,甚至招來意想不到的殺身之禍……

可劉輿看著司馬越這樣沉不住氣,只能趕緊搜腸刮肚,說了一些司馬越此刻最想聽到的話……

「主公,據臣下安插在宮中的密探回報,陛下最近的身體狀況極其不佳,不僅吃的少了,還常常半夜驚醒,然後一夜無眠……」

司馬越一聽劉輿這話,頓時來了一絲興緻,就連看向劉輿的眼神也變得詭異起來……

「若是陛下長久如此,定然會變得神志不清……」

「……」

「要是再被奸人利用的話,恐怕就不是像現在這樣不痛不癢的胡攪蠻纏了……」

司馬越最擔心的就是這種情況發生,所以一聽劉輿這麼開門見山地說了出來,原本就陰鷙的眼神更是透出了幾分殺氣……

劉輿被司馬越看得心中發慌,這樣凌厲的殺氣,還真是只有像司馬越這樣殺人如麻的梟雄才能擁有……

「主公還記得伊尹和霍光二人嗎?」

「你是說廢立?司馬衷都這個歲數了,還如何廢立?!不過要是駕崩的話……,嗯……,該立誰呢?!司馬覃嗎?那個廢太子可是和本王水火不容啊!其他宗室里有沒有合適的幼子?!不妥不妥!立了他們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宗室里那些道貌岸然的王八蛋?!哎!只可惜明月是個公主,不然倒真是不錯的人選…….」

司馬越話說到這裡,眼神卻是偷偷瞥了一眼看著恭恭謹謹的劉輿,然後故意用著看似隨意的口吻,不耐煩地試探道:「哎!這立嗣之事真是不勝其煩!慶孫!你那邊可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劉輿立即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沒有!」

可就在此時!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突然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啟稟太傅大人!皇太弟司馬熾前來拜訪......」

司馬越挑了挑眉毛,忍不住轉過頭看了一眼劉輿……

劉輿依舊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只顧著自斟自飲,似乎完全沒把皇太弟前來拜訪的事情當一回事……

片刻之後……

司馬越眯縫著眼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司馬熾,真是從來沒見過這貨在他面前這麼小心翼翼……

司馬熾卻是從頭至尾都不敢抬眼去瞅一下司馬越,只是低頭輕笑道:「太傅大人……,丰度有些話想單獨和太傅大人商量一下……」

「哼!有什麼事情就在這裡說吧!慶孫是我的心腹,本王也正準備加封他為左長史,丰度要是覺得不方便,那就不說也罷……」

司馬熾心中暗恨,臉上卻是仍舊陪著笑臉,並且趕緊向著劉輿道喜了一番……

劉輿冷冷地對著司馬熾點了點頭,就算是回過了禮,然後恭恭謹謹地對著司馬越叩首謝恩,這兩廂一對比,簡直就是沒把司馬熾這個堂堂的皇太弟當一回事……

司馬越卻是十分欣賞劉輿這種「不拘小節」的行事風格,尤其是司馬熾臉上那種難以掩飾的尷尬,更是讓人看得賞心悅目……

司馬熾眼見司馬越心情好了幾分,趕緊不顧身份,「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司馬越的身前,然後扯開了嗓子哀嚎道:「哥哥救我!」

劉輿嘴裡的酒水差點直接噴了出來!

堂堂晉武帝的二十五子,天潢貴胄的皇太弟,竟然不顧當著他這個外臣的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嚎啕大哭?!

這他娘的眼淚也是真絕了,說來就能來啊?!

司馬熾卻是根本不在意司馬越和劉輿的目光,只要他能達成目的,今日受點「奇恥大辱」又有什麼關係?!

早晚都會讓你們千倍百倍的償還出來!

司馬越雙眉緊皺地看著司馬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真是有點擔心他哭暈在自己跟前,那這事要是再傳到了外面,讓他司馬越怎麼交代啊?!

「丰度!有話好好說!何必如此呢?!」

「兄長你有所不知!羊獻容那個賤人要害我啊!她看皇兄身體每況愈下,就想迎立那個廢太子司馬覃!她……,她……,不!那個賤人一門心思就想要殺了我啊!」

司馬越一聽這話,倒是信了幾分,畢竟一旦司馬覃登基,那麼羊獻容順理成章就成了皇太后,可要是司馬熾登了基,那羊獻容的皇太后之位就算是徹底絕了念想,畢竟司馬覃是兒子輩,而司馬熾則是兄弟輩,他要是羊獻容也絕不會讓司馬熾順利登基的……

劉輿眼見司馬越目光閃爍,卻偏偏一言不發,知道這是因為司馬越還沒摸清司馬熾到底能給他多少好處,所以忍不住朝著那個還在地上捶胸頓足,甚至恨不得滾上幾圈的司馬熾瞥了幾眼……

司馬熾既然已經豁出去了,自然不會再有任何吝惜,竟是哀嚎著一路膝行到了司馬越的身旁,並且一把抱住了司馬越的大腿,然後把滿臉的鼻涕和淚水一股腦得全擦在了司馬越新做的蜀錦袍子上……

「只要太傅願意出手相救,司馬熾什麼都可以不要!」司馬熾說完這話,就開始一個勁地磕頭,即使頭上皮開肉綻,鮮血直流也沒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

劉輿看得是心驚膽顫,這司馬熾真是豁出去了啊!?

司馬越也忍不住有些動容,難不成那個羊獻容真的已經準備下手了?!

外戚不可不防啊……

而且這羊氏也是豪門大族,若是真的讓他們楊氏一門佔了先機……

司馬越想到這點,不由得把目光看向了劉輿……

劉輿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詞,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臣私下打聽過,羊皇后和司馬覃二人最近確實來往有些頻繁……」

司馬熾一聽劉輿開了口,更是聲淚俱下,活脫脫一個怨婦一般……

司馬越鄙夷地瞥了一眼司馬熾這個窩囊廢,想想當年武帝司馬炎是何等英武之人,怎麼就生了司馬衷和司馬熾這一對草包?!

「夠了!有什麼話起來好好說!」(本書《五胡明月》由上海嘉定人沈新峰所著!筆名:騎卷江山)

司馬熾一聽這話,簡直如蒙大赦,趕緊又對著司馬越磕了幾個響頭……

「太傅救我啊!」

司馬越眼見司馬熾嚷嚷著又要抱過來,趕緊抬腿就是一腳!

司馬熾被一腳踢倒在地,竟是泣不成聲地哀求道:「丰度不想做什麼皇帝,只求活得平平安安,可羊獻容不僅要丰度的命,還威脅丰度和她一起聯手對付太傅!丰度無能,幾次三番迫於威脅,不得不與太傅作對啊!還請太傅明察秋毫啊!」

劉輿真是打心底里有點佩服司馬熾了……

竟然還有這麼清晰脫俗的栽贓嫁禍之法?!

真要是換個不清楚司馬熾什麼德行的人聽了,恐怕就算不被他騙死,也會認為羊獻容一定是個十惡不赦的毒婦……

司馬越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道:「你先回去吧……」

「太傅?!」

「希望你永遠記住今天你自己說過的話……」

司馬熾臉上立時露出狂喜之色,又是對著司馬越連續磕了好幾個頭……

不久之後……

司馬越厭惡地看著司馬熾那猥瑣的背影越走越遠,這才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慶孫……」

「微臣在……」

「孤王這會有點疲憊,你自己在這裡再吃一會,孤王先走一步了……」

「諾!」

片刻之後……

劉輿終於不用再注意任何言行舉止,撂起袍袖就是一陣大快朵頤,就是臨走的時候,也不忘把吃不完的大雞腿藏進了袍袖之中……

同一時刻,明月的小屋內

紅姨竟然趴在我的身邊睡著了,嘴角上似乎還掛著一絲晶瑩……

我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感動,畢竟她是自己來到這個世上后,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

我試著動了動身子,卻是依舊讓人沮喪……

或許是嬰兒期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和靈魂達成某種契合,所以很難做到行動自如……

我又努力掙扎了好一會兒,終於確定自己除了能翻個身之外,並沒有任何前世看過的那些小說中所出現的天生神力或者其他特異功能……

我眨巴眨巴小眼睛,放過了內心的無比失望……

畢竟我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小王子……

最起碼以後吃香的喝辣的,還有數不盡的漂亮妞可以泡,也算是極大的安慰吧……

而且根據我從出生到現在,足足六個多月來的細心觀察,我可以很肯定司馬衷就是自己的便宜老子!

可司馬衷不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傻兒皇帝?!

「八王之亂」和五胡亂華都是在他手上開始的,而我又是他「碩果僅存」的最後一個兒子……

可司馬衷不是只有一個兒子叫司馬遹?!

而且司馬遹應該已經被先皇后賈南風殺死了!

那他這個王子又算什麼?!

歷史上完全沒有自己這號人啊!

我突然楞了一下……

怎麼自己前世的記憶都不記得了,偏偏這些歷史知識竟然還能爛熟於胸,他娘的自己前世到底是個什麼鳥人啊?!

但無論如何,對於司馬衷為了保護自己,硬把自己說成是一個公主……

關於這點,我作為一個經歷過滄桑的「成年人」,真的是十分感動……

至於西晉是什麼時候滅亡……

我只依稀記得不是在司馬衷手上……

哈哈!

太好了!

只要不是在司馬衷手上亡掉的,那就說明自己起碼可以太太平平的長大成人,然後開開心心去禍害美少女們!

哈哈哈!

傻子才去告訴別人自己是穿越回來的!

這一輩子!

老子一定要好好活出個人樣來!

我籌措滿志地翻了個身,然後小心翼翼地爬到了牆邊,接著極其艱難地站了起來!

可還沒等我掩飾完內心的竊喜,緊閉的屋門竟是突然「吱呀」一聲!

李太醫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像是有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要對紅姨說……

「李爺爺好!

李太醫目瞪口呆之餘,更是手足無措,就連張大的嘴巴也是完全合不攏了……

「李爺爺,你怎麼了?!怎麼渾身發抖了?!難道是中風了?!紅姨!快醒醒!李爺爺中風了!」

紅姨乍然被驚醒,忍不住眯著眼瞧了一下李太醫,又看了看站著的明月,竟是立刻學著李太醫的樣子,也伸出了手指不斷發顫……

這就是公元306年的冬日……

一段溫馨而又令人懷念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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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五胡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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