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寒凌的賭局
全場驟然靜默。
沒有歡呼，沒有吶喊，沒有如之前那般狂歡似的嘶吼。
因為，那是對眼前這場絕妙表演的，最糟糕的褻瀆。
兩名三星統帥，兩名五星統帥，即使其中有一位是沒有太強戰鬥能力的輔助系御魔者，即使對手是身形迅捷難以捕捉的敏捷系，要拿下區區不過一個才剛剛突破至四星統帥的傢伙，也本應該是毫不費力才對。
可是正相反，那三名力量系御魔者似乎完全無法捕捉寒凌的身影，反倒是寒凌數次差點突破至被稱呼為「魂」的女人身邊，令人不由得為這位輔助系御魔者捏上一把汗。
如果就這樣來看，似乎甚至是寒凌要更佔上風一些。
寒凌快嗎？
不，他的一舉一動絕對談不上快，甚至可以說有些遲緩。
但卻渾然天成，似乎全無破綻。
芙蕾雅是鬼魅之影的大師，寒凌以她的身份度過了十年，那是令寒凌本人都難以分辨虛幻與現實的十年，而在與王天雨和承燁的練習之中，他摒棄自己積累下的戰鬥經驗與習慣，一心一意嘗試練習著那些從芙蕾雅修習繼承來的武技。
也正因如此，芙蕾雅的經歷與經驗，已經都化作他的力量。
對芙蕾雅來說，與鬼魅之影的同伴那招招致命的必殺之技相較之下，這三個人的武技就如同小孩子正隨意揮舞玩具一般簡單粗陋。
踩到橫掃過來的巨劍劍面上，死亡之力的匕首化作旋風的刀陣散射而出，很自然的翻身躲過另一把豎劈的劍，死亡之力凝成長劍點在自下而上揮來的狼牙棒的鎚頭上，順勢在狼牙棒柄踏上一腳，一劍刺向「混沌」的眼睛。
他的身影有幾分模糊，似乎不管怎麼樣都看不清。
那是技能嗎？也許是吧。
那是身法嗎？可能是吧。
那個人還是寒凌嗎？
或者實際上，是芙蕾雅呢？
這又有誰能知道呢？
「混沌死亡」的四人越發焦急，而有些事是急不來的，恰相反，因為焦急，他們的失誤更多，寒凌也因此更加遊刃有餘——如果不是隊友幫助，恐怕鬼鐮會直接切中他「死」的左肩，而如果圍攻寒凌的幾人之中有一人受傷並因此喪失戰力，之後的戰鬥恐怕只會越發艱難。
可惜那圓形的，流轉白色光芒的漆黑盾牌驟然纏繞到「死」的身上，將劈砍而下的鬼鐮擋住，然而那一擊卻在瞬間將盾牌摧毀，那面環繞全身的漆黑圓盾驟然爆裂成無數菱形的碎片，向周遭四散爆射而出。
寒凌身影依然模糊，卻隱隱有幾滴鮮血滴下。
就如同水上波紋漸漸歸於平靜，水中倒影終究清晰了幾分。
似乎佔到上風，終究不是優勢。
即使有著芙蕾雅的經驗和心得，因為對方御魔者有著護救能力極強的技能存在，直到現在，寒凌也沒有能夠給對手造成任何傷害，對對手那連綿不斷的攻勢應對得也愈發吃力。
放鬆身體，就像芙蕾雅做的那樣。
只要平靜的揮動武器，自如的躲閃攻擊便好。
當然，普通的觀眾並不能看出雙方究竟誰人優劣，也看不出賽場上戰況究竟如何，所以在諸位觀眾眼中能看出的僅僅只有寒凌以一敵四不落下風，這便證明著他的實力已經遠超對手。
這些觀眾並不是那支隊伍的死忠粉絲，他們只是期待看到一場分外精彩，最好也分外血腥的比賽而已，所以他們的歡呼，自然同樣屬於強者。
不知是哪一個人第一個以極微弱的聲音呼喊起「寒凌」的名字，但那聲音開始漸漸積累起來，漸漸形成一道呼嘯的海浪。
終於，「混沌」再次凝成一枚混沌之箭，箭矢在扭曲與混亂之中鎖定寒凌的身體，這一擊依然是避無可避，寒凌只得橫過鬼鐮去擋，強橫的衝擊卻令他不由得吐出一口鮮血。
而在同時，他的身體終於停滯下來，隨後扭曲而旋轉的傳送門同時在「混沌」和寒凌面前亮起，下一瞬，寒凌再次被拉到對手的面前。
這一次，還被混沌之力束縛的寒凌終於再無法閃躲，「混沌」一錘砸下，這一擊速度太快威力太強，寒凌只來得及稍微偏轉下身體便已經中招，死亡之力臨時構築出的左臂肩鎧僅僅只阻攔了看上去令人心驚膽寒的狼牙棒不到半秒。
一聲脆響，寒凌一時沒能支撐住身體，左膝重重砸在地面，就這樣跪倒在地，肩部已是血肉模糊，不知道骨骼是否已經就這樣破碎。
「現在，下台。」混沌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有些輕柔，在這種綿聲細語下他的威脅聽起來反而沒有那麼具有壓迫力，甚至莫名的令人感到有些可愛。
但是威脅對手憑的不是聲音有多威嚴，而是手中的武器有多恐怖，此時此刻，他的狼牙棒鎚頭依然停留在寒凌肩上，似乎下一瞬便會再次砸下，顯得格外恐怖。
寒凌抬起頭，他那微笑的面容莫名的令人恐懼，似乎是陰謀得逞一般。
「混沌」本能意識到不妙，當即將棍收回立即後退，這樣一來寒凌本就已經被打出窟窿打碎骨骼的肩膀連皮肉都被撕扯下來，傷口極為血腥而恐怖。
但是寒凌依舊在微笑。
他怎麼可能想不到對手一箭一拉一錘這般近乎無腦的連招。
因為最簡單的連招，往往也最實用。
他早知道對手只有混沌之箭這一個技能可以限制住自己。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對手將自己牽扯到他面前的具體原理寒凌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他只需要了解這個奇特技能的效果——這個技能可以將兩個人拉到他們中間的位置，僅此而已。
剛才看似只是他單純的獨舞，但實際上，在他的帶動下，對方的陣型已經支離破碎。
現在「死」「亡」和自己有相當的距離了，而已經沒有了技能的「混沌」，又怎麼攔得住我？
他憑什麼攔我？
他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樣。
心寒如冰，身堅如凌。
不只是對他人的性命冷漠，對自己也是如此。
從欺騙趙乾宇制定這樣的戰鬥計劃開始，他就已經做出自己的決定。
他的算局中不只有同伴與對手，也有他自己。
如果可以獲取勝利，他並不忌憚將自己的性命作為賭局籌碼的一部分。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這一次的賭博，是他取得了勝利。
寒凌之前的速度一直不快，或者是似慢實快，但這並不意味著作為敏捷系御魔者的他不能在一瞬之間將自己的速度提升至極限，一閃身晃過「混沌」，再下一刻已經在「魂」的面前。
「死」「亡」終於忍耐不住了，之前因為寒凌身形飄忽不定難以追尋，為了避免誤傷而無法使用的骷髏鬼火砸向寒凌的後背，同時寒凌與「魂」之間，黑色盾牌再次出現。
這次暗盾甚至似乎吞噬了周邊一切光芒。
寒凌沒有在乎那些，不論是背後哀嚎的骷髏還是面前白光流轉的黑盾，他只是看著「魂」，冷漠得如同幽冥的使者，前來收割逝去的性命。
女人那翠綠色彷彿琉璃的瞳仁，卻因焦躁和恐懼而毀了美感，嫵媚的面龐上終於閃現出驚慌畏懼的神色。
寒凌突然覺得有些可惜，右手鐮刀凝聚成型。
整個競技場彷彿暗了一瞬間，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黑色的光芒劃過，一瞬之間，暗盾也好，鬼火也罷，一切煙消雲散。
滅魔幽冥斬。
鐮刀架在「魂」的脖子上，寒凌的微笑配上血肉模糊皮肉外翻的肩膀在旁人眼中格外恐怖，至少在她眼中如此，她一動不敢動，於是小腹被重重的一膝擊，在她不由得俯身的那一刻，左拳已然砸中了她的太陽穴。
她在摔下台前就已經昏過去了。
寒凌深吸一口氣，反身甩出幾把死亡之匕，一個旋轉直接下台。
他摸摸自己的胸脯，幾乎下意識說了句「為什麼妾身的胸這麼平了」，隨後笑出聲來的同時一陣后怕，就倒在昏迷的「魂」身邊，將身子攤開。
他開始有些擔心哪天自己不再是自己。
而是芙蕾雅。
他太累了，最後一刀已經耗盡了全部的魔魂，肩膀還不住的傳來刺痛，聽著賽場邊山呼海嘯，好像整個世界都慢慢遠去。
「混沌」看著台下的寒凌，眼中的怒火藏不住也不需要藏，他很憤怒，他理應憤怒，這個小子一個人把自己四個人耍的團團轉不說還帶走了己方最重要的輔助系，這確實是很恥辱的一件事。
嘭。身後傳來聲音，「暗」「影」就像破布一樣被扔過來，滿身焦黑，身上還裹著正噼啪作響的電網。
沒有看到「魂」停留在賽場之上，星芒的眾人不由得略鬆一口氣。
可是這賽場之上，寒凌也已不見蹤影。
又不免令人憂心。
就在這時，趙乾宇看看「混沌」狼牙棒上的鮮血，突然笑出聲音。
「很好很好，他已經做到他該做的事。」
「現在，該由我們，來完成剩下的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