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彼此的任務
「早安,各位。」墨顏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樣走進餐廳,隨口向彼此之前氣氛頗有些尷尬的的眾人打著招呼。
出乎預料,今日的早餐是由那位似乎曾「殺過不少人」的寒凌親手烹飪,而這一支團隊之中,除去早就認識寒凌的趙乾宇,恐怕沒有人想到這傢伙竟然還有一手驚為天人的好廚藝,可以想像,如果場間是些熟人老友,整間餐廳恐怕早已為搶奪食物而變得混亂不堪。
然而可惜的是,儘管已經確認同伴關係,但場間除去格外自來熟的趙乾宇與彷彿對一切漠不關心的寒凌之外,其餘幾人之間的關係並不友善。
王天雨和承燁依然看不對眼,彼此之間的目光還帶有某種敵視與挑釁的意味,鷽鈅似乎對昨晚的噩夢依然心有餘悸,吃飯時雙眼不時移到王天雨身上,眼神中滿是擔憂,寒凌飯量不大,烹飪大餐的疲憊又令他胃口不佳,此時已經靠在椅背上看自己的「食客」們狼吞虎咽,露出一抹滿意的微笑,天勛似乎全然沒有感覺到場間氣氛的尷尬,大口撕扯著鮮美的雞腿,至於趙乾宇……
這個變態蘿莉控的目光落在誰的身上,想必已經不用我說了吧?
感謝墨顏的及時出現打破場間僵局,六人的目光幾乎在同時落到他的身上,而按照之前的約定,在幾人「擁有足以從那處異界回歸的實力」之前,墨顏的身份便是這幾人的導師。
因而,儘管似乎有些不情不願,幾人還是放下手中碗筷,站起身來準備向墨顏行禮。
「你們吃你們吃,不用在意。」墨顏壓壓手,阻止了各位彎腰行禮的動作,「我只是來這裡宣布各位即將進行的學習內容,僅此而已。」
「這件事不急,」寒凌微微一笑,如同變魔術般不知從哪拿出副碗筷來,「先好好吃飯,吃完再說。」
墨顏看向微笑著的寒凌,目光自桌上那足以被稱為佳肴的豐盛早餐,沒有絲毫猶豫便拋下自己「超凡入聖境大御魔者」所應當擁有的威嚴,接過碗筷為自己盛上一碗炒飯,坐到王天雨和承燁之間開始吃起來。
儘管曾遊歷世間近百載,可以說享用過無數美味佳肴,墨顏也依然不得不承認,這碗炒飯的顆顆米粒皆是沾染了某種堪稱神奇的香味,這種味道並不如一般飯菜那般在口腔中模糊而過,反倒是在口舌間纏綿繾綣,令人迷醉。
僅僅一道普通的炒飯便已達到如此境地,很難想象,那其餘的菜肴究竟會有多麼美味。
幸好幸好,多虧自己沒有拒絕,不然現在要是「真香」起來,那才是威嚴掃地,丟人丟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出人預料的事情再度出現,墨顏有如風捲殘雲般襲卷著整張餐桌,那堪稱恐怖的進食速度令人不寒而慄,直看得眾人目瞪口呆,連吃飯的動作都已經停下。
「真不錯,」直到桌上已再找不到半點食物,墨顏才停止那狂暴的進食,他微笑著看向寒凌讚歎道:「如果沒有成為御魔者,我想你現在一定會是舉國聞名的廚師。」
寒凌笑笑,沒有說些什麼,不知道是對自己這頓飯菜滿意而不願表現出沾沾自喜,還是對自己日後可能會成為幾人的專職廚師而感到有些悲哀。
而在同時,墨顏已經扭頭看向趙乾宇,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既然你是唯一曾對我出手過的人,那我就先從你開始說吧?」
「呃,您請。」趙乾宇難得沒有絲毫玩笑表情,回答甚至用上敬語,眼底卻隱藏著一抹不屑。
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即便是與趙乾宇熟識的寒凌也不清楚,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傢伙曾經在某座塔內隨一位大御魔者學習知識,而因為樂於讀書,他曾經在閑暇時分讀盡塔內藏書,甚至將大半藏書都已經爛熟於心,倒背如流。
因而,趙乾宇根本不相信,墨顏可以在魔魂的領域教導自己些什麼。
哪怕是超凡入聖境的大御魔者,也是如此!
然而就在此時,墨顏已經走到趙乾宇身邊,輕輕捏了捏他的胳膊,臉上滿是笑意,「你這一身肌肉,未免有些太過柔軟了吧?」
這是出乎預料的突然襲擊,因而趙乾宇尷尬的笑笑,沒有說什麼。
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最清楚,趙乾宇當然了解自己有多麼虛弱——開玩笑,走上城堡這麼多級台階便已經累得自己氣喘吁吁,說自己身體健康體格健壯,誰信啊?
沒有在意趙乾宇尷尬的笑容,墨顏繼續說道:「我知道智力御魔者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冥想,誦讀典籍,構築術式,很多術式甚至對自己的身體有極大的損傷,因而身體強度要遠弱於其他人,但你虛胖的未免有些太過厲害,先不說以後會不會有什麼隱患,我也不希望自己雇傭的勇士一旦被人近身,就成了一隻可憐的待宰羔羊。」
趙乾宇再次尷尬的笑笑,「那麼,您希望我做到怎麼樣的程度呢?」
墨顏似乎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此時大手一揮,「至少要到硬接天勛三拳不至於倒下的程度。」
作為衛士境界的御魔者,若是論魔魂上的力量天勛自然不如承燁或是王天雨,但日復一日的開碑碎石,若是單論力量,恐怕承燁王天雨都只是望塵莫及。
趙乾宇笑容逐漸凝固,但墨顏的話還沒有說完,「這裡離小鎮大概四五公里的樣子,往返八次如何?吃完早飯休息一會就去吧,記得背上門口的背包,有我的小禮物。」
「那麼,」作為趙乾宇的好兄弟,寒凌自然不會忘記落井下石,哦不對,是拉兄弟一把,只見他隨口問道:「要是他慢慢走完怎麼辦。」
墨顏揮揮手,「無所謂,反正可以做到這些之前,我不會考慮雇傭他就是了。」
趙乾宇逐漸收斂起笑容,問道:「這就是……我的課題?」
墨顏臉上的笑容同樣在一瞬間消失,「確實如此。」
趙乾宇沉默片刻,為自己倒滿一杯清水一飲而盡,轉身出門。
「但願天黑前他能回來。」寒凌隨口道,然而場間的其餘人眼神中滿是悲哀,似乎已經清楚知道這句話是天方夜譚。
「那麼接下來,先說王天雨好了。」
王天雨沉重的點了點頭,一副即將英勇就義的表情,而墨顏看著他大義凜然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話語間也多出了幾分笑意:
「我不知道你從哪裡知道了聖教軍難以進階傳奇的原由,但是你試圖尋找聖光本質的想法很正確,做法也很聰明,常年外出也可以有效的避免身邊人發現自己離經叛道的實際情況。」
「哥!」鷽鈅頓時大驚失色,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看上去緊張不安,而作為當事人的王天雨只是笑笑,並沒有開口辯解什麼。
墨顏似乎全不在意震驚的鷽鈅和滿臉無奈的王天雨,只是自顧自的繼續說著,「你需要繼續自己的工作,」他一扭戒指,嘩啦啦的書冊掉了一地,「這二十七本書卷記載大部分聖光教會的低級聖光術,我希望你可以將這些聖光術融會貫通。」
王天雨看著那些有幾分破舊的書冊,雙眼中綻放出光芒,趕忙站起身來深鞠一躬,將書卷收入自己胸前鑲嵌著赤紅水晶的金黃十字之後輕輕揉揉鷽鈅秀髮,隨後便轉身離開。
「寒凌,」墨顏看看剩下的三個人,問道,「你的武器是什麼?」
寒凌無言,濃墨般的黑霧在手中凝成鐮刀,反射著森寒光輝的鐮刃自骷髏口中吐出,其上閃爍著一抹詭異的妖艷紅芒,似乎渴望痛飲鮮血,鷽鈅與天勛感受到某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寒冷,不禁打上一個寒顫。
「果然,在『那位大人』的影響下,死亡一系御魔者所選用的武器不是短匕便是鐮刀,」墨顏微微一笑,自戒指中取出一枚不知是何材質的球形裝置。
它閃爍著金屬光澤,冰冷而反射著光芒。
墨顏將它遞給寒凌,寒凌把它抓到手中,感受到其中蘊含著一個格外強大的靈魂,忍不住微微皺眉。
「這裡是曾經鬼魅之影的大師芙蕾雅的記憶,「墨顏察覺到寒凌微微不滿的情緒,開口解釋道,「放心,她是自願留在這裡,希望將自己的技藝傳承下去,並且……」
墨顏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希望看到繼承自己衣缽的傳人,可以去令這個世界發生些改變。」
寒凌再沒有說什麼,簡單行上一禮便轉身離開。
「你是聖光教會的牧師,就好像我不會去教導趙乾宇魔魂的知識,我也不會膽大妄為到試圖去教導你如何使用聖光,不過單純就神術方面,我建議你暫停修習,或許你應該和你哥哥一樣去試試尋找聖光的本質,」墨顏終於轉向鷽鈅,眉頭緊鎖,似乎是在猶豫掙扎是否要說出這句話,「有些事情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訴你,這世上也沒有任何人會告訴你。」
「他們不能,也不敢去這樣做。」
「那麼,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只要你想通了就好——如果你一直信奉的神明早已死去,你要怎麼做?」
鷽鈅沉默著沒有回答,而墨顏已經轉頭看向天勛,「我教你如何修鍊,你感受一下,你和他們相比基礎太差,桌上的草藥記得喝完,之後再進行。」
「多謝。」天勛一抱拳,倒是頗有幾分不卑不亢的味道,隨後任由墨顏食指中指輕點在自己手腕之上,任憑那一股暖流在自己體內奔騰涌動。
面對此情此景,天勛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形容。
這世間有一句廢話叫,有的就是有,沒有的就是沒有。
天勛一度以為自己看得到黃澄澄的金幣,聽得到金幣的碰撞聲,觸碰得到金幣,感受得到金幣的刻痕和冰涼,所以金幣是存在的,而這世上看不到聽不到也觸碰不到的東西就是不存在的,可似乎並不是這樣。
他緊閉雙眼,卻能看到身邊有無數條線,這些線條各色各樣,粗細長短盡皆不一,而有些則正不斷湧入自己的身體。
天勛並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魂」,他只是覺得渾身上下熱騰騰的,很舒服。
衛士是御魔者最低的段位,只要擁有魔魂便是所謂一星衛士,但擁有魔魂不意味著可以修鍊,很多人即便覺醒魔魂也無法成為御魔者,他們所掌握的魔魂也只不過能讓自己的日常生活變得方便些而已。
而如果達到二星衛士的境界,這便意味著這個人已經明悟自己的魂,並且可以與世界的魂和諧相處,甚至可以進行一些交流。
天勛不知道自己有成為御魔者的資格,但卻無師自通般的知道自己擁有可以使物體變得堅硬或是脆弱的能力,而在不經任何系統的修鍊就可以達到四星衛士,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擁有著怎樣恐怖的天賦。
對力量御魔者而言,身體越堅韌,修鍊就越發容易,而天勛的身體素質……
不過短短二十分鐘,他聽到了一聲,破碎聲。
天可憐見,天勛敢以財富女神的名義發誓,那破碎聲輕微而悅耳,彷彿是世上最美妙的聲音——甚至超過金幣的碰撞聲。
墨顏有些驚異,忍不住笑笑搖了搖頭。
他萬萬沒有想到天勛竟然就這樣破境,輕輕鬆開手詢問道:「體會到了么?就像這樣。」
天勛毫不猶豫當場跪下磕三個頭高呼恩師,卻被墨顏扶起來,在墨顏長篇大論般的告誡一番並傳授經驗之後離開。
「至於你,承燁,」墨顏沉默片刻,這才對承燁說道,「你隨我來,我有很多要告訴你的。」
而就在墨顏即將帶著承燁離開時,一直站立不動,在細細思索的鷽鈅終於發問道:
「如果有人說,絕對的光明就是絕對的黑暗,您怎麼看?」
墨顏驟然停下腳步站立不動,承燁能看到他攥緊了右拳,又緩緩鬆開。
他沒有回頭,輕輕的說道:
「我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