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簡愛
一個人,有兩種美:外在美和內在美!
可這兩種美,這個世上,沒有人能說清楚,怎麼才算真正的美。
當林君直穿著一身西裝,頭髮打理的也有那麼回事的時候,他站在樹下的樣子,很好看。
不可否認,這樣的他,在很多人眼中,是挺帥的一個黝黑小夥子,可在田雪念眼中,曾經一身灰塵的他,更讓她容易刻入心底。
「我找到新工作,現在是一名房產經紀人,你看,這身衣服,挺合身的,公司發的,就是這鞋子穿不慣,有點磨腳。」
這就是他認為比較體面的工作吧!
田雪念看了一眼他穿的尖皮鞋,也看到了他後腳跟,由於襪子破洞而露出來的皮肉。
他的精神品質不應該是這樣!
「我去圖書館借幾本書給你看吧!」
田雪念並不知道什麼書適合林君直,她把她自己喜歡看的的一些書給林君直借出來了。
最初田雪念拿了村上春樹的幾本書,和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可林君直根本看不下去,他說連一些字都不認識。
田雪念便給林君直配了一本新華字典,換了《曾國藩傳記》和《基督山伯爵》給他。
田雪念多次問他:「你看了沒有?」
他回答:「看了……沒有看完!」
田雪念看到了他不自然的回答,甚至有些逃避的回答,他大概永遠看不完,真正喜歡一本書,只會嫌書的書頁太少,害怕太快就翻到了末頁。
「是不好看嗎?」
她其實不想再繼續問這句話,只是她和林君直在校園散步,總歸需要一個聊下去的話題。
「我也說不上好看不好看,就是……好像,我不知道怎麼說。」
田雪念停下腳步,揚起頭,看著遠處高高的樹,和冬天裡的雲。
田雪念大概下定了決心一般,她帶著林君直到她宿舍樓下,讓他等一下,她跑上去,很快就跑下來,拿了一本書給林君直。
《簡愛》!
田雪念不知道該不該讓林君直看這本書。
她與這本書有共鳴,卻又是兩種不同的共鳴!
田雪念和書中的女主簡愛一樣,寄離人下,但簡愛身份低微,受到百般屈辱。而田雪念衣食無憂,享盡寵愛,但她卻依然有簡愛的痛苦,一種不能說出口,甚至衝擊靈魂的痛苦,她情願忍受簡愛那種身體上的磨難,與心靈上的屈辱,也不想承受這種靈魂上的折磨。
她頂著林家所有的希望,她以養女的身份,蠶食林母的時間和林君直的青春,她是踏著林家的血肉筋骨行走,她越走越高,她不可以回頭,不可以向下走,她必須頂著林家賦予她的光環前進,她不可以出錯,不可以失敗。
同樣,簡愛喜歡的男主,是一位高高在上的貴族,他與簡愛之間有年代種族裡,不可跨越的鴻溝,但簡愛是一個自由追求的女性,她不斷努力,向男主靠近。
而田雪念,她像《簡愛》里的男主,林君直像簡愛,書里的愛情故事,兩個人一步步靠近。可田雪念與林君直的現實生活里,他們的故事,卻一步步背道而馳,越走越遠……!
田雪念終究還是不希望林君直看這本書,她已經是一個思想自主的大學生,她有她的固執和理念,她不希望自己的內心被林君直看透,或者說她害怕被看透后的陌生感。
「田雪念,你以為你是誰?你也不想想你有今天,還不是林家給的,現在倒好,讀上大學了,有知識了,有尊嚴了,有了自己的想法,開始覺得你背後的林家是你的累贅了,是你的思想包袱了……!」
田雪念的噩夢裡,有無數個張牙舞爪的面孔,朝她怒吼,她時常半夜驚醒,嚇出了冷汗,可她卻總想再入噩夢,她想反駁。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
清醒的時候,她都不知道怎麼反駁,在夢裡她又怎麼反駁。
我只是希望都不要對我太好!
這種作踐自己的話,該如何開口,說出去也只是被人誤會她的矯情。
送出去的《簡愛》,就像隱藏在密碼盒子里的秘密。
她期待林君直去發現,又害怕他發現后的眼神。
她期待林君直再次來找她,又害怕他突然出現的身影。
大概快放假的前半個月,林君直來了,提著一個袋子,裡面很容易看出來,是放了三本書。
「書……都看完了……?」
田雪念心裡突然很緊張,她不敢去看林君直的眼睛。
林君直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說:
「《曾國藩傳記》看完了,那兩本沒時間看了,你都快放假了,我就想著給你還書。哦!還有,我給你買了一部新手機。」
林君直從袋子里掏出一個新手機盒子,遞給田雪念。
白色的手機,又是嶄新精美的外觀,比起林君直手裡那款破損了的粉色手機,看上去還要高檔一些。
「這是我簽了三個房屋租賃合同賺的錢買的,這次是正經工作賺的錢,卡也幫你辦好了,裡面存了我的號碼,以後我們聯繫就方便了。對了,你什麼時候放假?張寒他們十三號放假,時間差不多,我們可以和他一起回去!」
田雪念攥著手機,聽著林君直歡快的聲音,他終究還是沒有看懂《簡愛》,他終究還是只喜歡看街邊路攤上的盜版小說。
田雪念摸開手機屏幕,有些隨意且若有所思得點到通訊錄。
只有他一個人,標註著:哥哥!
她改成了:林君直!
「你站在這裡,我走遠一點打你電話,你試一下聲音!」
林君直跑遠,到牆角處。
田雪念手裡的手機響起來了,她看著他,他在揮手,很高興很期待的樣子,示意她快接電話。
她按下了接聽鍵,緩慢得把手機放到耳邊,冬天的風在耳邊吹拂而過,但真正讓她聆聽到內心深處的是電話里,那一聲:「喂!」
他的聲音在顫抖,他的聲音藏著著魔力的磁性!
這讓田雪念想起陳甜在他耳邊嘮叨過的愛情模樣。
陳甜說愛情就是正常人眼中的幼稚行為,比如說兩個情侶面對面打電話。
「喂!」
田雪念的聲音壓抑著,她眼睛里專註遠處的林君直,欣賞他的得意與激動。
陳甜還說過,愛情就像水,沒有形態,愛情像風,看不到摸不著。她還說愛情可以是一秒鐘,也可以是一輩子,誰也無法預料一眨眼后的變化。
就比如,林君直突然掛了電話跑過來,他都不知道在電話里多說幾句話。
田雪念又想起彭露在討論過後,無法拒絕舍友們的要求,作出對愛情的詮釋:愛情是以後的事!
對於愛情,李小果著重於實質追求,彭露執著於界限規定,陳甜來源於自我幻想。
一個學期,就快結束了,學生們除了考試,開始迎接即將到來的假期。
「我們宿舍什麼時候也聚一次吧?」
陳甜提議,李小果贊同,彭露猶豫但並不反對。
「那就這個禮拜六晚上,我們先去吃川府火鍋,然後再去唱歌,怎麼樣?」
陳甜興奮得大眼睛詢問著,她貪玩貪吃,沒有顧慮。
田雪念不敢與陳甜對視,她擺弄書桌上的東西,等待大家的發言,她的口袋裡只有七十塊錢。
若以錢的理由,拒絕學期末的聚會,田雪念說不出口,不關乎虛榮心,也與自卑無關,這是一種舍友之間的友誼,生活上的品質。
田雪念做不到一個人自我孤立,也做不到讓陳甜替她出份子錢。
她還是需要依賴林君直!
她也只能依賴林君直,在這個世界上,她唯有在林君直面前,才願意放下屬於她的自尊、高傲。
那天聚會,川府火鍋城二樓,靠窗的位置,四個靚麗的女大學生,都經過一番打扮,既不過分妖嬈嫵媚,又恰到好處摒棄了高中時代的含蓄與死板,宛若一簇青澀的含苞花枝。
巨大的玻璃窗外的夜裡,城市街道的燈光像滿天繁星,在小雨淋淋的無邊夜幕里閃耀著,車馬匆行,行人撐傘,這個世界總是那麼忙碌。
而窗內,裝潢豪美的餐廳大堂,座無虛席,吵雜的酒肉歡笑聲音不絕於耳,火鍋爐子蔓騰的熱氣,彷彿仙宮舞女,飄搖誘惑,讓食客們沉醉在虛華夢幻中,忘乎所以的高談闊論。
這似乎觸動田雪念內心深處,她還是喜歡窗外的世界。
瞥頭的瞬間,某一眼……!
窗外一個穿著小黑西服的年輕男子,頂著一個公文包,避著小雨,逃也似的在街上跑遠而去。
田雪念忽然想到林君直,她內心不由一酸!
李小果突然說話:「我們喝點啤酒吧?」
「好!」
陳甜和彭露用詫異的目光看著田雪念,因為她回答得太快,回答得太堅定。
田雪念沒有喝過酒,但酒的苦澀,正如她心裡的滋味,她一杯又一杯,和李小果這樣經常喝酒的高手,來來回回過招。
「可以啊!看不出來啊,田雪念你酒量不錯喲!」
陳甜調侃她,彭露驚訝於她,李小果壓著一雙美目,若有所思看著她。
而在田雪念的感知里,整個世界彷彿升空,超脫了世俗,她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似乎有很多很多心裡話,想要說出口,只是林君直不在身邊。
她腦袋裡渾渾噩噩,卻依舊裝出一副淡定自然的表情,輕笑著……!
之後,由李小果先結賬,四個花季少女,像一道美麗風景,從川府火鍋城去了附近的風歌KTV的預訂包廂。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田雪念的電話才響起,是林君直過來給她送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