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118真正的江州王
趙元沅慚愧的低下了頭,手不停的絞著衣角,乖乖點頭道:「沅兒知錯了,再不敢了。」
「你啊!」趙元祈還想再責備兩句,見她這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無奈的搖頭一嘆,叮囑道,「紅豆和辛夷會留下保護你們,切不可再像從前那般淘氣了。」
他這妹妹,打小就是個淘氣的,讀書寫字不行,逃跑開溜第一,因為有祖母寵著,誰也拿她沒法,有時候父王看不過眼教導她兩句,傳到太妃那裡必要挨幾句訓,從此以後,也沒什麼人敢管她了。
後來,她中了一種特殊的蛇毒,性命垂危,不知請了多少名醫,也只能勉強延續壽命,卻無一人能解。
至此後,沅兒就變了,她不再像過去那樣愛笑愛鬧,也不會經常闖禍了,她變得安靜沉默,時常一發獃就是一整天,連一句話都不願說。
那時,他才知道原來當初那個淘氣的沅兒有多麼可貴,他一直盼望著沅兒能回到過去,雖然沅兒這次又闖了禍,他心裡有些生氣,但更多的竟是欣慰。
她在阿萌這裡,臉上的笑容多了,話也多了,過去的她彷彿慢慢回來了。
阿萌,就像一個小太陽,溫暖著身邊的人。
她怎麼會是?
他突然心亂如麻,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只是他的猜測而已,或許是他多心了。
不管如何,阿萌始終是阿萌,是他的妻子。
「哥哥,你怎麼了?」趙元祈見他似乎在出神,擔憂道,「怎麼好像有心思?」
「沅兒,沅兒……」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姜辭的聲音。
趙元祈聽到她的聲音,心神一震,隨後又聽見葉慕九的聲音,「沅兒姐姐,我娘做了很好吃的大肉包,讓我端一碟送來給你吃。」
趙元沅連忙答應道:「哦,來了,來了。」又看向趙元祈道,「哥哥,你要不要見見阿萌姐姐?」
他想了想,聲音黯然:「不必了,她不會想見我的。」
終究,從一開始他就錯了,他不該存了利用她的心思,如今落得這樣的境地,當真活該!
原想著就此放手也罷,放過自己,也放過阿萌。
可是越想忘越是忘不了,過往種種,從年少無知時起,直到現在,時時縈繞在腦海。
他又低低嘆息一聲,轉身繞過綉著草蟲的織錦屏風,從後門離開了。
……
漆黑的天空飄著絲絲縷縷的白雲,就像大朵大朵開放在暗夜裡的潔白雪蓮,一輛馬車急馳在官道上,捲起塵土飛揚。
馬車內端坐著一名相貌威嚴,俊美非凡的男子,眯著眼睛,好像睡著一樣,即使如此,也讓人感覺到一種天威不可冒犯的壓迫之感。
旁邊角落還坐著一名臉色蒼白的女子,抱著兩膝,睜著一雙驚惶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男子。
打量許久,男子一動不動,她試探性的顫著嘴唇輕輕喚了一聲:「公子……」
男子沒有絲毫動靜,女子這才確信他已然睡著,咬咬牙,想趁著夜色黑暗跳下馬車逃跑,就在她要起身之際,男子忽然睜開了雙眼。
四目相接,女子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涼幽幽的眼睛,驀地驚在那裡,驚愕的盯著他。
突然,馬車一個急轉彎,女子一個不穩,慣性的往前一栽,跌跪在男子面前。
「姜南……」
男子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沒有半點情緒,只是淡淡念了她的名字一遍,慢慢傾身朝著她伸出了手。
她忽然有一種泰山傾倒之感,雙眼無措的游移著,看了看他修長如玉的手,愣了一下,然後朝後退了兩步,並不敢握住他的手。
他像是輕輕笑了一聲,又像是什麼表情都沒有,聲音清淡之極,也冷寂之極:「怎麼,你怕我?」
姜南警惕而惶恐的瞪著他:「你是誰?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
「趙元翌。」
「趙元翌?」姜南眼裡驚恐更甚,「你是越王趙元翌?」
「……」
趙元翌輕輕點了一下頭。
姜南渾身一個蕭瑟,咬著下唇盯著他,過了好長一會兒時間,突然冷笑起來,紅著兩眼憤怒道:「朝廷中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那趙元祈明明答應還我自由,不想轉眼就將我交到了你的手裡,也罷……」她反生出一種視死如歸的勇氣來,「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趙元翌淡淡一笑:「本王什麼時侯說要殺你了?」
「那你帶我來作甚?」
「自然是……」他頓了頓,眼睛里多了一絲意味難明的情緒,「你對本王有用。」
「你休想。」
姜南一下子站起來,坐到旁邊凳子上,將頭一扭,不再搭理他,眼睛卻時刻透過被風吹起的馬車簾觀察的外面,好像隨時都想要跳下去。
忽然,聽到他又輕輕笑了一聲:「江州王的義妹果然有幾分寧死不屈的風骨。」
聽到這句話,她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就連唇也失去了最後一絲顏色,渾身寒意涔涔,她轉過頭不可置信的盯著他:「你……你說什麼?」
他臉色依舊含著笑,眼睛里卻連一絲一毫的笑意都沒有,幽冷如千年寒潭一般,用一種幾乎肯定的語氣道:「姜辭就是江州王!」
姜南一下子呆住了,一陣寒風吹來,吹乾了她身上的冷汗,沁入骨髓的寒意反叫她稍微清醒了幾分,她慌亂的搖頭,努力控制著將要跳出的心,聲音跟著發顫,幾乎破碎:「你……你胡說什麼,姜辭……怎麼可能是江州王?」
「你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原來是她,竟真的是她?
在此之前,他和元祈一樣,也只是懷疑,所以才會叫呂律將姜南帶過來,他剛剛那樣肯定的說,完全是試探而已,而姜南的表現已經出賣了一切。
姜辭,就是江州王,真正的江州王!
或許元祈早就能肯定了,只是他想保護她,所以從來不曾對他提起過,又或許他自己不敢承認,不願面對而已。
想不到啊!精心設了一場局想要將江州王捉拿歸案,她竟然就在身邊,還和元祈做了那麼久的夫妻。
姜南快要崩潰了,瘋狂的搖頭:「不,我什麼都沒說。」說著,她忽然目光發紅的死死盯著他,「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不過想強加給姐姐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罷了,姐姐她不是江州王,從來都不是!」
趙元祈冷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
「不管你信不信,姐姐她都不是江州王,不是!」
突然,她從發上拔下一支簪,直朝著他刺來,此刻,她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叫別人知道姐姐就是江州王,姐姐好不容易忘記過去,過上了平靜安穩的日子,她不能讓人生生打碎了她的幸福安穩。
曾經,她也猶豫過,想著要告訴姐姐所有的一切,奪回曾經的王位,替小西和小北報仇,也替笙笙姐報仇。
可是,最後她選擇了沉默,選擇了離開。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她只知道現在姐姐只是香風十里的店掌柜,是做了娘親的人。
就在利簪距離他的咽喉半寸之地時,他忽然狠狠握住了她的手腕,她一時吃痛,簪子「當」的一聲掉落在地。
「就憑你?」他的臉逼近過來,語氣森冷如冰,「也想殺我,真是不自量力!」
他一甩手,她重重跌落在地。
接下來的日子,她反而不想走了,因為唯有留在他身邊才能伺機殺了他。
她既沒有姜東的陰險狡詐,也沒小西小北無所畏懼的勇氣,她生來膽小懦弱,從來不曾如此迫切的想要殺掉一個人,馬車正朝著洛河鎮的方向馳去,她害怕到了洛河鎮,姐姐就會被趙元翌抓住。
姐姐已經不是從前的姐姐了,她不但失去了記憶,還失去了武功,如今只是個弱女子而已。
一旦被抓,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
朝廷對於亂黨從來都不會手軟。
知道趙元翌的厲害,這一次姜南倒不敢輕易行動,像只小綿羊似的乖順的坐在馬車內,一路上氣氛都沉悶的令人窒息,唯聽到馬輪滾過地上,發出枯燥而機械的聲音。
她不說話,趙元翌也沒有說話,彷彿當彼此不存在。
每天,趙元翌不是看書就是喝酒,要不就是睡覺,雖途中顛簸,瞧上去卻閑適的很,只是每回睡覺時,他的眉頭總是皺著,好像有什麼說不出的心思。
姜南幾次三番想動手,終究還是忍住了。
眼看離洛河鎮越來越近,姜南明明心裡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面上還要表現出乖順的樣子,她實在無法再忍耐下去,只能拿出在千紅樓學得那一套,溫柔小意的服侍他喝酒。
她本就生得極美,如今又作出這等魅惑之姿來,當真風流婉轉,媚入骨髓。
望著這樣的美人,世間又有幾個男子能頂得住,趙元翌雖然心性堅毅,在那麼一瞬間,心中也微微一動,不過也只是瞬間,他心如明鏡,知道她要做什麼,也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不過,酒半點沒少喝,一杯一杯飲下。
她柔若無骨的窩在他懷裡,益發妖嬈,一杯一杯繼續往下灌。
終於將他灌倒了,他軟軟的爬在桌上好像睡著了,她輕輕推了推他,柔媚無限道:「殿下,殿下……」
他沒有聲音。
時機終於到了,她咬咬牙,伸手拔下發上的簪子,就是上次行刺的那根簪子,奇怪的很,他並沒有沒收,而是默默撿起,重新幫她插入發間。
當簪子慢慢落下時,她的手開始顫抖,一陣夜風灌來,明明已是快入夏的天氣,她卻沒由來的覺得冷,比那一天他說出姐姐就是江州王時還要冷。
她這一生連只雞都不敢殺死,到底婦人之仁,不堪大用,若不是有姐姐保護,她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裡了,姐姐一走,她沒了庇佑,就遭人陷害,被賣到了千紅樓。
她忍著屈辱苟且活著,只是想著有朝一日能找到姐姐,如今姐姐已經找到了,她不能一直這樣沒用。
想著,她心一橫,猛朝著趙元翌的太陽穴狠狠刺去。
只是瞬間,她甚至沒看清趙元翌是怎麼動作的,他一下子扼住她的手,轉眼間,她的手一折,手中的簪子已經轉了個方向死死對準了自己的咽喉。
他睜著一雙帶著酒氣嗜血的眼睛,就像貓兒盯著爪下老鼠一般,又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盯著微渺如塵土的螻蟻,冷冷道:「再有下次,本王會讓你生不如死!」
「殺了我,你不如殺了我!」
他冷笑道:「死很容易,生不如死卻不容易。」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冷笑更甚:「到時你就知道了。」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殿下,好像是世子爺他們!」
趙元翌頓時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攔住他了。」
……
稍傾。
蒼茫夜色里,迎風而立著兩個人。
趙元祈站在那裡望著趙元翌,眉頭越皺越緊:「三哥,你來做什麼?」
「當然是為了攔住你。」趙元翌的臉色也凝重起來,「你不能回長陵。」
「為何?」
「有人在路上設下埋伏要除掉你。」
「太子?」
「若僅僅只是太子,我也不必跑這一趟,是……」
他突然頓了一下,臉色變得益發凝重。
「三哥何時也這般吞吞吐吐了,到底是誰,能讓你親自跑一趟?」說著,他明顯帶著怒氣的冷笑了一聲,「你跑這一趟,究竟是為了我,還是為了葉慕九,或者說是為了馮老將軍手上那枚黑雲令?」
趙元翌的臉色微微一變,很快便恢復如常,嘆息一聲道:「我知道你心裡有氣,可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
他打斷了他的話:「為了那把龍椅吧。」
「元祈,你?」他想爭辨什麼,想了想,沉默的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可是除了那把龍椅,我也想護住我想要護住的人。」
「所以,你就埋了探子在我身邊,向你彙報我的一舉一動?」他目光沉痛,冷冷的笑了一聲,「沒想到啊,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我深為信任的人,竟是你的人!三哥,原來你從未信任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