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126巨變
一陣溫痛從腹部傳來,她低頭一看就看到裙上染了一片紅,她的臉色立刻紅了紅,卻又不想在他面前作出一副小女人害羞的姿態來,強辨道:「你懂什麼,這分明是昨兒染的刺客身上的血。」
「哦……」他看了一眼她染紅的裙子,似笑非笑道,「原來是刺客身上的血,倒是我誤會了,不過,昨兒你淋了雨,喝點紅糖姜水也是好的。」說著,他又看了一眼地上擺放的包袱,「乾淨衣服也送過來了,你待會換了。」
姜辭紅著臉「嗯」了一聲,又叫他轉過身去,自己換了衣服,二人喝過薑湯,用過早飯之後正準備下山,辛夷便帶著一隊人馬趕過來了。
燕洲騎三千兵馬駐紮在洛河鎮,消息傳到皇宮時,已是大半個月之後的事了,皇帝震怒,下了幾道詔令命趙元祈速回長陵。
很快,趙元祈便率軍回陵。
在他回長陵的前兩天,皇帝得到消息趙元翌陳關一戰,身受重傷,生死未卜。
皇帝聽了,竟不知是喜是憂,太子倒是滿心歡喜,忙著在東宮左一個美人,右一個美人,歌舞昇平大肆慶祝起來。
酒喝到興緻最高處,他竟然拿出早已偷偷制好的龍袍披在身上。
突然,皇帝闖入,見此情形,動了雷霆之怒,欲要將太子廢除,再治他一個謀反大罪,到後來,想了想,卻只是將太子痛斥了一頓,並罰他在東宮禁足思過之後便頹然離開了。
太子幾乎癱軟在地,又在小人的挑唆下以為皇帝必要廢他,轉而立葉貴妃之子為儲君,東宮正醞釀著一場政變。
而遠在洛河鎮的姜辭隱隱感到,皇城正醞釀著一場巨變。
……
這天清晨,烏雲沉沉,壓在人的頭頂像是要墜落下來,無端的讓人覺得壓抑窒息。
荒草凄凄處一座新墳。
「書墨,若有來世,我願做你的妻,一生一世,永不辜負。」
是個女子凄涼悲痛的說話時,聲音還帶著哽咽。
「好了,沅兒,就要下雨了,我們該回去了。」
「不,阿萌姐姐,你讓我再陪書墨一會兒,就一會兒……」說到這裡,她已經淚如雨下,手指顫顫在冰涼粗糲的墓碑上溫柔的摸了摸,就像在摸情人的發,情人的臉,「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傻,早知如此,我就不會來到洛河鎮,那樣,你就不會死,不會為我而死……」
她哭出了聲音,無法再說出一個字,姜辭默默陪在身側,卻不知如何安慰她。
雖然蕭予帶回了聖血蓮,但聖血蓮只是一味藥引,若想徹底清除盅毒,還要有人以血換血。
她原想著親自上陣,為沅兒以血換血,反正她已經中了洗髓之毒,再中噬魂盅也算是以毒攻毒,於沅兒而言同樣如此。
她想得實在太簡單了,忘了夢中師父的諄諄叮囑,她身上殺戮之氣太重,差點導致聖血蓮藥效全無,害死沅兒,幸虧還有半葉聖血蓮,沅兒才能轉危為安。
她不行,趙元祈自然也不行,他長年征戰沙場,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鮮血。
當時,情況危急,高書墨一把匕首抵在心口,以死相脅,逼迫她答應用他的血換沅兒的血,才救了沅兒性命。
這是她當初怎麼也沒有想到的,她知道高書墨喜歡沅兒,沅兒對高書墨也有好感,但這只是停留在兩情相悅的階段,她沒有想到高書墨竟然甘願為沅兒而死。
只可惜,她沒能救下高書墨,在為沅兒換血之後的七天,他死在了沅兒懷裡。
臨死前,高家人來鬧,他對高會長說:「兒子不孝,一切都是兒子心甘情願的,父親千萬不要怨怪沅兒,也不要再來尋她和姜娘子的晦氣,否則,兒子在九泉之下魂魄難安。」
高會子不肯同意,他逼著高會長發下毒誓,高會長方才罷休。
他還對沅兒說:「沅兒,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到時找一個良人嫁了,那樣,我在九泉之下才能心安,才能放心的轉世輪迴。」
以一命換一命,不管是她,還是沅兒,都在心裡留下一道難以逾越的坎。
尤其是沅兒,自高書墨死後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直到能下地走路,到了他的墳前才肯開口說話。
讓她哭一哭也好。
趙元沅哭著哭著,忽然狠狠的咬向自己的食指。
姜辭一驚,急呼道:「沅兒——」
趙元沅沒有說話,用血指在石碑上一筆一劃,用盡所用力氣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一邊寫一邊道:「你放心,我答應過你,會好好活著,我一定不會失言的……」
其實,她是喜歡他的,她這樣做,絕不僅僅是因為愧疚。
姜辭望著這樣的她,心裡感慨萬千,鼻子一酸,淚瞬間流下。
離開時……
烏雲突然散去,一縷陽光從雲層中鑽出了腦袋。
照在冰涼的墓碑上籠出幾許暖意。
不知從哪裡長出一枝碧綠的藤曼,漸漸纏饒上墓碑,無聲無息的開放出一朵純凈的紅白色小花來,小花映著陽光,像是含著笑。
……
三天後。
月色正柔,屋內燭火幽幽。
「萌萌,鋪子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麒麟山莊還有事,這一陣子我就不過來了。」花霖月一邊說,一邊凝著眉有意無意的轉動著手裡的杯子,又道,「錢是賺不完的,我不在,你少操勞些。」
他說話時,姜辭一直盯著他,也不應聲,只是盯著他,又聽他絮絮道:「女人一操勞,總是容易老,老了就不好看了,當然……」他突然停止了轉杯,沖著她眨眨眼笑了笑,「我家萌萌就算有一天變成了一個小老太太,在我心裡也是最美的。」
姜辭終於開口了:「你少耍貧嘴了,我問你,你是不是要去長陵?」
「啊?」
他顯然沒想到她已經猜到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張著嘴呆住了。
「你不用跟我耍花槍,我知道你是要帶人前往長陵,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她慢慢的皺起了眉頭,「你們麒麟山莊從來不插手朝廷中事,莊主為何要派你去長陵趟這塘渾水?」
花霖月放下手中的茶杯,頷首想了一會兒,又慢慢抬起頭看向姜辭沉吟道:「是因為我……母親……」
「你母親?」
「嗯。」他眼裡湧起一片黯然和悲傷,「我母親原是端敏公主,當今皇帝的親妹妹。」
「什麼,你母親竟是公主?」
他點了一下頭,明明滅滅的燭火落在他的眼睛里,閃動著幾許光,又像是淚,他又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緩緩啟口道:「當年我母親前往契國和親,在和親路上遭遇烏國兵馬刺殺,被我父親所救,其實我父親早就認識我母親,他救我母親絕非偶然,他是去劫親的。」
「……」
「誰知烏國想要阻止兩國聯姻,派出大批人馬前去刺殺,我父親恰好藉此機會,做了一個局,讓契烏兩國人都以為我母親已跌落懸崖而死,他悄悄將母親帶回麒麟山莊,二人做起了夫妻,於是就有了我。」
他以為父親厭惡透了他,才將他趕出了麒麟山莊,這趟回去聽父親提起往事,才知他是恨鐵不成鋼,下了狠心想要磨練他。
虧他還以自己已是無家之人,時常一個人傷春悲秋,原來竟自誤了。
他頓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像是幸福,又像是悲傷的表情,很快便一閃而過,「只是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五年後,皇帝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知道我母親並沒有死,他下了一道秘旨,派出承德司的人……」
他咬了咬牙,同時握緊了拳頭,「殺了我母親。」
「……」
「這件事,一直埋在我父親心裡許多年,我也是近日才知道的。」
姜辭見他面露悲痛之色,心裡有些不忍,他卻突然伸過手來,撫向她因不忍而微蹙的眉心,她下意識的往後一退,同時打落他的手:「要死了,動手動腳的作甚!」
「……哦,一時情不自禁。」
「去你的情不自禁。」姜辭那些不忍轉眼即散,這傢伙就是這樣,該正經的時候不正經,不該正經的時候瞎正經,總是想讓人捶他,她喝了一口茶壓住羞惱,又問道,「那你們麒麟山莊是自成一派,還是和宮中的某位皇子有勾連?」
麒麟山莊雖是天下第一大庄,但僅憑他們的力量想要明目張胆的挑戰皇權,甚至殺了皇帝為端敏公主報仇,那也是蚍蜉撼大樹,根本沒有勝算。
若有勝算,也不必等這麼多年。
「勾連?」花霖月不滿的撇了撇嘴,「萌萌你這話說的太難聽了,早在兩年前,我父親就已經秘密歸於越王趙元翌帳下,上次趙元祈遇刺,若非趙元翌下令,你以為我父親會給我帶這麼多人馬過來救你們?」
「原來是他!」姜辭眉色沉了沉,「這個人還真是沉府頗深。」
不過,也救了她和趙元祈。
「沉府若不深,如何成大事。」花霖月對趙元翌倒是一副頗為讚賞的意思,忽然,他變了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臉色凝重了許多,「這一次,皇城要變天了,我母親大仇也終可得報了。」
「皇城要變天了?」姜辭疑惑的看著他,「你是說趙元翌趙元祈要發動兵變,爭奪皇位了?」
她無端的想起了葉慕九,趙元翌本答應慕九來洛河鎮看她的,害得慕九每天喜滋滋的,逢人就告訴說她元翌哥哥要來看她了,還跟十五和阿花說,阿花聽得煩了,一見她就跑。
結果空歡喜一場,慕九哭鬧了整整三日才罷休。
倒不是慕九怨怪趙元翌沒來才哭的,是她聽聞趙元翌在來之前中了叛軍一箭,深受重傷才急哭的,她非要袖姨帶她去找趙元翌,袖姨並她們幾個好說歹說方勸住了她。
他到底是真傷,還是為了掩人耳目,假傷?
他對慕九到底有沒有企圖,因為慕九是馮老將軍的外孫女,馮老將軍兵權在握,趙元翌若想要爭奪皇位,除了趙元祈,能再得到馮老將軍這一大助力自然如虎添翼。
正想著,就聽到花霖月「嗯」了一聲:「本來我也不想告訴萌萌你這麼多的,省得你在家胡思亂想的擔心那個小白臉,不過哪知道萌萌你這麼聰明,自己就猜到一二了,你放心,越王麾下有趙元祈那個小白臉率領的燕洲騎,還有我們麒麟山莊的人,必定能將那狗皇帝拉下馬。」
姜辭立刻潑下一盆涼水:「自古成者王,敗者寇,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敗了……」
「呸呸呸……萌萌,你就不能說點吉利話。」
「好好好,祝你們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話雖如此,她心裡卻擔憂的緊,萬一不成事,不僅花霖月會死,趙元祈也會背上謀逆的罪名被處以極刑,甚至於連沅兒也不能逃過。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可是就算趙元祈不追隨趙元翌掀翻這皇城的天,皇帝也必要置他於死地,他已經沒有退路,與其等死,不如殺開一條血路來。
「對了……」花霖月突然捶了一下桌子,義憤填膺道,「有件事我倒忘了告訴萌萌你了,你可知道當初到底是誰指使銀虎堂的人抓走初一和元寶的?」
「誰?」
「就是那狗皇帝。」
「什麼,皇帝,他為什麼?」
「皇帝沉迷煉丹,聽信妖道之言要抓七七四十九個八字純陽的男童煉丹,以永葆他的青春,這狗皇帝!」他氣得又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高高跳起,「真是該死!」
姜辭聽到這裡也義憤填膺起來,咬著牙道:「的確該死!」
朝廷突然派出大批人馬前來刺殺趙元祈,會不會跟此事有關,因為趙元祈救了初一和那幾個孩子,擋了皇上的好事,所以才讓他痛下決心要除掉趙元祈?
若她還是江州王,或許可以率兵攻入皇城,助趙元祈一臂之力,可是現在的她又有什麼用?
只能制制香,做做香肥皂。
連笙笙的仇都不能報。
雖然,過去的事她還是沒能想起,但是總有許多零碎的片亂閃過她的腦海,就在這些片亂要湊成一個完整的畫面時,她的頭就會突然劇烈的疼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