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九段音頻

我開始仔細聽著復讀機播放出磁帶的內容，考古隊員有著很嚴謹的音頻記錄，格式基本上是特定的，有點像寫日記外加劇本的樣式，時間地點人物都說的非常清楚，這樣可以為其他考古研究人員減少不必要的猜測和推想，直接可以抓住音頻的重點。

第一段音頻。

「時間是1972年7月24日，時間上午10：00，日外。」

「我叫周志康，今年二十二周歲，是此次142857號考古隊的音頻記錄員，這是首次採用磁帶記錄考古音頻，完全可以說是考古歷史上的一個新的里程碑，未來可能還會採用視頻的方式記錄，我希望我依舊可以是首發。」

「站在我面前的女人叫李貴香，我們都叫她香姐，今年二十六周歲，她是個思想和相貌都走在時代前沿的考古人員，也是本次考古隊的副隊長，現在她正在和考古部門的其他同事揮手再見。」

這時候，音頻裡邊有個女性清脆的聲音響起：「同志們，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我們出發了，囑咐我們順利完成這次考古人物吧！」

「在香姐十米遠的地方，是個平頭男人，他叫王凱旋，身材高大魁梧，像是個活金剛，他是我們這次考古隊的隊長，他也正和考古部門的同志們揮手再見，不過他什麼都沒有說。」

「王隊，說句話唄！」

片刻之後，便響起了一個瓮聲瓮氣的聲音，聽得出他的心情還是不錯的：「小周，磁帶寶貴著呢，少記錄這些，儘可能用來記錄我們的發現。」

「知道了！」周志康回答了一聲，然後裡邊響起了汽車的聲音，接著便關閉了錄音功能，這也是第一段音頻。

聽完第一段音頻，我大概的過了一些腦子，裡邊一共出現了三個人，隊長王凱旋，副隊長李貴香以及音頻記錄員周志康三人，而他們記錄的考古行動的代號是「142857」，至於代表著什麼現在還不知道。

第二段音頻。

「時間是1972年7月29日，北京時間下午2：00，日外。」

「我們到達了西部的塔格拉瑪乾的戈壁灘，此時車輛非常的顛簸，車窗滿是灰塵，四周除了風化的石頭之外，很少有植被，現在我們都非常的疲憊，已經失去了剛剛進入戈壁灘那種新鮮感。」

這時候，響起了一個猶如洪鐘般男人的聲音：「我說小周，終於捨得用你的寶貝記錄啦？不過我告訴你，現在還沒有什麼可記錄的，等有了發現再記錄也不遲！」

「說話的是考古隊員趙兵，二十四周歲，開車技術非常不錯，現在他正在開車，據說身手也相當了得，我親眼見過他的身手簡直神乎其技，在我們之前遇到狼群的時候，基本都是他一個解決的，是我非常敬佩的人。」

這第二段音頻又出現了一個人，是一名叫趙兵的人，那個年代狼非常的多，一度成災，頻頻出現傷人乃致死的情況，而西北的狼更加兇殘彪悍，但是這個趙兵能一個人和狼群戰鬥，並且取得勝利，顯然是非常了不起的。

第三段音頻。

「時間是1972年8月1日，時間上午800，日外。」

「現在出現在我們視線當中是一大片連綿不絕的雅丹地貌群，雅丹在維吾爾語當時是『險峻的土山』，這些土山都是由於沙漠風暴形成，形狀各異，有高有低，一眼望不到頭，就像是自然形成的古老城池一般，而當地人給這裡起了個名字叫它——魔鬼城。」

這時候就聽到有男人的聲音叫：「貴香你爬那麼高做什麼？快點下來！」

「王隊，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站得高看得遠嘛，在這裡看四周，更加的壯觀，我愛上這片大荒漠了！」這顯示是副隊長李貴香。

「喂……羅布泊你聽著，我來了，我趙兵來了，不管你有多麼恐怖，我都要拿下你，這是我的使命和任務。」趙兵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的放飛自我。

「我們損失了一名同志，他僅僅只有十九歲，他是為了救人犧牲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他永遠地埋在了這片無垠的沙漠下，希望他的英魂永存。」

隊長王凱旋的聲音再度響起，在這之前他應該拍了一下周志康的肩膀：「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歲月靜好，只是有人在負重遠行，張一毛同志是好樣的，他的大無畏精神，值得我們考古隊每個員學習。」

到了這一段音頻，顯然犧牲了一名叫張一毛的年輕人，那時候各種條件都不如現在，可能他們是遇到了不可抗拒的危險，但是裡邊並沒有詳細地說明。

第四段音頻。

「時間是1972年8月3日，時間下午6：00，夜外。」

「在這茫茫的鹽殼之地中，存滿著難以預料的危險，就在一個小時前，我們的一名叫吳星的考古隊員犧牲了，偷襲他的是一條沙漠毒蛇，現在他已經入土為安，大家正用沙土和碎石給他堆起一座墳。」

「現在，根據我們的計算，我們距離羅布泊只剩下不到幾十公里的路程。」

「墳堆好了，大家站成一排，集體低頭默哀一分鐘，以趙兵為首的人們敬著禮，我們不會畏懼死亡，考古是我們的使命。」

這段音頻透露的信息是他們應該是穿過了魔鬼城，在即將到達羅布泊的時候，再度發生意外致人死亡。

第五段音頻。

「時間是1972年8月4日，時間上午11：30，日外。」

「我們到達了羅布泊湖中心，這裡有一塊半人高的石頭，上面刻著『羅布泊湖心』五個大字，已經有些模糊。」

「雖然我們到了，但是我們並沒有感到任何興奮和激動，因為在之前剩下的幾十里路，我們當中又有人犧牲了，而且這一次犧牲了七個，一個重傷，他們分別是馮濤、錢子陽、何雲生、孔華、馬苗苗（女）、方四、魯花（女）。」

「重傷的是趙兵，他的右臂徹底廢了，他是我見過最頑強的人，此時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是我們隊長王凱旋把他背來的。」

這時候，響起了王凱旋氣喘吁吁的聲音：「我答應過趙兵，只有他有一口氣在，我一定帶他到這裡，我做到了！」

「趙兵，趙兵，趙兵……」所有人急切地叫著，顯然趙兵的情況不容樂觀。

「就在剛才，趙兵犧牲了，因為醫療條件的有限，加上隨隊的醫療人員犧牲了，趙兵的傷口嚴重感染，他能堅持到這裡，已經是奇迹了」

周志康的聲音充滿了哽咽：「我們出發的時候一共是九名考古人員，六名隨行的人，現如今只剩下五個人。」

到這裡的時候，我已經滿頭冷汗，這傷亡率也實在太誇張了，竟然剛剛到了羅布泊就死了十個人，也不知道他們究竟遇到了什麼樣性質的災難，我非常迫切知道這個，但是裡邊沒有提過，我也無可奈何。

第六段音頻。

「時間是1972年8月5日，時間下午8：00，夜外。」

「或許沒有人會相信，而我們現在親眼看著，我都恍如在夢中，誰能相信沙子竟然是綠色的，就像一粒粒碎掉的寶石碎礫，現在只剩下記錄員我、隊長王凱旋、副隊長李貴香，以及考古隊員郝青。」

「就在剛才，活下來五個人當中的陶熊死了，我不知道接下來會是誰，有可能我們一個都活著走不出這片沙漠。」

「陶熊腦袋上長出了一個肉瘤，接著他就像是發了瘋似的，想要殺掉香姐，是我們……」

這時候就聽到遠處的王凱旋聲音瓮聲瓮氣地喊道：「小周，別記錄了，雖然事出有因，但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可我是記錄員，我必須把真實的情況留下來，如果我們都死了，萬一有後人發生，說不定還能有用的。」

「快點關掉！」

一個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聲音響起，對方中氣十足應該是個青年，他的聲音不帶任何的感情，就像是個機器似的，確切地來說是一具行屍走肉般的存在。

聽到這第六段的音頻的時候，我大概明白是他們活著的四個人，把一個叫陶熊的人給害了，還不確定這個陶熊的身份是考古隊員還是隨行。

我聽著有些緊張，如果不是自己腦袋裡邊的肉瘤，我甚至都覺得他們是在捏造故事，因為某件事情或者意外，把陶熊給幹掉，便繼續往下聽。

第七段音頻。

「時間是1972年8月6日，時間上午10：50，日外。」

「我們好像迷路了，不管我們怎麼走，都是在原地打轉，這裡彷彿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不想讓我們離開，可能是因為我們有了突破性的發現。」

「我們的發現是，在羅布泊湖中心九點鐘方向，差不多走一千米的距離，這裡曾經是西域三十六國的烏孫國遺址，這國家是一個以游牧的畜牧業為主，兼營狩獵，不誤農耕，但養馬業特別繁盛的古老小國家，我們見到了傳說的神馬。」

「這裡的馬並不是汗血寶馬，而是一種長著一對小翅膀的馬，但是這種翅膀並不能讓馬飛起來，正處於蛻化的狀態，而且它的頭上還有一根犄角，可能西方神話中的天馬。」

「我們還發現了烏孫人，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該不該把他們稱作人，他們個頭最高不超過一米五，青色的雙瞳，頭髮鬍鬚都是紅色的，有點像是獼猴，頭上還戴著蓮花般的花冠，看起來不倫不類的，我們一致認為是他們搞的鬼，讓我們在原地打轉。」

「這讓我想起了古書《漢書·西域傳》中的記載，說：『烏孫於西域諸戎，其形最異，今之胡人青眼赤須狀類彌猴者，本其種也』，古人果然不欺人啊！」

這時候，李貴香的聲音響起了起來：「小周，你能不能別磨磨唧唧的，趕快一起來想辦法怎麼離開，我們犧牲了那麼多人，不把這個秘密帶出去，那些隨行和隊友會死不瞑目的。」

「來了來了……」

聽到這裡，我就眼前一亮，這段音頻提供了大量的線索，其中有烏孫國，奇怪的烏孫人和飼養的奇怪馬，尤其是周志康說烏孫人腦袋上面戴著一個蓮花般的花冠，這和我夢裡見到的女人如出一轍，而且在上一段音頻還提到了綠色的沙漠。

由此可見，我可能不僅僅是在做夢，而屬於一種潛意識遺留下的回憶，說不定我們也曾經見過同樣的場面，只是為什麼我活著回來了，這就有點說不通，當然可能他們也有倖存者，只能帶著無數的問題和好奇繼續往下聽。

第八段音頻。

周志康的聲音虛弱到了極點。

「時間是1972年8月9日，時間下午11：50，夜外。」

「又過了三天，在沒有食物和水源的情況下，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來的，我親眼目睹了隊長王凱旋和副隊長李貴香相擁在一起，蜷縮著而死，我沒有任何的辦法，而且我知道自己也快死了。」

「在這三天內，我們想盡了所有的辦法，經歷過無數的嘗試，最終都失敗了，而且在這些失敗當中，郝青失蹤了，我們不知道他是找到了出去的路，還是死在了其他的地方，我們更加偏向於後者。」

「我想要活下去，並不是我貪生怕死，而是我想要把我們獲得的珍貴資料全部帶出去，這必將是里程碑式的發現，音頻只是極小的一部分，大部分還是在筆記當中，只不過磁帶要用光了，而且我也沒有力氣再去重新清洗磁帶去錄製。」

「我要死了，聽我這有氣無力的聲音應該就能分辨，可惜了可惜了……」

在聽到這第八段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支考古隊全軍覆沒了，周志康的屍體我都找到了，那已經確定無疑，只不過他應該死在羅布泊湖中心附近，為什麼骸骨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是經年累月被風吹來的？或者是地殼運動把他的屍體送到這裡來的？

當然，還有最後一段，我本來以為會是幾分鐘之後，最多也就是幾個小時之後，但是聽了之後我出了一身的冷汗，無法形容自己的聽到的是不是真，更多覺得是周志康在臨死之前，和歷史開了一個超級大玩笑，然後死亡。

第九段音頻。

周志康的聲音不但虛弱，而且異常沙啞。

「時間是2000年11月2日，時間上午9：40，日外。」

「我居然還沒有死，我就在原地虛弱地活了28年，渾身已經皮包骨，連一點水分都沒有，我就像是個神經病似的，每天和自己對話，有時候一個人分飾好多角色，這樣可以讓我不喪失人類語言。」

「在這無休無止的情況下，我期待著奇迹發生，有人能進來把我帶出去，但結果我只是看到無數重複的死亡，而那些人卻看不到倒在地上的。」

「我知道今晚就是我生命的終點，與其便宜了那些怪物，還不如自己了解了自己，我對不起那些犧牲的隊友，更對不起祖國和人民，周志康絕音。」

聽到這裡，又過了空白的十幾秒鐘，復讀機「啪」地一聲打開，露出了裡邊的磁帶，把我嚇了一跳，此時我渾身滿是冷汗，整個人忍不住地顫抖著，彷彿有一種無形的恐懼在一遍遍地洗禮著我。

忽然，在這時候有人拍了我一下，我猛地回頭，看到打開的帳篷拉鏈中見，一條胳膊伸了進來，前端是一隻乾巴巴幾乎脫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