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小燕子左搖右晃地走在花園的石子路上,因為怕她穿不慣,現在還穿著平底鞋,所以倒以平穩。手中握中也不知道在哪裡揪下來的細枝條左右甩打著,一副我很無聊的模樣。但看她的表情卻是一臉古怪的,似乎很難得的在用心思考些什麼。
之前,小燕子剛剛走到延禧宮的門口又往回跑,是想問令妃她能不能去看看乾隆,她是想把紫微的事告訴皇上的。可是走了幾步就聽到了那段話!說她不生氣,那怎麼可能呢?小燕子差點直接氣瘋掉,恨不得衝進去把那個表裡不一的女人狠狠打一頓。但她突然想起來紫微了,自己是頂著紫微的身份進宮來的,這個女人似乎很受皇阿瑪的喜歡,如果自己和她打起來了,皇阿瑪又看自己不是真正的格格,肯定就不會保護她,那麼打了寵妃的她很可能就直接被砍掉腦袋!
所以小燕子忍了!同時,她也有些猶豫。如果自己跟皇阿瑪去說自己不是他的女兒,皇阿瑪會不會真的砍掉她的腦袋呢?
可是,和皇阿瑪相處這麼久,她覺得皇阿瑪真的是一個很慈祥很和藹的人,連皇后都是那麼好的人不是嗎?所以她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他紫微的事情,畢竟紫微那麼仰慕自己的爹爹,而且紫微是自己的好姐妹,自己當然應該幫著她的。
可是,她很怕死啊!
小燕子嘟著嘴拿著枝條不斷的抽打著湖邊的一塊石頭,她好矛盾啊!到底要怎麼辦呢?
「小燕子?你怎麼會在這裡呢?你的傷好了嗎?」
驚喜的聲音讓小燕子轉過頭,就看到三個少年向自己走了過來,定盯一看,不就是令妃的那個兒子和他的兩個奴才嘛!雖然以前對這個八阿哥感覺還不錯,畢竟他對自己很好。但一想到他娘,小燕子就覺得有些不爽,所以哼了一聲甩過頭繼續抽打無辜的石頭。
永瑜也不以為意,笑著走到她旁邊,歪著頭探過腦袋看她:「怎麼了?難得你傷好了可以出來走走,怎麼這麼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呢?這石頭哪裡惹到你了?」
小燕子扭頭,永瑜再轉個身湊到她另一邊去探著頭,對著她露出幾乎是討好的笑容:「小燕子,為什麼不開心啊?告訴我?」
小燕子心說我不爽你娘,你去把她揍一頓!
但這話讓她說她還真的不好意思說出口,自己一個外人,他們是母子,想也不知道他不可能為自己去打自己的額娘嘛!所以就咧開嘴露出牙齒,做出一個大概是笑容的表情。看得永瑜和爾泰噗哧一笑,都覺得她可愛極了。
爾康也微微地笑笑,雖然他並不怎麼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子,但是小燕子是個很可愛很單純的姑娘,對這樣的女子他也是非常憐惜的。所以此時他習慣性地背著手,昂著頭露出鼻孔,用一種高傲的表情微笑著問:「小燕子,你有什麼難處盡可以告訴我們,八阿哥在皇宮裡深受皇上寵愛,我也是個御前侍衛,爾泰也是八阿哥的貼身伴讀。以我們的身份,在這宮裡,還真沒有什麼事情是我們不能做的。你說來聽聽,我們幫你參詳一下。」
雖然這話應該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至少旁邊四個奴才聽了已經不自覺地悄悄後退了幾步。但在本來就不懂規矩的小燕子聽來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她咬著嘴唇,露出兩顆白白的米粒般的貝齒,看得永瑜一怔。
想了想,小燕子還真打算問問看,於是就說:「我有些事想不通。」
爾泰立刻湊上去問:「什麼事?說說看哈!」
小燕子剛要張嘴,永瑜說:「小燕子,不如我們去那裡的亭子坐著聊?」
見小燕子點頭,一行人就轉去了不遠處假山上的涼亭里,永瑜身邊是從來不帶奴才的,當然,身後這兩位在他眼裡不算奴才。所以沒有人去端個茶拿個點心的,就差使小燕子身邊的奴才去。這幾個奴才倒也乖覺,留下兩個來,另外兩個立刻去拿東西了。
因為小燕子在想東想西,一直低著腦袋,沒看到亭子上的匾額,所以,著名的「把草問」事件就被蝴蝶掉了。
進了涼亭,等著茶水點心都上來了,把奴才們趕得遠了一些,永琪這才問:「小燕子,你想問什麼事情呢?」
小燕子小心翼翼,有些猶豫不決地問:「如果……我不是真格格怎麼辦?」
爾泰嚇了一跳,聲音不自覺地放大了許多:「什麼?不是……唔!」
爾康一把捂住他的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己這個弟弟,真真是一個沒腦子的!眼神威脅地示意他閉嘴,聽著永瑜小聲地說:「小燕子,這話可不能亂說的。如果不是真格格,那就是混淆皇室血統,是要殺頭的!我還記得幾年前,碩王府里就出了這樣的事來,那些人,殺的殺,流放的流放,都沒有好下場的!」
這話說出來,嚇得小燕子臉上又青又白,永瑜見她害怕,笑著說:「你是擔心皇阿瑪不認你?放心,皇阿瑪這麼喜歡你,怎麼會不認你呢?等你傷好了,我就向皇阿瑪請旨,給你正式的定個品級,你啊,就開開心心地在宮裡住著。」
小燕子暗地裡鬆了口氣,卻是更加擔心了。如果她有了品級,成了格格,那紫微怎麼辦呢?她身邊只有一個金鎖,兩個女孩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怎麼辦呢?
見她不開心,在座的三人就儘可能的說些話來逗她開心,就說到了下個月的立冬那天的祭祀,說皇上會帶領百官群臣同去。小燕子一聽就來勁了,一個勁地要求同去。按說她一個未出嫁的格格,是沒有那個資格的,但是既然小燕子非要去,那永瑜自然是希望能幫著她一些,就答應去和乾隆令妃通通氣。
而在祭祀之前,京里有了一個大事,和敬公主及其額附色布騰巴勒珠爾,應召回京了。
當乾隆得到消息說女兒已經到了京城外一百里的時候,高興極了,立刻就派永琪去接。他很清楚,以和敬的性子,派其他人去接,她都不會承情的。所以,雖然永琪挺忙的,但還是讓他去保險些。
永琪得到旨意,自然也是很高興能馬上見到自己最親的姐姐,就把其他公事隨手一丟,帶上人馬,迎了過去。
和敬坐在馬車裡,精神頭很好地給自己的兒子講京里的事情。和敬的兒子叫恩綽,是乾隆賜的名。其實本來他是想取鄂勒哲特穆爾額爾克巴拜這個名字的,但這事當時被永琪知道阻止了。永琪當時這麼說的:「皇阿瑪,您別害他了,要知道,小時候書房裡的先生最愛罰人抄名字。我們字少抄個幾百遍就算了,你這一下子取了個十一個字的名字,可讓他怎麼活?」
乾隆當時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但到底還是覺得兒子說得沒錯,就改了個字少的名字。
恩綽今年也才五六歲,對什麼都好奇,一邊聽著母親嘮叨一邊趴在車窗上看著外面的風景。
色布騰巴勒珠爾倒是坐在一邊沒有說話,他這一路上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和敬也不去打擾他,只讓他靜靜休息,雖然現在馬車已經有了防震的不會顛簸,但是色布騰巴勒珠爾因為之前戰場上出的事一直心神不寧。和敬不好在這個時候再勸他什麼,就只有逗著孩子玩了。
正說著,車隊突然停了下來,和敬正要出口詢問,就聽得一聲大喊:「姐姐!」
和敬碰著帘子的手當時就頓住了,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仍然沒阻止住眼淚落下來。不久,聽到快速的腳步聲跑到馬車外面來,一隻手一掀,一張俊美漂亮的臉蛋露了出來,揚著大大的笑容,看起來傻兮兮的。
「姐姐!」永琪一看和敬就在馬車邊,開心地拉著她的手小孩撒嬌似的搖晃:「姐姐!姐姐!」
和敬被他搖得沒了脾氣,笑著伸出另一隻手在他額頭上一點:「都當了阿瑪了,還這般的長不大!不要搖了,手都要斷了!」
永琪只是一個勁地傻笑,拉著和敬不鬆手。和敬溫柔地笑笑,和以前一樣摸著他的頭,關心地輕聲問道:「等很久了?累不累?」
「不累!就是著急。」永琪手上一撐就跳到了馬車上,反正這裡就他最大,他也不怕別人亂嚼什麼舌頭。這一跳就進了馬車,看到了已經正坐在那裡的色布騰巴勒珠爾,不冷不淡地行了一禮。色布騰巴勒珠爾卻是苦笑著受了,回了一禮,沒有多說什麼。
永琪眼睛一轉看到了恩綽,立刻眉開眼笑地撲過去把小侄子好一通亂揉:「恩綽是?恩綽是?我是你五舅舅!來,叫聲好,舅舅給你紅包!」
恩綽先是被嚇了一跳,後來也很乾脆地叫了一聲:「五舅舅吉祥,給五舅舅請安。」恩綽很聰明,知道這個人是自己的額娘時常念叨的五舅舅,細細地打量他。五舅舅很年輕,長得很好看,穿著一身銀白色的袍子顯得人有些瘦。總是笑眯眯的看起來人非常好的樣子。
「哎!真是乖孩子!這個給你!」永琪手上一轉,變出個大紅綉萬字的福袋來,恩綽看了看自己的額娘,見額娘笑容滿面沒有拒絕的指示,就笑著接了下來:「謝五舅舅!」
「不謝,打開來看看喜歡嗎?」
福袋裡是一個小孩子的玩意,萬花筒。這東西是永琪偶爾去玻璃作坊的時候畫的設計圖讓人試著去做。結果因為簡單,馬上就做好了,也很快就在市面上流利了起來,現在京城裡稍有些余錢的人家都會給孩子買上一兩個玩。
永琪教他怎麼玩,恩綽只看了一眼就喜歡得不行,咦呀亂叫,不斷的向自己阿瑪額娘顯擺。
和敬也是驚奇地看了看,就塞回兒子手上讓他和丈夫玩去了。坐到永琪身邊,輕聲說道:「這許多年不見,五弟長大了呢。可是怎麼這麼瘦?很累嗎?」
「姐姐別那麼擔心,我好著呢。」永琪拉著和敬的手撒嬌,「姐姐一路上辛苦了,公主府早就準備好了,人去了就能住。我先送你們去休息。」
「不急,總要先去拜見下皇阿瑪的。」和敬見他態度似乎有些不樂意,又問:「你自小與皇阿瑪最親不過了,怎麼這個表情?我這一路上聽了些傳言,說皇阿瑪寵愛了老六和老八,是真的嗎?」
永琪抓抓頭,看和敬一臉擔心,勸道:「姐姐,不管皇阿瑪寵誰,我都挺好的。」
和敬仔細看他,沒看出他有說假話的樣子來,只好嘆息一聲,點頭道:「我一個嫁出去的公主,倒是不太好管著這些,你自己過得好就行了,姐姐相信你的能力定然能保全自己的。」雖然這麼說,和敬卻是有些可惜的。這個弟弟從小最粘皇阿瑪,也是最受寵的。現在鬧成這樣,她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只好算了,只要弟弟過得好,也就罷了。而且,太受寵愛,本來也是把雙刃劍,小時候永琪如果不是被盯得牢,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和敬拉著永琪說現在宮裡的事,藉機也想了解下現在的宮裡是什麼局勢。永琪雖然不住在宮裡,也不管著內務府,按說這宮裡的事他不會太清楚。但他想知道的事情,除了皇上那頭,其他的總能知道的,只不過分方便程度。所以和敬問什麼,他就答什麼,情報絕對準確。
聽說了小燕子的事,和敬倒有些看不明白了,猶豫了一下湊近了永琪小聲地問他:「這丫頭,真的是皇阿瑪的?」
「那我可就不清楚了。」永琪實話實說,他這一隻蝴蝶,要是來了后把小燕子真的扇成了皇上的女兒也不一定啊。
「聽你的說話,那丫頭不著五六的模樣,不太可能是皇阿瑪的孩子啊。我們天家的孩子,就算是沒有氣度,天生的也都是穩重有規矩的。」和敬雖然成親后穩重許多,但對於身為大清公主之事,仍然是非常自豪的。「皇阿瑪就沒派人去查?」
「派了多隆去了,去了有一陣了,估計下月就有結果。」
「多隆?蘭馨的額附?」
「是啊。那小子雖然木頭了一點,但做事還是挺認真仔細的,派他去挺不錯的。」
「你說得也是,我常與蘭兒通信,她字裡行間都很滿意這個額附的,果然是你選的好。」和敬知道永琪最疼蘭兒,倒也不吃醋,畢竟蘭兒也是她的妹妹,蘭兒能幸福,她是很開心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永琪的目光淡淡地從色布騰巴勒珠爾身上溜了一圈回來,看著和敬眉頭輕皺,張了張嘴,似乎有話要說。
和敬輕輕地搖頭阻止他,握著他的手笑著說:「雖然他確實有做錯,但我與他都是不後悔的,只是有些失望,這事想必你也清楚。他待我一直都是極好的,我有這樣的夫君,也就沒什麼可難過的了。」
永琪嘟著嘴不高興:「姐姐何必給他說那麼多的好話?剛剛說多隆木頭,我看我是貶低他了。這位才是木頭呢。」
和敬笑著拍他腦袋一下:「不許亂說,他是你正經姐夫,我的額附。」見永琪仍憤憤不平的模樣,輕輕地歪了□子靠到他的肩上,輕聲說道:「要說不難過,也是騙人的。可一想到能借著這個機會回來,卻也沒有怨言了。原本一直想著生下恩綽后就回來的,可這戰事一直不停,哪裡就輕易能離開呢?終於仗打完了,我想著就算是他做下來這種事,只要能借著這個機會回來,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永琪撐著肩,讓和敬舒服地靠著。好一會沒有說話,突然,永琪輕聲說:「算了,饒了他這一回,木頭也有木頭的好處,以後換個事故點的地方讓他多鍛煉下就行了。」
和敬噗哧一笑,擰了他一把,卻嘆息一聲,感嘆地說道:「你果然是長大了,能有這麼溫暖厚實的肩膀給人依靠了。」
永琪立刻倒到她肩上:「可還是靠著姐姐的肩舒服些!」
和敬氣得再擰他,在姐弟兩人打打鬧鬧中,車隊進了京。
雖然時間有些晚了,但和敬還是想進宮去看看,永琪就點了點頭,送這一家子進宮了。
乾隆看到和敬是極高興的,恨不得拉著她說一宿的話,但時間確實是晚了,聊過了,見過了外孫,知道這一家子幸福平安,乾隆也就放心許多。
身邊坐著正在玩萬花筒的恩綽,乾隆對和敬說:「你回京的事,在太後去禮佛前就安排好了,公主府之類的都是現成的,你們直接去住就好了。色布騰巴勒珠爾,你的事我們慢慢算,暫時你也在府里呆著給朕好好反省反省。」
色布騰巴勒珠爾立刻跪下請罪,乾隆搖頭說:「你有沒有罪朕很清楚,朕也說了,是讓你反省的。你該聽懂朕的意思。」
又對和敬說道:「恩綽朕是很喜歡的,這孩子很好,你要是信得過朕,朕就讓他過一陣休息好了進上書房念書。要是信不過朕,你也可以送他去你五皇叔的北平學院,雖然少年班他只收了一個班,但插一個學生還是沒有問題的。」
聽他話里話外對這個北平學院非常看重的樣子,和敬很是好奇,乾隆笑著說:「那是永琪出的主意,因為他懶,加上也確實挺忙的,就丟給了弘晝去辦。這學校辦了有一兩年了,很是有些成效的。現在京城裡外,有名有姓的人家,都想送孩子進去讀書。但這學校暫時收的人數還比較少,所以朕這裡天天都有請旨的摺子,說要擴大北平學院呢,呵呵。」
和敬也笑,說道:「五皇叔還真是有兩下子,聽說他最早的那批學生都是北京城裡最鬧騰的八旗子弟們,進去沒幾個月就老實了,而且很是學了些本事。」
乾隆也是哈哈大笑,點頭說:「這還確實是真事,那些孩子們,有些已經去各部任職,有些還在繼續鑽研,有些直接去各地學習去了。經常啊,會有一些極好的建議遞上來,朕看了很是欣慰呢。」
「大清欣欣向榮,是皇阿瑪治國有方呢。」
乾隆更是開心,又聊了一會,見時間不早,就說:「朕也不留你們吃飯,反正就算在朕這裡吃了,你們也吃不飽回去還會再吃一回,不如直接的就回去吃,好好休息,多睡會。等養好了精神,再去宮裡看看你皇額娘,她跟我念叨你可不是一次兩次了。」
和敬笑著就下:「是,兒臣也極想念皇額娘的,今天太晚了,怕打擾皇額娘休息,明天再去給皇額娘請安賠禮。」
「你跟她親如親生母女,不用講究那麼多,去,明天晚上朕會辦個家宴,你們再順便地看看兄弟姐妹們。」
「是,兒臣告退,請皇阿瑪也早些安置。」
「嗯,不用擔心朕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