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君子為劍吾似刀

思過崖的山風冷冽刺骨，對於普通人而言此地無異於絕地，即使是一些身懷內家真氣的武者也要時刻忍受這種如刀割一般的苦楚，不得有片刻的分心。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這一處思過崖方才成了華山派懲戒門內弟子的地方。

額！譬如岳不群眼中頑劣不堪的大弟子令狐沖就經常享受這種待遇。

此時，令狐沖沿著山道緩緩走到了山頂平緩之處，他的身形在寒風中隱隱有些顫抖，似乎在強自忍受此地的寒風。

「江湖動蕩不寧！師傅他老人家如今又是性情多變，天下諸派皆匯聚華山，也不知是福是禍！若能拯救蒼生，華山自然聲望沖霄，為日後的武林聖地，但若敗了，則是死無葬身之地！不僅僅是師傅師娘，連師兄弟們以及小師妹都無倖免！令狐沖啊令狐沖！都怪你劍法稀鬆平常，沒有絲毫本事，若是你有李兄弟的本事。。。。。。」

他雙眉緊縮，目光恍惚，突然視線鎖定了一個格格不入的背影。

漫天的寒風之中，一個身影正背對著他，盤膝坐在崖邊的巨石之上。

冷冽如刀一般的急風偏偏在他的身旁產生了扭曲，似乎受到了某種奇特力量的折隱。

「李兄弟！？」

令狐沖面色微變，這個背影他極為熟悉，正是李黑白。

「只是。。他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他心頭奇怪，走了過去。

嗡！

然而，不等他靠近，李黑白身體周圍轟然升起一道雲氣，如刀似劍一般凌厲迫人。

「這是什麼東西！？」

令狐沖止步不前，眼中滿是驚奇。

「李兄。。。！？李黑白！」

他低聲問詢，只是李黑白好似石雕一般沒有任何回應。

「糟了！他出現在這裡的消息不能被他人所知，不然。。。他怕是會有性命之危！只是。。。」

令狐沖面上閃過猶疑不定，卻又不清楚李黑白此刻的狀況，索性強自接近。

嗤嗤！

李黑白的身旁，一道道劍影逐漸凝實，那是飄蕩在懸崖間的雲氣所化，這些劍影向著令狐沖齊齊攻去。

叮叮叮叮！

噗！

令狐沖竭盡所能，也只是擋下了四劍，便被一劍橫掃擊退，面色難看。

「愚蠢不堪！蠢笨如牛！哎！」

此刻，一直躲在洞中的風清揚看到這一幕不由嘴角抽搐，低聲罵出了聲。

「誰！？誰在那！？」

令狐沖嚇了一跳，猛地轉身面向山洞的方向。

此地他也算是熟悉，但不曾想到今日不僅李黑白出現在此地，甚至還有人隱藏，他的面色微變，手掌握住了劍柄。

「華山派的劍法本是集結了奇險之姿，出劍要快，劍式凌厲！卻不想你一堂堂男兒，昭華歲月，使劍卻似七十老婦，軟綿無力，毫無少年人的勇猛精進之感！呵呵呵呵！岳不群當真對得起華山的祖宗！居然將門下弟子教導的如此沒用，侮人眉眼，不若遣散了門庭，全都去考狀元吧，省的埋沒了他君子劍的美名！」

風清揚呵呵冷笑，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令狐沖的面前，一雙眼睛盯著他，上下打量，道：「原本我是懶得理會你這小輩，只是你居然如此沒用，連那個小混蛋的護體劍氣都躲不過，真是氣死老夫了！」

「前輩！你。。。你。。」

令狐沖被喝罵的怒氣升騰，但一見對方是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氣度不凡，目光更是炯炯如神，下意識的軟了口氣。

「岳不群讓這小子廢了武功，我原以為他是以力壓人，現在看了你的劍法我才發現錯的離譜！」

風清揚搖了搖頭，神色間有一絲失望之色。

「這劍法。。。也就只適合表演了！匠氣十足！連劍法的核心都拋棄了！還練什麼劍！」

令狐沖聽得眼前一亮，知道自己遇到了高人，頓時抱拳道：「請前輩指點！」

「指點！？我原何要指點你！？你又不是我兒子孫子！？」

風清揚掀了掀眼皮，說道。

「前輩！如今江湖混亂，少林武當已被惡人所滅，現如今，武林正道齊聚華山，若華山抵擋不住，那麼。。。」

令狐沖面色漲紅，說著，語氣微頓，低沉道：「這世間就再也沒有華山派了！前輩若是念及蒼生，還請前輩伸出援手！」

「滅了少林武當！？是什麼人如此厲害！？難道是日月神教！？那個號稱天下第一的東方不敗！？」

風清揚聽著卻是猛地睜大了眸子，看著令狐沖狐疑道：「小娃娃可不要失心瘋了騙我！？少林武當乃是江湖底蘊最為深厚的門派，少林屹立千餘年，可不是那幫和尚念阿彌陀佛念出來的，武當雖時間不足，但創派祖師卻是古往今來的絕世大宗師，武當所深藏的實力比之少林亦不遜色，兩派任何一派的實力比之五嶽劍派聯盟都要可怕的多！」

「如此駭人聽聞的慘事令狐沖怎敢張口亂說，這件事已經在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甚至連閉派百年的峨眉都下山，齊聚在華山之中！」

令狐沖說著，看了一眼依舊靜坐的李黑白道：「至於是誰做出的這一切！不是日月神教！也不是東方不敗！那人自稱諸葛未央，是為了李兄弟而來！」

「這小子的對頭！？」

風清揚聞言瞭然的點了點頭，道：「那就不奇怪了！這小子純粹是個小怪物，那他的對頭自然也非同小可！能夠踏平少林武當之輩！難道。。。這天下間又出現了武林神話！武當祖師一般的絕世大宗師之境么！？」

「不錯！峨眉派的金光上人也說過，諸葛未央已經踏入了大宗師境界，而且身懷蓋世的奇功絕技，能夠以真氣化龍騰空而行！絕不是這天下間任何一人一門一派可以抵抗的可怕人物！」

令狐沖說著，嘆了口氣道：「現如今，山上的絕大多數人都認為應當找到李兄弟交給諸葛未央！方能保存江湖武林的安危！所以他現在出現在華山是極為危險的事情！」

「咦！？你可是岳不群的弟子！這小子更是廢了你師傅！你不思報復卻為何想要處處幫這小子！？」

風清揚眼珠子轉了轉，突然眨了眨眼睛，看著令狐沖怪異的說道。

「這。。。師尊之恩義令狐沖不敢忘！他日自要尋其在論個生死高低！但若為了這個而出賣李兄。。呵！令狐沖雖不才的很，但還不屑於拿這種事去做文章！」

「哈哈！哈哈！難得！難得！想不到華山得後輩之中也有你這種胸懷坦蕩，心有洒脫的弟子！」

風清揚捋了捋長須，看著令狐沖的眼神隱隱有了一絲滿意之色。

「好吧！算是個不壞的娃娃！那麼，老夫就指點一二！」

「多謝前輩！」

令狐沖雙目一亮，大喜道。

「先別高興的太早！還是那句話！劍法的核心是什麼！？」

風清揚緩緩開口問道。

「你若能想明白這一點，那麼在短時間之內即可登堂入室！達到一個新的境界！」

「劍法的核心！？」

令狐沖神色一滯，喃喃自語。

「劍法也有核心么！？是什麼！？」

「你若想不明白，便可想一想有生以來所學的一切劍術，若有悟性，自可無師而通！」

此生。。。所有。。。劍術！

風清揚的話好似晨鐘一般在令狐衝心頭震蕩。

他同樣閉上了眼睛，雙眉微蹙，回憶著記憶中的點點滴滴。

幼時，第一次修行劍術。。。

第一次下山。。。第一次殺敵。。。

第二門劍術。。。第三門。。。第十門。。。

劍術由淺至深。。。似乎每一種劍術都有著獨特的意境，這。。。。就是核心么！？

顯然不是。。。反而他心中的疑惑越發的多，成了謎團，化成了迷霧。。。似有似無。。。難以看清。。。

風清揚看著令狐沖迷茫的臉色，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猛地開口喝道：「殺人！一切劍術的起源核心只有一個。。。那就是殺！」

殺！！！

殺人！！！

令狐衝心神劇烈震動，所有的疑惑都瞬間迎刃而解。

沒錯！

劍法就是殺人技！

無論它標榜的多麼華麗高貴，或是樸素自然，它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殺人！

不僅僅如此，這世間的一切武道從出現開始，就是為了更容易簡潔的利用暴力解決一切問題！

這就是核心！劍的核心！更是武道的核心！

毀滅眼前的對手，無論是人或物，或是這天地間的種種不公，陰邪鬼魅，通通如是。

他心頭豁然開朗，忍不住長嘯一聲，拔劍在手，一股凜然的氣度在他身上轉變。

刷！

他出劍，僅僅一個平刺，就有了味道，不再是平日的那般平和，而是迅捷無比，令狐衝心頭暢快，一劍接一劍，所用招式也隨性而為，甚至有些只是胡亂揮灑，但自有一股殺機在深藏其中。

令狐沖似乎勘破了一直以來的束縛，劍法自然也沒有了條條框框，只要能擊殺對手，能平刺為何要多挽那幾個劍花呢！？

這世上最強的劍法並不是多麼華麗無雙的，反而是速度力量以及時機的完美把控！

一個人一生都只練一劍，那麼他殺敵自然也只需要一劍！

夠快！夠強！這就足夠了！

這種直指核心的劍術，神劍決如此，獨孤九劍練到最後亦是如此！

令狐沖悟到了這一步！但李黑白此時卻遇到了更大的難題。

他的意識渾渾噩噩，似乎漂浮在一片蒼茫無垠之中。

不見上下！不分高低！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宛若天地未開的混沌之中！

而隨著他意識的漸漸沉寂，虛空之中出現了一柄長劍！

此劍無人掌控，卻自行而動，劃下一道道劍痕。

基礎劍式！

各種劍法！

甚至包含了神劍決以及從風清揚老頭身上拷貝下來的海量版獨孤九劍！

只是隨著劍術的增多，李黑白胸中似乎積壓了越多的鬱氣。

這些劍法都無法徹底展現他心中的一切！

那麼繁瑣幹什麼。。。那麼多劍式有何用！？

只要能斬碎一切。。。一劍足矣！

轟！

他眼前的一切劍影徹底崩潰，一道狹長的光影僅僅只是一個下墜的姿態就破滅了一切。

李黑白凝神看去。。。

天地之間。。。蒼茫之下。。。赫然出現了一柄狹長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