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工地一線

梁冰冰雖然看不懂他眼神里的心裡話。

但是眼神的堅定可以傳達。

她能感受這個在公司機關，第一次見面介紹就大膽親熱叫她的小名冰冰，這個新人眼神里更為大膽傳達的意思。

目光旋轉，她立即毫無表情。

黎小明知道她對男人冷淡三個月的開始，那不就代表自己有機會了?

嘻嘻！

他隨新人們排隊領餐具，到自助台夾菜的時候，便舉目四處望了一下，竟然沒有看見梁冰冰了。

李文濤正好在他旁邊餐桌，他菜便也順便坐過去。

「你分在小灣河大橋項目部，那裡工程任務緊，你們朱經理現在抓工期很緊，大橋的基礎已經澆築，橋墩要起來了，工作任務繁重!

項目部里的車就停在樓下，吃完飯，就把你們分在下面的五個接走。」

建築工程的中國速度，按正常施工進度表，每天都要忙忙碌碌。遇到搶工期，白加黑，五加二也要習以為常的事。

他早有這個思想準備。

「嗯嗯，謝謝李哥提醒!」他點著頭。

他又抬頭看，劉高明和陸明在另一桌。

劉高明正站起來，跟在陸明的後面，轉頭給他示意，意思叫他過去，好像有什麼事。

他正要過去時，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是…黎……明，是吧！」

扭頭一看，是開發大廈項目部經理齊文來到了他們這裡。

「齊經理，我是黎小明，差XG明星四大天王黎明一大截。」他趕緊站起來打趣著。

「小夥子，我看咋們也不比什麼明星差，我們男人要有自信嘛！」齊文說話大大咧咧的。

「那是，齊經理說得對，我對娛樂圈不感興趣，就想做點實事！」他順便也表達自己。

李文濤也趕緊招呼道:「齊經理，請坐!」

這樣，他就脫不開身，對李文明擺擺說，意思，你們忙，不用管我。

齊文一屁股坐在他們的身旁道：「李文濤，我說真的，你們當初怎麼不把他分到我開發大廈項目部，而弄去朱經理那邊？」

「齊經理，咳……這……這是公司里的統一安排，陳總點頭認可的！」李文濤一臉無奈地回應道。

「齊經理，您瞧得上，是我的榮幸。

以後能有機會在您手下，跟著您學習，你要不奢賜教呀！

對於我，也更是求之不得的事！」

「年輕人，我喜歡有能力的人。

我的開發大廈項目部呀，在S城中心地段，總共60層，樓高360米。

修好了，可以俯瞰整個S城！這是S城的重點地標工程，更是我們凱達，包括局裡重重之重的工程呀！」

「難怪這樣重要的工程，這麼重的擔子要壓在您肩膀，能者多勞呀！」黎小明恭維著。

簡單對話，就知道齊文是喜歡聽好聽話，也自以為了不起的一個人。

「只有站得高，望得遠，才可以看到S城更美的風景。」齊文得意洋洋的表情。

他正要謙虛，齊文又大大咧咧說著，「我可見過太多新來的大學生，沒個性，無觀點，還挺幼稚，沒思想!

可是，吹噓拍馬那些到是學得一套一套的！

你說，現在的大學生都怎麼了?

不過，在分配大會還能多少說到點點子上，還像個男人的樣子。

男人嘛，就要大膽表達，又不是女人……

當然，女人也女人的好……沒有女人，你說叫我們男人可咋活呀，哈哈哈!」

齊文的話題竟然跑偏了。

齊文就是在高興的時候喜歡聊一些女人是水，應該柔情似水，包裹男人……男人是茶壺，女人是茶碗，一個茶壺肯定要配幾個茶碗，總不能一個茶碗配幾個茶壺…

這種封建糟粕的東西。

黎小明一下子回憶起來，30年前他是聽說過公司一個很得寵的經理不僅男女問題上犯錯誤，還妄意領導……

出事了。

當時他只是畏畏縮縮在工地項目部，具體情況並不清楚。

難道那個出事的經理就是眼前的齊文?

很有可能。

人行走不端，總有一天會掉入陷阱或者圈套，闖到槍口上的。

所以，齊文說的什麼男人是茶壺，女人是茶碗是清末辜鴻銘說的，這話也流傳得太久。現代社會，還有人當真了？

這也一下子把他想請教齊文關於創新發展的思路一下子被打岔了。

用物來比喻人肯事實上肯定不妥，那女人也可以說，男人是湯匙，女人是湯盆，都是一個湯盆肯定要配幾個湯匙，哪有一個湯匙配幾個湯盆的？當然這話也只能算是為女人出一口氣罷了。

現代社會，男女平等，互相尊重，一夫一妻制是國家基本國策，齊文還有宣揚這些東西。可能是在工地說話隨便慣了，還有建築工地男人多，女人少，這些一般人聽了就當個犖笑話聽了就過了。

齊文習慣口無遮，說話沒有度，就完全是一個粗鄙的人，還自以為自己說得有道理。

一旦有這樣的思想，在行動上也極有可能隨心所欲在男女問題上不檢點。

對於一個想要成功，當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來說，認可男人茶缸女人茶杯，拿粗鄙當快樂，在這個現代社會可想不通了。

他想提醒齊文，不要說這些有悖男女平等，還以為好笑的『犖笑話。』

但是這個齊經理正說到興頭上，根本不給任何人委婉建議，不讓別人插嘴。

李文濤用眼暗示了他一下，那意思，你甭管，齊文就這粗鄙德行，建築工程公司就這樣，習慣了就好。

齊文他可是陳總身邊的紅人，開發大廈號稱公司的第一項目部，在公司可謂一個重要的中層幹部，要是不親自看見和聽到，真不敢相信呀！

黎小明一邊聽著齊文的高談闊論一邊想:

干工程的男人可不能給人的感覺就是一群粗鄙的男人，不會尊重女人。

現在是90年代末，但是馬上要進入了2000，二十一世紀，時代發展，再繼續下去，這種男人所謂的自豪行不通呀！

這個齊文身上有問題，而且問題還不少，應該找機會提醒，就算人家不愛聽。

這時，有人叫：「齊經理，新人們在包房給陳總敬酒，叫你過去一下！」

「好！」齊文應了一聲，離開。

看著齊文背影，他有些發獃，李文濤叫到：「怎麼了？」

他一下子從沉思中醒過來，然後笑道，換了一個話題，「我們凱達食堂的伙食不錯。」

「是嘛，我們建築單位，伙食很重要，大家吃得好，才能幹得好。你今天應該高興，回答陳總問題很不錯，領導們對你印象都不錯，我對你也是刮目相看了。」

李文濤的意思，你給一把手陳總留下了較好的第一印象，就代表比同期來的大中專生起跑線就先走了一步。

何為先走一步呢！

新人到一個公司，一開始看是同一起跑線，但是可能過了一兩年，距離就會拉大，單位可不是一個論資排輩的地方，而是職位論高低的天地。

他回到自己頭腦里，未來有小灣河大橋質量問題、公司試驗室資質審查、國家技術監督局組織的試驗室計量認證評審……

二十一世紀手機、智能手機的普及、進入網路時代、連鎖房企、超市、快遞業……

那是給他提醒規模化市場，也是企業的做大做強的啟示。

未來時代發展很快，現在就是巨大的抓住機遇時代！

黎小明趕緊兩口把剩下的飯刨完。

李文明他們回來了，原來是陸明帶隊，去包房給陳林他們敬酒。

他拿了行李物品。

一共四個新人，他，劉高明、陸明、還有一個中專生霍冰。

他默默跟在陸明他們身後上了項目部派來接的車。

小灣河大橋位於粵閩兩省三縣交界處，屬於M市管轄範圍。

他閉上眼，心裡呼喚一聲，「西湖村，小灣河大橋，我來了！」

大橋所在的西湖村境界，位於汀江中游。

浩浩蕩蕩的汀江，曾經潮汕的交通樞紐。

明末、清朝和民國時期，無數粵閩兩省闖世界的人順著這條江下南陽(今天的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一帶)，掙了錢回家蓋祠堂。

項目部就設立在西湖村。

從村裡到小灣河大橋工地，兩旁一路的荔枝、龍眼、芒果、米蕉樹，在陽光照耀下的斑駁光影中散發出沁人心脾鮮美的醉人芬香。

他是工地出來的人，回到自己三十年的工地。

他記得那緻密大橋橋墩，如銅牆鐵壁。

建設工地現場泛著濃濃的機油味、汗味、混著馬達聲、撞擊聲！

「向成本要效益」、「全員挖潛增效，奮戰最後一季度」、「把好質量關，出好每一爐鋼」……這些紅色標語張貼在工地現場。

只要身處工地，他都能聽見它們震聾發聵的喊叫。

建築工地對於他，彷彿有一種場，有一種力量，這種力量並不是報紙電視上天天說的，這個季度比上個季度產量增長百分之幾，完成全年計劃的百分之幾，在我國建築領域上，取得何種突破……諸如此類空泛的陳詞濫調。

建築工地的力量在於，每一個個體，為了干工程這麼個事兒，從不同角度使勁的過程，並從中獲得快樂的過程，非常實在、具體。

工作和生活才是自己的。

圍繞著工資獎金勞保福利、圍繞著女人，圍繞著生活的種種八卦。

項目經理是可以開涮的，技術主管是可以拍桌子的，扣獎金是絕對要計較的……

建築工地，跟任何地方一樣，是鮮活生活的場，散發著原生的、旺盛的活力。

他有些興奮，即將回到他熟悉，卻有了全新感覺的建築工地。

他突然發出「呼」的一聲，響亮的呼叫聲，讓車上的新人都回頭看著他。

他抱歉的笑笑，前排的陸明撇撇嘴，銳利的瞟他一眼，一種不服輸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