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蔚東
明明沒有很刻意的互動,可家裡傭人們還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夫人和小少爺之間的不一樣。
感覺他們變得更要好了,總算像一對正常的母子。
是的,之前箐箐和傅司慎給人的感覺就是不太協調。
可能是那時箐箐心智不成熟,所以傅司慎對待她的態度與其說是面對母親,不如說是在哄孩子。
後來箐箐記憶逐步恢復,傅司慎又因著從前的誤會,和她始終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
現在母子間的屏障被一句道歉打破,自然而然地也就變得親近起來,甚至比以前還要要好。
這不,傅衡下班回家,就見妻子和小兒子穿著同款寬鬆T恤,正沒形象地盤腿坐在客廳沙發上打遊戲呢。
門都沒進,就能聽到他們咋咋呼呼的喊聲。
「媽媽媽!我被怪物包圍了,快來救我。」
「來了來了,你再堅持一下。」
「卧槽!這玩意居然還會隱身透析,趕緊地,把他幹掉,不然很影響我們打後期推BOSS。」
「得嘞,吃小爺一招!」
他故意加重腳步,關門的動作也不小。
可那兩人就跟聾了一樣,連個眼神都不帶給的。
「先生……」保姆提著一袋吃空的零食殼,籌措地看著傅衡。
「他們玩了多久?」傅衡問。
「不太清楚,晚上吃完就在那玩了。」保姆說。
傅衡看了眼手錶,十一點多,家裡吃飯時間一般都在六點多七點,這兩人足足玩了四五個小時!
傅衡臉黑了。
他沒當面斥責妻子和兒子,畢竟孩子大了,也得顧及他們自尊心。
所以只裝作沒看見,上樓后就給小兒子發了條警告信息。
勒令他再不結束遊戲早點放他媽媽去睡覺,明天就打包好自己來傅氏集團上班吧。
果不其然,成功接收到信息的傅司慎大驚失色。
他就知道自己那麼優秀的人才,他爸肯定不會那麼容易就死了賊心,總想把他弄進公司里。
惹不起,溜了溜了。
借口有事,傅司慎甚至沒在家裡過夜,直接就驅車離開。
傅衡目送著車子遠去,這才拿了換洗衣物進浴室,等他一身乾爽水汽地走出來時,不出意外地見到妻子已經躺在被窩裡刷手機了。
「遊戲打完了?」
他勾起薄唇,盡量以不引起箐箐反感的動作輕手輕腳地爬上床。
「你自己幹了什麼你不知道?」
箐箐心底憋悶,不想搭理傅衡。
她指尖在手機屏幕上一個勁兒地刷刷刷,突然掃到一條新聞。
【本市611國道今日發生一起重大車禍,涉及人員一十四人,其中三人重傷七人輕傷,已全部移送至醫院搶救,無人員死亡。】
這種車禍新聞基本上每天都會發生,根本算不上多麼新鮮。
要是換了一般時候,箐箐掃過了也就過了,頂多同情心起,給捐個款而已。
但這一次,她卻莫名地感到不安。
究其原因,不就因為,這條路,正是他們今天回家所開的路。
從購物商場回傅家不止這條路,但只有這條路是最近的,而且車流量也不多,所以箐箐很愛從這裡回家。
以前從未出事,或者說出事了也因為比較小而沒有報道的路突然出了那麼大的車禍,饒是箐箐一向心大都忍不住被嚇得心驚肉跳。
特別是在她看到出車禍的時間后。
居然和他們歸家的時間相吻合,如果傅司慎不半途停車,堅持著要和箐箐道歉的話。
一想到這,箐箐又不可避免地回憶起更多。
好像他們後來重新啟動車子,可半路就被交警攔下,照著指示開往了另外一條路。
當時就隱約聽到前面似乎是出事了,原來就是因為這事嗎?
「不舒服嗎?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傅衡注意到箐箐臉色不對,關切地湊上前,掃了眼她的手機屏幕。
車禍。
他心下一沉。
怎麼又是車禍?
「你們今天……」
「沒有,走了另一條道。」
知道傅衡要問什麼,箐箐搶先答話,同時,她的身體悄悄滴往旁邊挪了挪。
兩人靠得太近了,她有點不自在。
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傅衡眸色一暗,卻沒當面發作。
「你先睡吧,我去書房忙點事。」
他站起身,離開大床,也和妻子拉開距離。
聽見他要走,箐箐連忙點頭答應:「你去吧去吧,我一定按時睡覺。」
現在只要能不讓她和傅衡尷尬地共處一室,她就覺得很開心。
我走了她就那麼高興?
傅衡臉色越發沉冷,他一言不發地開門離開。
箐箐看著他的背影,心虛從眼底一閃而過,隨即又化為一片輕鬆。
不用再應付這個人,她也能自在許多。
箐箐翻身入睡。
眉心隱隱鎖著,似乎在為什麼事情而煩惱。
記得家裡還有挺多空房間,她找個時間收拾一下東西,搬過去住吧。
咔噠一聲,緊閉的書房大門被從內打開。
門外守候的傭人不小心看到裡面的凌亂景象,又立即低頭,假裝什麼都看不見。
「收拾一下。」
淡淡吩咐一聲,傅衡離開書房,回了房間。
氣勢強大的人影在眼前走過,因為視線低垂,傭人只能看到擺動的手掌。
這是一隻很好看的手,骨節分明十指修長。
可如今這白玉般的手上,卻突兀地多出了幾道划痕,不深,也沒流血,一看就知道是被什麼不太鋒利的利器所傷。
等人徹底消失在視線后,傭人才和另一個同事一起走進書房,入眼的景象果然滿地狼藉。
書冊紙張丟滿地也就不說了,中間還有幾塊碎玻璃,一看就知道主人發了多大的火。
全場唯一完好的只有木質長桌上的一面相框。
裡頭是一位笑容明媚的姑娘,這姑娘背後還站著個表情冷漠,凝視著姑娘的眼神卻格外溫柔的少年。
這是年輕時候的傅衡和顧箐箐。
傭人們輕嘆口氣,同住一棟別墅,他們其實也或多或少察覺到了僱主夫妻的感情關係隱隱不對頭。
只是這是僱主家的事,他們也不好插嘴什麼,只希望這場風波快點過去吧。
箐箐已經熟睡了。
傅衡照著往常那樣,睡在她身側,手臂一攬,熟睡的妻子就被他緊密地抱在懷裡。
他們彼此的氣息都太過熟悉,以至於箐箐甚至沒有一點反抗的動作,還很舒服地在傅衡胸膛前蹭了蹭,小聲嘟喃了一句什麼。
傅衡沒聽清,不過看箐箐安享的睡顏,應該也不是什麼壞話。
第二天天沒亮,傅衡就起床走了。
知道妻子最近不太想看見他,而且他約了人,所以得趕過去見他。
走進店內,純樸的煙火氣就撲面而來。
這是一家早餐麵館,開在舊城區里,牆體微微發黃,透著股陳舊的年代感。
現在還早,店內客人不是很多,只有一位穿著黑色衛衣,戴著口罩的男人坐在那裡玩手機。
傅衡目光從對方袖口上的墨藍三角巾上掃過,徑直走到他面前坐下。
「韓蔚東。」一張口,就說破了對方的身份。
男人打遊戲的指尖微頓,隨即抬眸,露出一雙秀氣的眼睛:「嗯,等我打完這一局。」
如果箐箐在這裡,一定能認得出來,對方這清透悅耳中帶著微微煙嗓的聲音,就是那位三番兩次莫名出現在她面前的神秘人。
傅衡也不急,他找老闆給自己點了碗面,一邊吃一邊等待對方打完遊戲。
說實話,他穿著這身一看就很貴的衣服在這種地方吃面,給人的違和感太過強烈。
老闆和老闆娘都忍不住看他好幾眼。
「面很好吃。」傅衡真心稱讚。
這種小巷老店,總能給人特別的驚喜。
「謝謝。」老闆笑開了花,他最喜歡聽人家稱讚他的手藝。
傅衡一碗面吃完,對面的男人一局遊戲也結束了。
看他放下手機,傅衡一邊慢條斯理地擦嘴,一邊將另一碗面推倒他面前。
「吃點東西吧。」
「謝謝。」
沒有拒絕,韓蔚東摘下口中,低頭吃飯。
僅僅只是驚鴻一瞥,也足夠讓傅衡看清對方的面容。
長得很帥氣,但是沒有如他猜想的和韓大余很相似,甚至和韓薇藍也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也是,雖然冠著對方的姓氏,可他和韓家人之間根本就沒有一點血緣關係。
難怪,韓大余會氣得殺人。
最寵愛的情婦給他生下心心念念的兒子,卻不是他的種。
但這種事,饒是傅衡同為男人,也只會罵他一聲活該。
對家庭不忠者,活該遭報應。
不過他今天過來不是為了和對方一起唾罵韓大余的,左右那人已經永遠不出來了,沒必要再去糾結太多。
他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你知道什麼消息?我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價格多少隨你開。」
「我不要錢。」韓蔚東說。
他低頭看著碗里的湯水,清晰地從裡面看到自己蒼白的面容,還有隱藏在雙眸中的堅定決心:「我只想保護她。」
即便只是無心,可韓蔚東很清楚,當年如果顧箐箐不送韓大余進監獄,他早就死了。
那個男人不會留下他這個其他男人的孽種,因為他是他的人生污點。
只要活著一天,就在不斷地提醒對方自己被情婦背叛,還當了給人養兒子的烏龜王八。
這不是那人的自尊所能受得了的。
所以哪怕沒有間接幫他母親報仇的恩情在,韓蔚東也很感激顧箐箐。
「你們應該已經查到了,韓大余背後,還有一股勢力在幫他。」
不然就憑藉對方蹲了那麼多年的牢獄,他出來后怎麼有這麼大的能量干這麼多事?
要知道,韓家剩下的家產早被韓薇藍母女拿走了,一分都沒給韓大余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