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我是異類，他們是魔鬼（一）

「他們對你做過什麼？」子陸沉聲說道。

「還能做什麼，小孩子，最惡毒也是最單純的年紀，無論做了什麼，都可以用一句『他還小，不懂事，都是小孩子之間鬧脾氣，不當真的』輕飄飄地掩蓋過去」蕭聞笑了笑，換了一個姿勢，伸出手撐著自己的下巴。

「在孤兒院的那些年，我沒吃過一頓飽飯，沒穿過一件乾淨的衣服，沒有一個朋友，也沒有能說得上幾句話的人，我只能躲在角落裡，努力地降低存在感，可即便是這樣，他們還是會每天找我的麻煩，辱罵什麼的都算是輕的……我在他們眼裡是異類，我又何嘗不是把他們當做魔鬼。」

往事歷歷在目，真實，多麼殘酷的真實。她輕輕閉上眼睛，努力把之前的一切都輕鬆地說出來，子陸看著她，半張臉隱藏在陰影之中，那雙墨色的眸子像是籠罩著濃濃的夜色，看不出他的情緒。墨色的頭髮被玉冠松垮垮地挽起來，有幾縷碎發調皮地垂在他額前，遮住了他光潔的額頭。

「我曾經滿懷希望，希望記憶中那只有一個模糊影子的父母能夠來孤兒院接我回家，我也曾求神拜佛，求他們幫幫我，救我脫離苦海。可是後來我漸漸明白了，走了的人，和死了的人，沒什麼兩樣，他們都不會再回來了，我也放下了那些執念，我知道神明也不是萬能的，佛祖也會選擇性失明，我就是被拋棄的，被遺忘的，這就是我的命。」

「可即便是這樣，我還是比他們先脫離那個魔窟，我們孤兒院那裡最多可以呆到十六歲，有的孩子，直到十六歲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家庭，那他們就會從孤兒院『畢業』，自己步入社會，又會成為社會孤兒中的一員。而我不一樣，十二歲那年，我的養父母來到孤兒院，他們原本是想領養一個更小一些的孩子，可是沒想到在一群大孩子中看到了我。那時候的我，滿臉污漬，衣服破破爛爛，像個丟在垃圾桶旁邊的破布娃娃。」

她永遠忘不了，養父臉上溫柔的笑容，養母輕聲細語地對她講話，忘不了那個雖然地方不大，卻異常溫暖的家，在她記憶深處，也曾擁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那個時候的家和現在的家完美的重疊在一起。

「我沒有過去，除了知道自己叫蕭聞之外，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一無所有，他們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收留了我，給了我一個家，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他們再好好的活著，更何況，我現在猜測他們的死跟惡靈有關，而我也跟惡靈有些說不清的聯繫，從某種角度來看，是我，間接導致了他們死亡，我有罪，我有錯，我命不好，這些我都認，但是他們是無辜的。」

蕭聞半眯著眼睛，像一隻半睡半醒的貓咪，纖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神色，臉上的表情冷淡至極，卻又無端引起人的保護欲。子陸默默地看著她，半晌之後，他輕嘆了一口氣，薄唇微起：

「你確實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