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十一章、回朝
這天下過雨、下過雪、下過冰雹子,把著港口遇到刮大風不是沒看見過魚皮蝦蟹從天而降,可一條條硬如鐵比利箭還要鋒利的魚、蝦猛地鋪天蓋地而來然後一隻只直愣愣的插在石板地里的壯景實在罕見得罕見。
往後的幾百年裡此番情景依舊在當地被人傳頌並且越傳越玄乎,傳得神乎其神。
仿是後面有狗在追上官羿撒丫子頭也不回的往客棧跑,但凡他沿路經過的地方周圍群眾皆紛紛捂住口鼻,被其身上飄出的魚腥味熏得夠嗆。
一奔進客棧大門上官羿就嚷嚷著小店小二送熱水進去,回到房也不管水什麼時候燒好送上來這人就把身上的衣服扒得乾乾淨淨堆到門邊等著一會兒讓小二拿下去燒了,一股子魚腥味想都知道洗不幹凈。
圍著被子坐在床上等熱水,視線只要閃過地上那堆衣物上官羿便氣得攥起拳頭用力捶床板把明熙大罵幾遍,這人真是太無恥太無情無義,用什麼不好居然用死魚爛蝦丟自己,沒砸死也熏死了。
「混蛋,大混蛋!等著,趕明個兒老子在你寢宮門口挖個坑摔死你!我嘞個去的~~臭死了~~~」聞到頭髮上的腥臭味上官羿嫌棄的不得了,可惜頭髮不像衣服能說不要就不要。
鑒於上官羿身上氣味難聞外加這人也丟不了因此寒澈和展廷顯一直與其保持很長一段距離,寒澈更是在回客棧的途中拉著展廷顯拐了兩個街口在一家乾果鋪子轉悠了好半天。等他們回到客棧,小二剛好抱著上官羿的衣服從屋裡出來準備拿去處理。
不是寒澈以己度人冤枉明熙,而是他認為換了誰都饒不了上官羿的惡意挑釁。所以當上官羿扯著嗓子埋汰明熙時寒澈已很肯定明熙會回擊,當場狠狠的回擊,絕不會是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留在日後算賬。
於是他一早就溜到牆根兒處賣涼粉兒的攤子一邊吃一邊等熱鬧看,沒想展廷顯居然也挺機警,知道跟著躲開,不然上官羿就有伴一起跟著全身腥臭了。
在樓梯上擦身而過時寒澈誇張的用手捏著鼻子好心提醒小二:「這堆衣服洗乾淨拿到成衣鋪單件最少能換五十兩銀子。」上官羿身上的東西哪怕是一根頭繩都價值不菲,何況是這身有貢品做出的衣物。
聽了寒澈的話小二眼睛別說瞪得有多大,剛剛看見手裡的衣服他確實準備昧下換錢卻也沒想到這些客人不要的舊衣服居然這麼值錢,況且還是論件算。「謝謝客官提點,謝謝客觀提點!」對這寒澈點頭哈腰連連道謝小二摟緊衣服忙往樓下走,賣了這些衣服哪裡還用做小二。
從急匆匆洗衣服去的小二身上收回目光,吃著手裡的果脯寒澈對展廷顯道:「我先回房,中午吃飯的時候記得喊我,你們可別玩過頭忘了叫我吃飯,你知道我這人一點都禁不住餓。」不知為什麼不管多不靠譜的話從寒澈嘴裡出來都會變得理所當然。
抬手擼了一把臉無言以對的展廷顯保持緘默,點頭表示自己一定記得叫寒澈吃午飯絕不會讓他餓肚子便先行一步回了房。
「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呸呸……我心血來潮騎著它趕集……手裡拿著小皮鞭我心裡真得意……你怎麼才回來就等著你幫我洗頭呢!快點!」正泡在澡盆里唱著歌洗刷刷的上官羿聽到展廷顯進屋的腳步聲扯著嗓子喊起來。
「你又不是沒長手不會自己洗。」嘴上雖是發著牢騷可展廷顯還是脫了身上水墨色的袍子,捲起裡衣的袖子繞到屏風后。「趴著!」展廷顯踢腳浴盆對仰躺在裡面的上官羿說道。
「趴著?仰著又不是不能洗。」趴著哪有仰著舒服上官羿又不傻。
用腳勾過一個凳子,彎腰拎過木盆放在凳子上展廷顯用水瓢從桶里舀出熱水倒進盆里。「哪那麼多廢話,不趴著就自己洗。你說你沒事招惹明熙幹嘛,活該被他用死魚爛蝦潑。」
把披散在腦後的頭髮一股腦的撥到臉前,在水裡翻了身用手撩開遮住臉的頭髮,趴在浴桶邊上官羿狡辯起來:「我那哪是招惹,句句發自肺腑好不好。唉,自古忠言逆耳不愛被人聽,可明熙也不能這樣做啊,你說他拿什麼東西丟我不行,偏偏用……那麼噁心的……」
「噁心?我怎麼看不出來,你平時可沒少吃。」把上官羿的腦袋摁倒水盆里展廷顯吐槽。
強抬起被摁著的頭上官羿斜視展廷顯覺得這個問題對方問得很沒水準。「往嘴裡吃和往臉上砸能一樣嗎能一樣嗎!」說著說著上官羿的情緒變得很激動,一想到那些魚啊蝦啊鋪天蓋地朝自己飛來,凡是與自己插身而過的都直接戳在地里上官羿就食慾大減短時間內不想吃這兩樣東西。
「低頭。」展廷顯把上官羿濕漉漉的頭再次摁倒水盆里,要說早上那一幕真挺嚇人,誰能想到有一天這些魚蝦也能成了致命的殺人武器。
雙手抓著桶沿邊趴在浴桶里上官羿用腳拍著水享受著頭上輕重適合的抓捏舒服的哼了幾聲。「浴桶這麼大咱們一起洗吧。」說著低著頭上官羿伸出一隻手往展廷顯的腰間抓去。
「老實點,我答應寒澈中午時要去叫他吃飯。你知道,讓他餓肚子後果很嚴重。」
撇撇嘴,上官羿屈服於寒澈的淫威只能心有不甘的放棄與展廷顯戲鴛鴦浴的機會。
中午飯點展廷顯先行去叫隔壁的寒澈下樓吃飯,二人坐在客棧大堂較僻靜的位子待菜上齊準備動筷子開動時上官羿才現身,步履算不上蹣跚卻也不矯健,走起路來非常僵硬。
「乖乖,就著么一會兒功夫你倆也不浪費,小心過頭腎虧,瞧瞧,可憐沒人疼啊~~~。」
「什麼腎虧,他那是在浴捅了泡久了腿軟,從浴桶里跨出來時腳底打滑閃了腰!」
————^_^————^_^————
水路走了七天,中間換了三次船接著又坐了八天馬車,上官羿一行人終於踏上通往慶元都城的官道上。
扒拉著手指算一算,這次出門花了近小半年的時間晃悠了不少地方。只不過要特別說明的是回程路上發生的雞飛狗跳之事要遠遠多於出門時。
這次出門展廷顯算是對上官羿又有了一番新的認識新的了解。
出門時有沐凜壓陣,這人雖說也一肚子陰人的壞水但人家不主動撩閑,有其上官羿別說翻浪花就是個水花也打不起來。後來沐凜走了彷彿掀翻一座大山壓迫的上官羿開始搞風搞雨,好在明熙雖然沒事愛在一旁煽風點火但很少跟著攙和,因此上官羿一個人也折騰不起來什麼花樣。
回程時就不一樣,向來不怕惹是生非的上官羿和比他還不知道怕的寒澈攪合在一起后那真是想不弄個翻天覆地都難。一路上他們倆搶過盜賊劫過搶匪,坑蒙拐騙更是沒少做,更是當街群毆過多個負心漢一度令負心漢們輕易不敢出門。
由此展廷顯非常慶幸自己當初把宮裡嬪妃打發掉,因為他發現上官羿不僅仇視負心漢,對主動做妾做了妾又不安生的人有很大意見,無論男女,碰見了立馬往死里整毫不留情。
因途中上官羿與寒澈為莫名原因大打出手損壞了馬車驚擾了馬匹浪費了不少時間,等他二人打完架回來時天色已經不早,再急著趕路也趕不上城門關前抵達,索性一行人調頭往回的來到上官羿坐落於城外那間有山有水的竹屋。
停好馬車把馬匹遷到後院,隨行的侍衛忙著搬東西收拾時已近黃昏,附近的村子家家炊煙飄飄。
上官羿這住處原本也雞鴨青菜不缺,可他小心眼,這回出門他怕時間長於是命人牽走了雞鴨拔光了青菜,屋裡只剩下半袋大米。按原定計劃今天本該能進城,所以展廷顯和上官羿沒想著派人準備,於是弄得眼前一行人連口菜都沒得吃,果真計劃沒有變化快。
打發侍衛去周邊農戶家裡買些青菜、雞蛋回來,展廷顯找到杵在門后的魚竿和魚簍塞給上官羿:「釣兩條魚回來晚上加菜。」
「我不。」上官羿把手背到身後臉扭到一邊,他直到現在也沒從陰影里走出。
「你不吃我們吃,快點,別磨磨蹭蹭,沒有白天的事現在我們應該在宮裡。」把手裡的漁具硬塞給上官羿,展廷顯背著手瀟洒離去趁著吃飯前去活動一下窩了一天的手腳。
「我不吃我不釣……」拿著魚竿摟著魚簍上官羿嘀嘀咕咕不甚樂意,看見站在池塘邊不知低頭瞧什麼瞧得那麼入神的寒澈,他跑上前把東西往對方懷裡一扔:「你,釣魚去!」一邊說一邊順著寒澈剛剛盯著的地方望去卻什麼也沒發現。「大家都在忙救你閑著。」
低頭看著手裡的東西寒澈轉頭斜眼上官羿:「都忙?你忙什麼?」
「我這不忙著找出漁具拿給你讓你給大傢伙晚飯加菜。」上官羿說得很理所當然,一點不知害臊。
掂掂手裡的魚竿寒澈連同魚簍一起回塞給上官羿。「要加菜何須如此麻煩。」用腳踮起一塊小石子隨意踢進池塘里,頓時不止濺起水花朵朵連帶著三條活鯉也被震了出來落到地上拍著尾巴撲騰。「還不快點撿魚簍里。」說完轉身往竹屋前擺放的竹椅走去。
蹲在地上把活蹦亂跳的鯉魚裝進簍里上官羿還是不忘抬頭朝寒澈盯著看的地方瞧,可依舊沒看出什麼,因好奇於是忍不住迫不得已的不恥下問:「你站了半天究竟在看什麼?」
兩隻腳交叉雙手墊在腦後,閉著眼睛躺在竹椅上等吃飯的寒澈見上官羿如此執著且不恥下問,心善的決定為這麼個好學的好青年答疑解惑。
「看什麼啊……其實就是看看你會不會也湊熱鬧過來看,懂嗎?」
「……」
……
經過一晚的休息,第二天吃過早飯一行人才不緊不慢的收拾東西往都城出發。眼看著歸家在即卻無人著急趕路,速度反倒慢了下來,一行人把一個半時辰的路硬是多走出一個多時辰才抵達城門口。
看著城門口車水馬龍的景象有氣無力的趴在馬車裡的上官羿重重嘆了一口氣。雖然宮裡吃住不知比外面要好多少倍但要上官羿他還是樂意在外面呆著,實在是宮裡的規矩悶兒多。即使自己從沒守過多少,然也有被圈著的感覺。
回來時展廷顯沒讓侍衛往京城送消息,所以至今為止皇城裡還未有人得只他們到了城門口。到不是展廷顯怕消息傳出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而是有些事情展廷顯想私下去了解一下有個準備。「進城之後我去鎮國侯府找凌霄,你和寒澈先在城裡逛逛,找地方去吃午飯,然後去鎮國侯府訓我,到時我們一起回宮。」
趴在鋪好的褥子上上官羿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小聲嘟囔著:「我腦袋暈、嗓子緊、胸口悶、肚子脹、屁股疼、四肢酸……我不想回宮。回宮沒意思,成天有人盯著,上哪一大群人跟著……我不要回宮……我本該是只展翅高飛的小鳥,誰知如今要奮進籠子里……天啊!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啊!」
知道上官羿又犯病了,過了城門展廷顯便把人趕到後面的馬車,讓他去跟寒澈作伴。「得了吧,就你還展翅的小鳥,充其量一隻鵪鶉。」自己則命人駕車駛向鎮國侯府。
被人趕下車的上官羿垂著頭飄到寒澈的馬車旁,頂開車簾把頭伸進車窗他對正在裡面鼓弄東西的寒澈問:「他讓咱倆先去吃飯,你想吃啥?」歪著頭把頭枕在車窗框上的上官羿臉上表情雖然頹廢但眼珠子卻盯著寒澈面前小几上的瓶瓶罐罐溜溜轉。
途中不知是何緣由寒澈忽然迷起製藥,制毒藥,非常有殺傷力的毒藥,其學習態度非常認真刻苦,每次鼓敲出什麼都不忘那上官羿試驗一下。
闔上蓋子,塞緊瓶子,把一包包藥粉疊好存妥后寒澈從馬車下來,站在路中間吸了吸鼻子。「去那邊吃。」往城西的方向一指寒澈拉起上官羿邊往那邊去,而留下的侍衛也趕緊趕著車牽著馬跟上。
「那邊有什麼?」
「去了不就知道。」
一刻鐘后,當被寒澈扯著走了一路的上官羿看到眼前的店鋪時,他忍不住抬起胳膊用手背在眼前蹭了蹭,再蹭了蹭,再再蹭了蹭,紅了雙眼。「我說兄弟……大中午吃這個太油膩了點吧……」說著上官羿第四次用手背蹭眼睛。
「中午吃這個剛好,晚上可就吃不到了。」歪頭看著紅了眼眶的上官羿,伸手對著其腦門戳了一指寒澈嫌棄道:「吃個烤羊腿你至於激動成這樣?上官羿,你是越來越出息!我要吃烤全羊你還不得高興的暈過去!」然後扯著上官羿進了門。
上官羿因為一頓烤羊腿而激動得痛哭流涕之事已經進了鎮國侯府的的展廷顯自是不知,即便知道也會當做不知,真是丟人。他一進大門就與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李凌霄進了書房,離京許久有些事情不是幾份奏摺或密函能交代清楚的。
聽完李凌霄的奏報展廷顯半天沒說話,有些事他早已預料到可能發生,所以如今得知現況后也沒有多生氣。讓侯府的小廝去傳膳,他朝李凌霄問:「你說我這舅舅安國公這次回京打得是什麼主意。」
太后壽辰將至各方權勢皆朝都城而來,這實在是個拉幫結夥攀交情的好機會。抱著結成兒女親家兩方聯合心思人的不再少數,其中以與皇家結親最為受到熱捧,畢竟諸位皇子都為娶妻。
「從他這次進京帶的人來看安國公想要結親的對象非你莫屬。」端起茶盅啜了一口李凌霄有些幸災樂禍,不過他『樂禍』自然不是展廷顯。
展廷顯的第一任皇后乃先皇賜婚,第二任是他自己選的,又是個男人。為了日後一族的繁盛太後身后的娘家勢必要送個姑娘進宮,爭取誕下龍子保家族後市榮化,不然太后他日仙去其娘家的富貴榮華也就到頭了
不論太后之前有沒有讓娘家姑娘進宮這個想法,如今她把親侄女接進宮陪伴這一舉動已表明她可能被娘家說動。畢竟誰沒有私心,誰不想娘家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