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銷魂小捕快
如果朝鳳閣是諾基亞的話,擷芳院就是諾起亞,彷彿癩蛤蟆似的,擠不垮你也噁心死你。你推西域妖姬,我就號稱掀起妖姬的蓋頭來,你說弱柳扶風,我就唱無骨美人繞膝頭,你排霓裳羽衣舞,我就贊重重紗衣掩凝脂……總之,一直比你香艷那麼一點點。
我想朝鳳閣一定是憋著氣的,感情堂堂官窯成了廣告,猥瑣男在官窯里過了眼癮,轉身便到擷芳院里求種子來了。
要不怎麼說燈下看美人呢,再素淡的一張臉上了妝,又經柔和的燈光一照,三分美色便被生生誇大成了七分。三分和七分之間有很大區別,七分和九分之間就差別不大了,所以色氣熏心的恩客們表示,落差不大,群眾情緒穩定。
我們這麼囂張地山寨,官窯仍然沒有找上門來,據我分析,一是自恃身份,認為李鬼終究是鬧不過李逵,二是兩家至今為止還算井水不犯河水。他們賣的是歌舞,是情調,是悶騷,我們賣的是赤-裸裸的欲-望,是明騷。巴爾扎克說,孤獨就是空虛,精神和**對此同樣感到恐懼。所以,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矮油,我好博學。
這天晚上,擷芳院照舊開門營業,根據隔壁朝鳳閣的動向,今天的風格是子規啼春,說白了就是眼中有血。剛聽說的時候把我嚇了一跳,這麼獵奇,是要多重口的男人才能接受得了啊!後來經寧媽媽解釋才知道,啼血就是眼角點上一點胭脂,顧盼間若隱若現,帶出點春怨的意思。而為了比原版更香艷,啼血的子規鎖骨處還要點上點點硃砂淚斑,我表示領會精神。
咦,剛誇完自己就露陷了。
言歸正傳,眾姐兒們逐一被我點上血淚推出去坐台,飛絮是最後一個。這丫頭細眉長眼,長相古典,特別適合眉不蹙還愁的妝容,我特地把她好好打扮了一番,牽著她手走到前頭。
不過是剛剛開門,堂里竟然已經坐了一桌了。鶯鶯燕燕們圍著桌子站成一圈,用絹扇遮遮掩掩地傳送帶血的秋波。透過縫隙,我依稀看到幾個爺們束帶佩刀,眉目間凶氣側漏。我連忙按著飛絮:「先別過去,這幾個人好像挺凶的。」
飛絮也抻著脖子張望,輕聲道:「還穿著捕快的衣服就過來了,是不是在查案子?」
我想想,拿過她手裡的團扇遮住半邊臉:「我去看看,你在這兒等我。」說著蹭過去,躲在一排姐們的後面偷聽。
一個少年的聲音道:「大哥,我們還穿著官服呢,這麼大喇喇進來,是不是太囂張了些?」
被叫大哥那人爽朗一笑:「有什麼了不起?又不是自己的地盤,沒人管的。再說小你不是還沒見識過女人?正好趁這個機會了解一下,以後也省得他們總笑話你。」
少年大窘:「大哥,我又不介意這些!再說……我真對這個不感興趣……」
另兩人的聲音也插了進來,一聽就是兩條糙漢子:「怎麼能不感興趣!咱們在外頭出生入死的,得空就要好好放鬆一下!小,你是太端著了,今天哥哥們一定要扒下你這身畫皮!」
說著哈哈大笑。
我探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那少年背對著我,伸手去拉一人的袖子,語氣焦急:「大哥你好歹說說他們!你……你們再鬧,我就走了!」說罷當真起身。
那個被叫大哥的仍舊只是笑,反手按著少年硬拉他坐下,隨便指了幾人:「就你們幾個!你們倆坐在我這小兄弟的旁邊,溫柔些,別嚇著他!」
幾位姐兒笑著答應一聲,擠擠挨挨地在幾人身邊跪坐下。餘人見沒什麼事,便都三三兩兩地散了,我跟著走回飛絮身邊,指點她:「看到那個背對著咱們坐著,身形偏瘦的少年了么?」他身邊陪酒的是飄雪和柔香,都是沒什麼脾氣的人,幸好。
飛絮點點頭。
「一會你過去倒酒,趁機跟他說,你知道他的苦衷,請他選你陪夜,然後帶他回房,記得了么?」
飛絮大睜著眼睛點點頭,又問我:「他……他如果問我苦衷是什麼呢?」
我捏捏耳垂:「你就這麼做。我在這兒看著,有事就抬右手。」
飛絮表示明白,端著酒壺蹭過去,趁著傾身倒酒的功夫與他耳語幾句,而後順利地擠開飄雪,坐到少年身邊。少年愣了愣,猶豫地伸手攬住她的腰。
那個大哥哈哈大笑,即使我隔著這麼遠都聽得一清二楚:「小終於開竅了!」旁邊坐著的兩個粗漢也跟著取笑,坐在飄雪身邊的那人順手把她抱在懷裡:「不要緊,小不疼你,我疼你!」
……胃口真大,也不怕鐵杵磨成針。
少年坐了一會就癱到了飛絮身上,我見機上前,低眉順眼地解釋:「本店所沽的酒水性子甚烈,這位公子怕是喝猛了,不大習慣,我和飛絮妹妹帶他去上醒醒酒。」一邊說,左手一邊已經不自覺地搭上旁邊那位壯漢的後頸。幸虧我發現及時,急忙懸崖勒馬,飛了壯漢一個媚眼,「這位相公也要慢點喝呢,看您脖子都紅了。」
壯漢捉住我的手嘿嘿一笑:「這位小娘子雖然長相寡淡了點,一雙手卻生得好,來陪陪我?」
我緊緊抓住少年的胳膊:「相公,人家今年身上不方便,不好陪您的。不然等下次?下次奴家一定好好伺候您!」下次?下次我閹了你。
壯漢不依不饒,手上絲毫不放鬆,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但愛其手。」
我…靠!難道要我效仿太子丹把爪子剁了么?!你丫給我鬆手!捏你的把柄老子手會爛的!
不知你有沒有過這種經歷,當一個成年人露出嬰兒般的白痴表情時,你只想立即踩上一灘狗屎,然後在他臉上把鞋底擦乾淨。
當然了,我面上還是誠惶誠恐:「相公,奴家……奴家確實不方便……」要不是大姨媽真沒來,老子真想抹你一手血啊!
大漢沒有半點放鬆的意思,好像打算再把我的手指頭拉長几分。
你丫是渣滓洞派來的?!我繼續與他拉鋸。
還是那大哥笑著解圍:「你這孫子!人家姑娘說不行,你再強逼就是沒品了,還不快放手?」
壯漢扭頭笑道:「大哥這就不懂了,女孩子說不要的時候,其實只是矜持而已,心裡還是盼著你再求她一下的。」求你妹!我說我不方便,難道你求一求我大姨媽就走了?神經病!
少年似乎被他們吵到,吭哧吭哧地揉揉眼睛,茫然地看了一圈,轉身抱住我:「香香,陪我!」
那大哥不由失笑:「這孩子,怎麼一醉就變小了呢?」又沖我指了指,「勞煩姑娘把他架到屋裡醒醒酒,要是他要做什麼,萬望兩位姑娘提點著他些。」
我和飛絮擺出明白的神情,沖在座三位欠了欠身之後,便扶著踉踉蹌蹌的少年上了。
少年一進屋就站直了身子,雙目清明地沖我倆拱手,低聲道謝:「多謝兩位姑娘搭救,我那三個哥哥平日就有些瘋,剛剛又喝了點酒,就愈發的不像話了,鬧著要給我長長見識……」說著臉先紅了。
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指指外面。從門下的縫隙可以看到,門口的燈光被一人擋住了大半,少年臉色一苦。
我推推飛絮,低聲:「叫。」
飛絮疑惑地看著我,我只得補全:「叫-床。」
飛絮恍然大悟,坐到床上聲情並茂:「嗯嗯公子,您別性急呀,奴家給您先擦擦身子……啊……公子,那裡,那裡不行……啊!公子!公子折煞奴家了!」
不行的是哪裡?我黑線,這小丫頭可以去當某島國類型片的聲優了,絕對叫好又叫座。
黑影還沒走,飛絮繼續喘息:「公……公子……人家……啊!……」聲音越來越高,喘息越來越濃重,那效果真是,聞者流鼻血見者吐濃血。
有她掩護,我低聲向那少年道:「姑娘還是在這兒多耽擱些時候,大概姑娘的身份已經遭您的同儕懷疑,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出。」
少年,不,少女一愣,紅著臉問我:「姑娘是怎麼看出來我是女兒家的?」
怎麼看出來的?古龍說,只有女孩才會拉別人的袖子,而不是直接抓住手腕。我笑笑:「只要是男人,一進這女人窩沒有不雙眼放光的,姑娘太拘謹,這就顯出您不同了。還有,姑娘跟您那位大哥雖然比別人親密些,卻還是不敢與他有肌膚接觸,這樣束手束腳的,在我們這群見慣了男人的女人眼裡,就跟禿頭上的虱子一樣明顯了。」
她噢了一聲,有些沮喪,又有些緊張。我連忙安慰:「這些都是細枝末節,沒幾個人會注意得到,不是什麼大事,姑娘以後只須多加註意沒事了。」
少女若有所思,半晌點點頭:「多謝姑娘指點。」
門口的影子終於聽不下去,走了。我示意飛絮可以進入尾聲,又輕聲道:「姑娘日後只要將今晚視作酒後亂性,聽人提起便發脾氣不理人,相信那幾位官爺念在姑娘麵皮薄,玩笑幾次也就算了。」
少女笑笑:「受教了。」又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遞給我,眼裡帶著分俏皮,「姑娘幫我隱瞞這麼大的事兒,總得給姑娘點封口費,我才安心。」
是一張十兩的銀票。
我坦然收了,笑道:「不瞞姑娘,我們姐妹倆正攢錢替自己贖身呢,所以也就不跟您客氣了,日後若是相見,再好好請姑娘喝杯酒。」
少女撲哧一樂:「一言為定。」又正色道,「我叫燕飛。」
我點點頭:「幸會,凌鐺。」又指著飛絮,「陸傾羽。希望再見時,我們兩姐妹已經可以堂堂正正地用這兩個名字。」
燕飛想想,又抽出一張銀票遞給我:「既然已是互通姓名的朋友,我為朋友盡點力是理所應當的,凌鐺你莫推辭。」
又是一張十兩的銀票。
捕快的薪水也不高?我猶豫一下,還是接了過來,笑道:「這下子,我欠你兩頓酒了。」
燕飛眯著眼睛笑:「自然,總不能便宜了你。再見面,我要吃木瓜雪蛤。」
我嘖地一聲,嫌棄她:「不敬業,身為男兒,總得吃些羊腰羊鞭才夠霸氣啊!」
兩人相視低笑。我心想,這事兒感情好,一晚上賺的比一個月還多,要不然……
我改行勒索?
我感覺我的人生軌跡就要轟隆隆地發生轉變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