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血脈存疑
在他看到剛剛曹菡的那個眼神之時,他的心中卻突然出現了一種對曹菡的愧疚之感,這種感覺比之當年剛剛與永悅結髮為夫妻的時候,來得更加強烈。
局勢,似乎是已經徹底地反轉過來了。
洛漓瑤微微皺了皺眉,心中那種類似於不詳的預感,雖然說不上是什麼大難臨頭的感覺,但卻一定是一種大事即將發生的預兆。
果不其然,喝止過兩人之後,楚昭熙對曹菡的態度也再不像之前那般暴躁與強硬,只緊緊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眼神在劍拔弩張的曹菡與永夜之間來來回回。
永夜只覺得自己本就有著絕對的優勢、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且主動出擊,早已經勝券在握。但就是在這樣的時候,卻還是被曹菡扳回了一城,便覺得很是不可思議,瞪大了眼睛去看楚昭熙,急道:「陛下——」
「陛下.臣妾是最不想讓您為難的。」在永夜開口的那一刻,曹菡也立刻開了口,甚至直接便打斷了她,「但是臣妾也知道,最上位者也是最容易被人蒙蔽的,您也只是需要一個真相而已——」
永夜聞言皺眉,反駁她道:「真相?真相就是你為了謀奪皇后之位,害死了我的長姐!而且在那之前,你在背後散布流言讓昭穎長公主出嫁的真實目的.本就是為了你自己!」
「永貴妃,你的一面之詞,也未免太片面了。」曹菡輕聲笑了笑,故意向殿門處看了一看,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既然你說是我謀害了你的長姐也就是元皇后,那為什麼.不帶著大皇子一起來呢?那可是他的親生母親啊!」
不知是不是洛漓瑤的錯覺,在曹菡說出「大皇子」三個字的時候,永夜面上的表情明顯有了一些不自然,而且曹菡在說那番話的時候——甚至還故意咬重了「親生母親」四個字。
正是因為這兩個看起來明顯便不太自然的細節,洛漓瑤心底便隱隱覺得,這件事似乎還另有隱情——或者說,還有著些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大皇子身子不適,正在府上休養」永夜暗暗地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唇,硬著頭皮道,「他本就是當年差點遭了你毒手之人,我作為他的養母、他的親姨,怎還能將他推上風口浪尖?!」
「你這話倒是說得好笑」曹菡聽了她這一段明顯是搪塞的推辭,立刻便笑了起來,毫不留情地戳穿她道,「你不過才長他八歲,也能自稱是他的養母?而且,你永夜才不是他的親姨——」
曹菡說到這裡,故意拉長了聲調,停頓了下來,只微微挑眉看了眼瞪著自己的永夜,似乎是在挑釁她一般,在她轉頭瞪向自己的時候便將目光立刻投向了楚昭熙。
洛漓瑤皺了皺眉,心底那股異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楚昭熙聽得曹菡這句有些莫名其妙又陰陽怪氣的話,又見她向自己投來了目光,頓時便不自覺地順著她的話問了下去:「你為何這般說?」
楚昭熙問出的這一句,也是在場的眾多人想問的。
眾所周知,申楚大皇子楚令源是元皇后永悅之子,而永夜又是永悅的親妹妹,那麼楚令源自然便是永夜的親侄子,永夜自稱是他的親姨也無可厚非。
曹菡說永夜只長了楚令源八歲,這是不爭的事實,她嘲諷永夜自稱是楚令源養母自然也是有些道理的。
但是,為何曹菡要說「永夜根本不是楚令源的親姨」?
她這話的意思,不就指的是——要麼你永夜並不是元皇后永悅的妹妹、不是永家的人,要麼大皇子楚令源便不是元皇后永悅的孩子?
所以,楚昭熙才會有此一問。
而曹菡自然也是正在等著他這樣問,立刻便在眾目睽睽之下開了口解釋道:「永貴妃永夜,自然是永家的女兒,是元皇后的親妹妹只是這大皇子嘛.」
她又一次故意地拉長了音調,但是這一次卻立刻便有人開口打斷了她:「住口!」
楚昭熙皺了皺眉,看一眼永夜,又看一眼永鈞,意味不明地道:「你們倒不愧是親兄妹,真是有默契。」
剛剛開口打斷了曹菡話語的不只是面色已經有些蒼白了的永夜,還有緊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永鈞。
而曹菡似乎並不在意被他們同時開口所打斷的事情,更不打算頂著他們兄妹二人幾欲殺人一般的目光繼續說下去,只半含著意味不明的笑容,靜靜地垂著眸,像是在等待著屬於自己的時機。
「陛下.」永夜強忍下自己心頭的那一抹慌亂,佯裝著鎮定道,「陛下,大皇子可是長姐留下的唯一血脈了!您萬不可聽信小人之言」
「若是按照你這個邏輯,你含沙射影地以下犯上,那麼你永貴妃不也是自己口中的小人么?」曹菡輕輕一笑,反唇相譏道,「本宮還未說什麼呢,你如何便開始忙著撇清關係了?」
「陛下。」相比起永夜,永鈞的模樣便要鎮定許多,只是洛漓瑤單看他行禮是緊緊攥住自己衣袖時的動作,便知他心裡並不如表面那般平靜,「永貴妃是個急性子,只是——長姐仙逝一事,本就是永家永遠的傷,永貴妃也是由此思及長姐,更心疼大皇子自幼喪母,根本見不得他受到一絲委屈罷了.還望陛下理解。」
這番話說得倒是比永夜聰明得多,話里話外又隱隱提及了永悅,楚昭熙聽得也有些感傷,當即便輕輕「嗯」了一聲,也不再多說什麼。
倒是最先引起這個話題的曹菡,卻根本不會給他們兄妹將這件事輕輕揭過的機會,立刻便轉向楚昭熙,笑道:「當年元皇后難產,大皇子生下后便被太醫們送來了臣妾這裡,陛下日日掛心,常來探望——陛下可還記得,當時太醫可曾說過,大皇子身上有何特異之處?」
「你說那時候啊」楚昭熙頓了一頓,默然了許久似乎才想了起來,「當時太醫便說過令源是先天的胎中不足,所以自小身子便不好,後來得虧是母后、皇姐以及你的精心照料,才好了不少,但是似乎」
「陛下也覺得不對,但是陛下愛子心切,不忍心去往壞處想罷了.」曹菡柔柔一笑,隨即便立刻正色了起來,端正地朝楚昭熙一拜,沉聲道,「但是臣妾身為申楚國母、掌管六宮之主,心中有一疑慮一直不得解開——」
永夜的面色突然大變,一雙手在楚昭熙看不見的地方,緊緊攥住了自己的衣裙。
永鈞的表情變了幾變,微微動了動嘴唇,似乎是還想說些什麼,卻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而放棄了。
「當年太醫說的原話是『大皇子先天胎中不足,身子極弱,若是盡心養著倒也無礙,但卻一定不可能像尋常孩子一般健康茁壯』.」曹菡一禮拜完之後,端正地跪好,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極為開心的事情,嘴角也不自覺地含了些笑容,「陛下便絲毫都沒有注意到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大皇子的身體逐漸好轉了起來,甚至還強健到可以隨永鈞將軍一同習武、在武比上力克我申楚眾多有名將士的?」
「你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見不得大皇子的身子好轉?!」永夜手上的力氣幾欲要將自己的衣裙扯爛了去,恨恨地道,「你」
「永貴妃,你可別急。本宮可不是那樣的人,只是在簡單地陳述事實罷了」曹菡輕聲「安慰」了她一句,笑道,「當時的太醫本就下過論斷,而大皇子的身體情況突然好轉一事的確很是奇怪——本宮身為六宮之主,照顧好所有的皇室血脈,本就是本宮的責任。」
永夜差點咬碎自己的一口銀牙:「.」
她這話說得輕柔,卻實實在在地是在對永夜「夾槍帶棒」,聽在永夜的耳中,這話甚至還帶著些勝利者與上位者優越與炫耀的挑釁。
為了讓眾人聽得更加清楚與明白,曹菡甚至還一字一句地刻意咬重了「皇室血脈」四個字,這潛台詞便是在明明白白地提醒著眾人——這大皇子楚令源有問題,按照正常情況來推斷,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脈都未可知。
「你你.」永夜有些氣急,「你這是在抹黑我長姐!」
「永貴妃,你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曹菡側首轉向了永夜,正好在楚昭熙看不見的角度向她露出了一個微笑,眼底似乎滿是數不盡的快意與將要勝利的鬥志,「本宮從沒有說過元皇后一點不好的意思,畢竟她為陛下誕下了大皇子在本宮受命照顧大皇子的時候,大小瑣事無一不盡心儘力,本宮問心無愧!但是,你永貴妃敢保證——現在的『大皇子』,真的是元皇后所生的那個『大皇子』么?」
洛漓瑤的心頭,忽然便毫無預兆地猛然一跳——皇族血脈存疑.這個情況,簡直是要命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