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無名,或是喬?」
「喬!我不想去了!」
熱帶雨林,這裡的樹木枝繁葉茂,四周都是散布的藤蔓與碎葉,鋪在地面黏著泥上極為潤滑。
高聳的樹榦上,一條繞著枝幹的長蛇吐著信子,慵懶地打量著下方的兩個人影,綠豆大小的眼珠中閃爍著寒光。
說話的女子,有些燥熱,將脖子上的圍巾扯了下來,擦拭著背心下的汗珠,又伸向戰術短褲的下方擦拭著麥芽色的長腿。
隨後將圍巾打了個結,將蓬鬆的短髮裹了起來,眉目不是十分俏麗,但這幅打扮和眼神中的凌厲,宣告著她的強勢和英武。
她目光中滿是憂慮,看著面前席地而坐的男人,苦口婆心地勸導著:「這一趟我有預感並不會那麼簡單,老狼將這麼肥的差事交給你我,絕對不會那麼簡單的!」
坐在她正對面的男人,一臉剛毅,沾滿泥渣的手上捻著一根燃著許久的香煙,深吸了一口之後將其狠狠地扔向腳下,長靴一腳踩滅。
隨後從腰間抽出了一把黑漆的P228,開始壓子彈,對女子的話語置若罔聞。
女子氣極反笑,再也無法忍受男人的做派,同時心有所感,從一旁造型獨特的黑金色刀鞘中抽出一把單薄的半長半短的古怪刀刃,隨後一揮,剛剛伺機偷襲了許久的長蛇,被直接斬首。
蛇血灑在了女人英氣的臉龐,可她管也沒管,反而就勢將那把刀直直地插向男人手中的槍支。
用力之猛,導致手槍從男人手中撞落,同時抵在了男人的咽喉。
「這次任務,我不接了,你也不許接,我們連夜離開這裡,錢已經賺夠了,值得我們開始新的生活!」
男人麻木了許久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動容,他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臂,沒有理會女人手中的金刀,而是站起身直視著。
「我們還沒有能力開始新生活!」
「為什麼?!」女人眉頭豎起,手中的刀刃一翻。「我們現在的積蓄,完全可以去東海岸、或者是威斯里,只要我們想,在海邊買一棟房子,過著平凡的生活,完全不難!」
男人凝眸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查猜必須要死!」
女人先前布滿怒火的臉上,忽然聞言一軟,手一松金刀摔落在地,眼中流著淚,一把將男人抱住:「我受夠了枕戈待旦的日子,我只想做一個普通的女人!
喬,我懷孕了!」
男人先前的漠然陡然消散,僵持良久之後,他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溫柔地撫摸著女子的髮絲:「筠,去東海岸買一個海邊的房子等我吧。我殺了查猜,會立刻找你,我們過普通人的生活……」
……
無名的頭更疼了,他半跪在地上,耳邊不斷回蕩著名為「筠」的女人的聲音!
那個聲音從他的記憶深處傳來,一陣陣曾經的景象折磨著他的心臟,他能夠感受到那陣顫動,有什麼東西是被他遺忘了的,但現在有人,在逼迫他想起來一切!
「報社!」
這個春天的世界里,那蔚藍色的天空像是一面鏡湖,而隨著無名的一聲呼喚,終於出現了波瀾。
一個模糊像虛假的影子,緩緩從天邊出現,並且朝著無名所在的草地走來。
「無名…或是喬,還要繼續下去嗎?」
非男非女的一聲詢問,直接穿透空間的距離和血肉之軀,響徹在了無名的腦海之中,讓他通身一顫!
無名猛地抬起頭,堅定地看著天邊的虛影,咬著牙說道:「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來吧!」
……
「查過了,查猜今晚就在這棟別墅里過夜,狡兔三窟,他從來不會逗留在某地超過二十四小時,今晚是唯一的機會!」一個金髮的男人雙手握著一把衝鋒槍,靠在牆邊對著男人說道。
男人點了點頭,探出腦袋別墅的外圍望去,低聲詢問道:「屋內屋內都有多少人,查猜的具體位置?」
「屋外八人,裝備精良,但你不用管,我替你解決,你只需要從上面直接進入房內即可!」金髮男人的眼珠在黑夜中閃爍著微光,朝著上方的某個窗口揚了揚頭。
「查猜,就住在三樓的最里端,屋內的守衛不算多,只有四人,你處理起來問題不大!」
男人調試了一下裝備,確認信息之後才咧了咧嘴說道:「謝了。」
「不用謝,喬,我們是朋友!」金髮男子輕輕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隨後彎著腰快速朝著正門摸去,只是他此刻低沉的臉上帶著一絲狡黠與殘忍。
男人飛速地朝著上方樓層攀岩而上,輕巧地將二樓的某個窗戶開啟,躡手躡腳地跳進二樓。
「噗噗噗!」
幾聲消音器的悶響,和幾名護衛的癱倒,男人的行動幾乎順利到了極致,面對著前方的房門,再不隱藏一腳將其踢開,同時懷中的衝鋒槍舉了起來,對準了床頭的位置!
又是幾聲槍響,被褥被打的四分五裂,但當他掀開被褥,卻只看見了一具果體、被打成了篩子的女人。
而這個女人死不瞑目地看著他,並不是死在槍下,脖子上的紅印勒痕預示著她早在男人到來之前就已經身死,同時也預示著這就是一場陷阱!
男人猛地轉過頭,正要破窗而逃!
但緊接著他就看到房外走進來了兩個人影,一個穿著綠色的迷彩服的短髮男人,眼神中滿是戲謔,手上把玩著一把黑漆漆的手槍,另一個人戴著長舌帽,背著雙手昂首闊步,沒有拿著武器,但是他的後方卻有著一群士兵嚴陣以待。
男人的眼神閃爍了幾次,看到這一幕,他就明白了一切。
這就是針對他的一場局。
「老狼,任務是假的!」
被叫做老狼的短髮男人,隨手搬過來一把椅子,坐了上去,笑著說道:「是啊,當然是假的。我怎麼會讓你殺了我的大客戶呢?」說完這話他朝著一旁的戴帽男人揚了揚頭。「是吧,查猜?」
查猜冷哼一聲,緩緩走向了男人,「你這種小角色,如果不是老狼的人,我早就把你殺了。沒想到你真的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與我為敵!」
他離男人如此之近,那讓人厭惡的氣息已經吐在了男人的臉上,讓其青筋暴起,手掌不自覺攀上了腰間的手槍。
「砰!」
但緊接著他的右手就被一發子彈穿透,疼痛頓時襲來,讓他的身軀一陣緊繃。而老狼的槍上,還冒著青煙。
查猜的話還沒有說完,他貼在男人的耳邊,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不識抬舉,我查猜看上的女人還沒有能夠逃得掉的,把她帶上來!」
在聽到這裡的時候,在面對死亡都沒有出現半點驚慌的男人,終於臉色大變,他眼睜睜地看到外部的士兵抬著一副擔架走了進來。
將一具屍體,放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慌了,他的身軀不住顫抖,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只能看到那白布的女人,他最愛的那個女人!
當那張不復英氣的臉出現在他眼中之時,他瘋了,耳邊的一切都聽不到了。
查猜的辱罵,老狼的嘲弄,所有的東西都和他無關了,他緊緊地攥著女人的手,感受著冰冷,同時也將他的熱血澆滅。
那把金刀,是筠留下的,也是唯一一個留給男人的東西。
過去,都不重要了,現在的他,只有這把刀和一具屍!
直到,他的意識失去的那一刻,一發子彈擊碎了他的左耳,同時也穿進了他的頭顱,他死在了筠屍體之上。
……
「我…是喬,我沒有死……」
無名下意識地撫摸著缺失的左耳,和頭顱側面那個沒有了頭髮的痕迹,子彈確實射進了他的頭顱,但卻擦著邊穿過。
「子彈沒有要了我的命,但卻帶走了我一部分記憶和靈魂,讓我從喬,變成了無名……」
無名不再是曾經的無名了,他現在重新成為了喬。
殘缺的記憶,殘缺的靈魂在這一刻竟然通過報社這隻惡靈得到了圓滿,無名在一個春天,重回新生!
這個回憶起了一切的男人,從草地上緩緩站了起來,挺起了他的脊樑,背對著春風,平靜地看向了天空的那個虛影。
隨後露出了放下一切的笑容,「謝謝你!」
報社,對於無名來說,從來不會帶給他任何痛苦,因為他已經受到過最深入骨髓的痛楚。
所以他沒有恨過報社,也沒有在意過惡靈,同時也沒在意過生死。
無名很平淡。
他一直在逃避,直到進入報社,直到白日之夢,他才明白,宿命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也是在現在結束的!
報社就站在那裡,站在雲端,仿若神明,俯身看著世界中的唯一一個活人。
「無名或者是喬……春天,是你的季節,也是你的宿命!」
無名敞開雙臂,眼睛直視著天空,他不怨恨靈魂完整的同時,也是喪失靈魂的開始,他只知道曾經失去的,都已經拿了回來。
也僅此而已。
報社走近了,那個虛影越來越清晰,倒映在了無名平靜的眼眸之中。
但漸漸地,他的眼睛出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震驚,很難想象到了此刻,還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這個心滿意足歸於死路之人,產生如此強烈的驚駭。
「你!你竟然是報社?」
「不!我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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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明寫無名死沒死哈,但你們要知道他一定是死了。
這一卷,我想寫的虛一點點,不想寫無名什麼血濺當場的,他找回了記憶,完整了靈魂,雖然只持續了一小會,但終究還是想起來了。
雖然記憶不美好,但還是要有,他患有戰後綜合征,關於筠死前的記憶會出現模糊和遺忘的情況,還有朋友的背叛也讓他孤僻起來。
總之吧,今天的更新,無名的故事,我寫的感覺有點中二……
無名,雇傭兵的設定就比較中二,但也沒辦法,最終局對於無名來說,就是找回記憶的旅程。
春天,是無名的季節,也預示著希望的回歸。
希望大家看這一部分的時候不要想著邏輯怎麼精妙啊什麼的,這就是一個送別的過程,我是帶著這種心情去寫的,也希望大家是這種心情去看的。
還有一點就是,這本書絕對不是什麼徐朗靠著光環一路走下去,身邊的人一個個死的故事,往下看就好了,沒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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