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龍鳳樹（3）
到了霜降這一日，鎮元大仙早早便起了身，他來到那株龍鳳樹下，打量了許久，又掐指算了算，笑道：「就是今日了。」
紫柒打了個哈欠，身上的枝丫沙沙作響，她問道：「什麼日子到了？」
鎮元大仙早已遠去，回答她的自然是身邊的敖順，「瞧師父的意思，該是瓜熟蒂落的日子到了。」
紫柒再伸了個懶腰，她最近有些嗜睡，還常常感到體力不支，「什麼瓜熟蒂落？」
敖順抬了抬手，指了指高高的在枝頭上招搖的那兩粒成人拳頭大小的胖果子，笑著解釋道：「不是瓜熟，是果子成熟了，我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什麼？孩子要出生了？
紫柒瞧著那兩粒胖果子，頓時笑得比哭還要難看。請不要誤會她，她不是不想要生孩子，她只是，有些害怕而已。
紫柒小時候曾經偷偷翻看過族中老者從凡間帶回來的典籍，有一本醫典上曾經提到過，說凡間女子的生產之痛，相當於人的十根肋骨同時斷掉的那種痛。
她當時看過之後便咂舌，沒想到那些凡人女子瞧著弱不禁風，竟然如此經得住痛。是以，這件事在她腦海中的映像頗為深刻。深刻到她後來受過了涅槃之苦、錐心之痛，現在回想起來，依然會覺得心驚不已。
「你說，生孩子，會不會痛？」紫柒咬了咬唇，頭頂上的枝丫橫斜，像極了少女心中的那一抹淡淡的愁緒。
敖順難得有些語塞，他認真想了想一些仙籍上關於女仙們生產的描述。多半是仙鳥繞樑，雲霞呈祥之類的，倒很少有人描寫那些生產的女仙究竟受了多少苦楚，才換得了那個得了仙胎、仙緣的心肝寶貝。
於是敖順有些模稜兩可地說道：「大約不會很疼，我們畢竟是神仙，倒從未聽聞有哪個女仙為生產所苦的。柒柒你想，你的真身乃是鳳鳥，鳳鳥生孩子，約莫就是產下一枚鳳蛋，生個蛋，能有多痛？便是你此番懷上的事兩枚，想來也不會痛到哪兒去，你說是吧！」
紫柒哼了哼，沒有說話。她大約是對敖順這番說辭不大滿意，可是無奈，此刻她說的話，除了敖順之外，旁的人怕是聽不懂。於是乎，也只好自顧自地生氣。
兩人正僵持著，突然看到鎮元大仙來到樹下，笑盈盈地說道：「我說順兒，你的岳父岳母和父親已經到觀門外了，你，確定不出來迎接嗎？」
敖順聞言，心頭一震，想來自己依然可以恢復人形的事，早已被師父看破，便應了一聲，「師父，順兒這就來。」
紫柒見他要走，急了，緊緊抓住他的手，說道：「你要去哪裡，我一個人，有些害怕。」
敖順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柒柒莫怕，不過是到觀門外迎接一下幾位長輩，不可便回。」說著，便化為人形，朝著鎮元大仙鄭重施了一禮，道：「順兒見過師父。」
鎮元大仙看了看他，笑得一臉慈祥，見他恢復如初，只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好，好，醒了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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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鳳朝陽夫婦和東海龍王，在接到仙鶴傳信之後，便紛紛拋下族內俗物，緊鑼密鼓地趕往了仙外島。
看到恭敬地候在關門外的敖順，東海龍王敖丙激動地老淚縱橫，「老九啊，你終於醒了，你那死去的娘親，終於可以閉上眼了。」
敖順立馬上前扶住老父親，沉聲說道：「都是順兒不好，讓父王為順兒擔心了。」
這邊千年未見的父子二人抱頭哭做一團兒，稍後趕來的鳳朝陽夫婦瞧著鎮元大仙，卻並未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便急急問道：「上仙，不知小女何在？」
鎮元大仙一邊請眾人入觀，一邊解釋道：「想來是順兒修為更高一些，所以仙元已經修復好了，柒柒畢竟年歲尚淺，又有孕在身，是以還未恢復人形。想來，待她腹中的孩兒順利產出，紫柒便可以轉醒了。」
鳳帝夫婦入得觀中，看到堪堪立於院中的那棵結了果子的樹，登時放下醒來。
玄青仰望著遙遙掛在樹枝上的那棵紫瑩瑩、軟糯糯的果子，轉哭為笑道：「夫君你快瞧瞧那果子，像極了我們柒柒未化形之前的那枚鳳蛋。」
鳳朝陽點了點頭，看著枝頭上的兩枚果子，端肅的面上，終於軟化下來，有了些許笑紋。
伺候眾位仙長坐下，又親手奉了茶，敖順來到玄青面前，與她耳語了一番。
玄青聽后，起身撫了撫那龍鳳樹的枝幹，柔聲安慰道：「柒柒我兒，不必過於擔憂，我們仙鳥一族生產，不似人族那般艱險。」
有了母親的保證，紫柒感覺沒有那麼怕了，她微微點了點頭，化作樹冠沙沙作響。
敖順完成了使命，便道：「柒柒她一個人有些害怕，我還是化成樹陪著她好了。」說著，便重新變為樹的形象，與她枝葉相連，給予最直接的安慰。
而那四位高高在上的仙者，為了不錯過孫輩的降生，全都齊刷刷地坐在五庄觀的院內，聞著草還丹的清香，等著那龍鳳樹上的果子落枝。
可是這一等，便從日中等到了日落。
龍王敖丙有些坐不住了，他一邊抿了一口鎮元大仙珍藏的仙釀，一邊抱怨道：「我說鎮元大仙，你這次是不是算錯了時辰，我那孫兒是否不是今日降生？」
鎮元大仙淡淡一笑，道：「龍王急什麼？瞧瞧人家鳳帝兩口子，多沉得住氣。」
彼時，鳳朝陽夫婦正在下棋消磨時間。
鳳朝陽聽到這邊的動靜，只淡淡說道：「柒柒降生的時候，可比這兩個小傢伙兒更磨人。」
敖丙只粗聲哼了哼，未在說話。想他龍子龍孫無數，沒有一個讓他這般費過心，可想想仙去的白蛇夫人，他的心便不自覺地柔軟下來。
有的時候，可以等待，可以希冀，也是一種難得的美好。
又過了半晌，太陽如一個大大的鹹蛋黃，終於歸於山的盡頭。五庄觀的院子里，撒上了一層月的清輝。
突然，只聽那龍鳳樹上傳來了紫柒的哎呦聲。
坐在最近處的鳳朝陽夫婦紛紛起身，在月輝的掩映下，瞧見枝頭上那兩個拳頭大的果子紛紛墜了下來。鳳朝陽飛身一躍，便將一白、一紫兩個果子捧在了手中。
緊接著，一尾銀鳳、一條紫龍便一前一後破殼而出。
只見兩個小傢伙繞著五庄觀的上空盤旋了許久，不多時候，便雙雙落在了那兩棵龍鳳樹上，或是嘶鳴或是啁啾著，像是在呼喚著他們父母雙親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