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8 後會有期

衛昭將這好消息帶到了皇宮。一時間所有人的心定下來了。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件事的結局竟如此的圓滿。他們不會失去什麼，還能過著以前的日子。

高興之餘，他們對衛昭的誇讚滔滔不絕。

衛昭淺淺一笑，作別了那些人，回了翠寧宮。

事情已經定下來，她要去看看自己的孩子了。

進了屋，笑兒迎上來，替她解下披風，道，「方才就有人來傳了信。念兒原先還想哭鬧，聽到你來，立刻不哭了，沒見過這麼人精的孩子。」

衛昭一笑，道，「還不快進來？還得我請么？」

笑兒茫然。

卻見門外又進來一個人，一抬眼，笑兒便忍不住哭了。

久別重逢，饒是多樂觀，多堅強的人，都抵不了這淚水。

「郭仁，你個混蛋，你可算是回來了。」

郭仁看著她，一雙眼睛眨也不眨，道，「回來了。對不住你，讓你等了那麼久。」

衛昭為他們感到高興，卻道，「好了好了，可別在我這哭哭啼啼，你儂我儂的。笑兒，帶你去自己的屋子，有什麼話關起門來說。」

「小殿下……」

「快去吧。分別了這麼久，不必再矜持著。」

郭仁應了一聲，上前就把笑兒攔腰抱起。

笑兒忙羞道，「小殿下在呢，郭仁你幹什麼？」

郭仁道，「夫人說了，不必矜持著。我現在就想這麼做，夫人絕對不會怪罪。」

衛昭故意轉過身去，道，「我什麼都沒看見。趕緊走吧，別打擾了我兒子。」

笑兒羞得將臉埋進了郭仁的懷中。

郭仁抱著笑兒大步出了門。

衛昭便進了裡屋，瞧見姜敏正抱著孩子站著。

姜敏道，「我方才帶孩子在這睡著了。我好像聽到郭仁的聲音了，皇姐，我沒聽錯吧？」

衛昭上前，淺笑道，「你沒聽錯，是他。」

姜敏張了張嘴，話卻不敢問出口。

那份小心翼翼，衛昭都懂。

她直接道，「二狗也回來了，平安回來了。此時都在大統領府呢。你帶著孩子去看看他吧。」

姜敏的眼淚便落了下來。

「快去吧，我來看著念兒就好了。只現在天黑了，風雪又大，帶著孩子小心些。」

「嗯。謝謝皇姐。」

姜敏擦了一下眼淚，抱著孩子忙走了。

雖然現在已經晚了，不適合再出宮。可衛昭知道，要見朝思暮想之人，便等不了那麼長的時間了。多一晚也是煎熬。且，知道他回來，這一晚肯定睡不著了。倒不如直接出去見了。

風雪又如何呢？

從來都不是阻擋相愛之人見面的理由。

姜敏前腳剛走，姜舒便來了。

她來時，衛昭正抱著孩子在屋子裡玩耍。

姜舒走了過來，在他們跟前坐下，用手指去逗了一下念兒，然後道，「這孩子長得真好。我看了一眼，我這當母親的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是啊，眼下這幾個孩子裡面，屬他最好看，也最有精氣神。這以後，肯定不得了。」

衛昭道，「皇姐能誇著我的孩子，那可是不容易的。畢竟在母親眼裡，自家孩子才是最好的。不過我，也不想著有多大出息，只願平平安安的。」

姜舒點點頭，「都是這麼想的。孩子生一次病，當母親的心就被抓一次。真是難熬的很。孩子生難，養著更難。」

衛昭道，「虎頭健康活潑，有福相。」

姜舒一笑。隨即道，「方才人多，我也沒有多問。眼下將那些人都安排各自回去，才來見你。這件事，真是多虧你了。只是，你在雲鶴那裡，沒有吃虧吧？」

衛昭睫毛微顫。

她走時，姜舒不曾勸，不曾阻止。她心中是一定想過衛昭此去，或許有危險。

如今事情結局，她還是來了。

衛昭心裡和明鏡似的。她是知道姜舒是什麼樣的人。這親情沒法勉強。人的心就那麼大，她的那顆心很大一部分都分給姜安了。衛昭也不是那等小氣之人，還在這裡計較這個。如今她還能來看看她，關心她，衛昭是寧願相信，她是出自真心的。

她做這些本也不是為了姜舒一人。

「沒吃虧。」衛昭看著她淺笑，「皇姐看著我也不像那等會讓自己吃虧的人吧？雲大統領他心存仁義，我腆著臉皮多勸了幾次，他便同意了。到底，誰也不想自己這邊的人死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本就是兩敗俱傷的事。他心裡算算賬，自也就同意了。」

衛昭又道，「這件事等皇叔回來簽了協議便就好了。以後大家也少提一點，尤其是別再給我戴什麼高帽。我這人真是受不了這些。」

「你呀。」姜舒笑著指了指她。

心中卻愈發明白，姜安對她為何會如此不同了。

她這人身上有種魔力，討厭她的或許很討厭。可喜歡她的卻很喜歡。那種對她無感的，卻又慢慢的被她吸引，最後甚至被她影響。

如今大勢一定，姜舒唯一擔心的便只有姜安的身體了。

——

秦羨估計的不錯，第四日，姜牧便帶著人到了。

只他的部隊傷殘者眾多，無法按照正常速度前行。姜牧只帶了幾千名將士匆匆趕回。未到京都城時，京都城已經派了人與他碰了頭，將眼下的局勢與他說了。

聽說不需要打仗。姜牧自己的心放了下來。同時，他也能感受到身後的將士們的肩頭也鬆了下來。

若能和平，誰願意打仗呢？

打仗意味著死亡。誰願意真的就去送死呢？

姜牧沒有回京都城，剛到城外，便直接去了雲鶴的帳中。

雙方都持著劍在談判桌上達成了協議。

晉國屬於弱勢方，賠了不少銀子。但這對晉國來說已經是格外的恩賜。

京都城內有人送來了玉璽印章。

這份協議便被落實。

雲鶴立刻吩咐手底下的人收拾了返回北齊。

姜牧走時，對這位對手心有敬重。

「本王實在不明白，小九什麼話打動了你，竟能讓你做出這樣的讓步？」

雲鶴抿唇一笑，「我與她之間的事情，王爺不會明白。王爺記著，她便是有這樣的能力。」

姜牧笑了兩聲，拱手道，「告辭。但願有生之年，不必再兵戎相見。」

「珍重。」

姜牧翻身上馬，帶著幾千將士，進城。

雲鶴站在那裡，看著他遠去。

心腹上前道，「大統領，這麼大的事，真的不需要和楊大統領商議一下嗎？」

雲鶴道，「若是楊敬之在，估計比我答應的還早呢。那位公主，想要搞定楊敬之……」

雲鶴的話沒有說下去。若非為了守住北齊，楊敬之早就跟著他一起來了。

心腹撓了撓頭，實在是沒明白。

這位永和公主，怎麼能這麼有本事，竟將北齊的兩位大統領都拿捏的死死的？莫不是……

心腹驀地睜大了眼睛。難道楊敬之和雲鶴二位大統領同時都喜歡這位永和殿下？

雲鶴翻身上馬，道，「你們在這收拾，我去個地方很快回來。」

雲鶴不久后便來到了半山腰。

桃花庵已經化為灰燼，早已看不到往日的鼎盛。

他繞過那片廢墟，到了後山。

衛昭果然站在那裡。

她頭也不回，道，「你來啦？」

雲鶴走過去。

兩人一起立在雲璋的墓前。

衛昭道，「我一直沒搞明白雲璋為什麼會騙我？但她也算是我的恩師，此事我無法怪她。但我想，你走之前，或許會給我一個答案。」

雲鶴道，「我叫雲鶴，她叫雲璋。」

衛昭瞬間明白了。

原來都是姓雲啊。他們一直都認識。

雲鶴他不是個無名小卒。他亦是出身高門貴族。

雲鶴道，「我的母親出身卑微，可她亦有些骨氣。我的父親保全不了我們，沒法將我們公諸於世。母親便決定不仰仗他，帶著我堂堂正正的過日子。他帶給我的，不過只是雲這個姓而已。別無其他。雲璋，輩分上算是我的姑姑。北齊覆滅之後，藏於鷹嘴岩。那裡的人告訴了我雲璋的身份，叫我過來想辦法聯絡上她。他們當時的想法不過是，晉國滅了北齊，害得他們躲在那種地方。利用雲璋，殺一個晉國皇上最喜歡的皇子，也算是出口氣了。簡直就是鼠目寸光。等我來到晉國，這件事便有了可利用的地方。」

衛昭想起曾經在雲璋的禪房內發現有人影，想必那就是雲鶴吧。

衛昭道，「你覺得七哥他可以為你所用，因為先帝的寵愛，他其實有那個能力當上皇上。只要他能保住這條命，解了身上的毒。」

雲鶴點頭，「這一點，我與你應該是不謀而合了。只你沒有想過在為他解毒之事上動手腳。這一點，我比你要卑劣些。」

如何要說卑劣呢？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國家而已。

若說卑劣。衛昭又能好到哪裡去呢？她沒有想過在姜安的身體上動手腳，可她卻是在姜安的心上動了手腳。若說卑劣，她更加卑劣吧。

都是為了自己的目的，而置別人不顧。

雲鶴道，「若姜安這個病弱皇子真的當了皇帝，可他的毒沒解。到時候晉國國內必定混亂，那便是我們捲土重來的機會。這期間，我也曾與姜玉庭一起謀和。」

姜玉庭幫著他離開皇宮的事情，衛昭已經知曉，不必再讓雲鶴說下去。

衛昭嘆了口氣，道，「現在都明白了。即便現在真的休戰了，晉國想要恢復到以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七哥病重，指不定國內又得亂起來。不過這些事，也與我無關了。」

她看了看雲鶴道，「回去后，當個好皇上。」

雲鶴抿唇不語。

「我走了。以後有空，我來給她上香。」衛昭轉過身，抬頭看了看，道，「今日的天真好啊。陽光真暖。」

說完，她又看向前方，提了裙裾準備下山。

「公主殿下……」

雲鶴叫住她。

衛昭停下腳步。

雲鶴幾步走過來，往她手裡塞了一樣東西，「現在別看。等我的隊伍走了之後再打開。這是我送你的一份禮物。」

衛昭看了看自己的手，點點頭。

雲鶴一笑，道，「我先走，我的腿較快。將士們還在等著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雲鶴大步朝前而去，等走了一段路，他再回頭，看到一抹麗影正一步步往前走。

他這一生，應該都不會再和她提起，他當初要光復北齊的初衷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