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罪魁
事關解無冬之事,在場的人除了書亦,便惟有紀五福上了心,她猜測道:「後來,它們是不是就不喝血了?」
蒼耳子搖頭,「它們以血為生,不喝血,難道還能改喝茶?」
紀五福:「你給它們餵過茶嗎?」
蒼耳子語塞,「那倒沒有。」
「別賣關子了,快說吧。」看著已經痛暈過去的解無冬,她忍無可忍地道。
蒼耳子從來便拿這個徒弟沒辦法,「第一天不給它們喂血,它們除了狂躁些倒也沒有什麼。第二天的時候比一天更焦慮不安,第三天又更甚一些。直到了第十五天,它們突然爆體了。」
第十五天?
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過於敏感了,便繼續問:「爆體后,它們不就是死了嗎?」
蒼耳子也點點頭,「我原也以為如此。」
紀五福想起那些鐵絲血蟲,在它們成為鐵絲血蟲之前,它們也是從大眼怪蟲身體里爆出來的,難道……「它們竟依然沒死?」
「其實我也不確定它們死沒死,」說起這個,連蒼耳子也迷惑了,「說它們死了吧,它們又不腐爛,說它們沒死吧,它們又動也不動不吃不喝,還散發著陣陣怪味兒。」
紀五福心跳得更厲害了,「什麼怪味兒?」
「唔。」蒼耳子回想了一下,「那味兒……像是至雅之物,被人潑了一瓢臭豆腐的湯汁。」
那臭豆腐的氣味,隔著兩條街都能臭死個人,他每每聞著都像從糞坑裡打撈出來似的,可偏偏那些凡夫俗子還一個兩個邊往嘴裡塞邊讚不絕口地說好香好香——
呵。
紀五福被他的這個奇怪的形容噎著,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李容昊卻尋到了機會搭上話來,「臭豆腐雖然聞著臭,但吃起來真的很香的。」
「呵。」蒼耳子斜視著看他一眼。
又一個口味獨特的,早知道方才不救他,讓他掉陷阱里死了算了。
「慢著!」紀五福臉色突變,想起蒼耳子曾說過梅花是至雅之物,而臭豆腐的氣味獨特,若喜歡它的人卻覺得它香得極,可若是不喜歡它的,便會覺得它是腐臭的!
所以,蒼耳子想要形容的氣味,是梅香夾雜著屍臭味!
那正是骨瘟的氣味!
原來,骨瘟所帶的梅香,根本不是出自蒼耳子,而是那從西域帶回來的會自爆的蟲子們!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那麼,骨瘟之所以會出現,會爆發,會令天下生靈塗炭,卻是因為他們——她與蒼耳子的西域之行,對嗎?
這一切都令人如此難以置信,她蒼白著臉,「那些蟲子的屍體呢?你把它們怎麼樣了?」
「全燒掉啦。」蒼耳子雖然時常說著天下人與自己無關,可他對危險的感知很靈敏,來不及多想,便一把燒掉了,以絕後患。
紀五福不相信,「全燒掉了?一條都不剩?」
蒼耳子不悅,「我何時騙過你?」
紀五福又追問道:「你帶回來了幾條?可有路上打開過?它們有沒有跑出去——事關重大,師父,你快好好想想!」
「在結界時,我裝了兩筒,後來與解小子潛入湖裡再上來后,那兩筒就不見了……」蒼耳子見她神色凝重像是要哭出來,也不再輕視此事,「難道不是因為蟲子們在竹筒里滾來滾去滾回湖裡去了么?難不成還有人拿了?可是當時結界里也沒有其他人……」
「有。」想到一個可能性,紀五福臉上血色又褪了兩分。
同時想到的還有蒼耳子,他抿緊了唇,「可是,他們要這東西作甚?」
此時此刻,紀五福腦子裡的東西塞得她整個人幾乎要爆掉,她一時想起解無冬身上的蟲,一時想起那古怪的結界古怪的湖底,這一刻想著的是那一世的骨瘟,下一刻又想到了靳愄說的解藥。
血蟲十五日不進食,便會陷入半死,旋即散發出梅香與屍臭混合之氣,這與骨瘟的癥狀完全吻合。
因為骨瘟也是如此,一開始只是咳嗽,令人誤以為是風寒,緊接著咳足了十五天,第十六天陷入昏迷,身上梅臭方才漸漸明顯。
這,才是真正的骨瘟的起源啊!
不,還有一個事。
「這麼說來,那些血蟲一旦超過十五天沒有進食,便會爆體成為不死不活的病毒……可是解無冬以往整整三年多都陷入沉睡中,沒有為它們供養血液啊!」
蒼耳子也只能猜測,「或許是紅骨粉使它們也一起陷入了沉睡中,就類似動物冬眠的狀態。」
還是不對,有太多的不對……「書亦,解無冬陷入沉睡以前,是多久發作一次?」
書亦不假思索地道:「每逢月圓之夜。」
「不對,不對,還是不對。」明明一個月為極限,後來怎麼變成半個月的?
紀五福抱著頭蹲在地上,神情痛苦,嘴裡喃喃自語,「不對,不對,不對……」
似要陷入癲狂之態。
蒼耳子抓住她,厲喝一聲,「福丫頭!醒過來!」
紀五福恍若未聞,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到底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是我,是我,竟然是我……」
若她沒有去西域,沒有闖入那個結界,蒼耳子便不會發現那裡的蟲子,更不會想到帶回來研究。
「丫頭,不要胡思亂想!」靳愄很快也察覺不對,擔憂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吃力地想要走過去。
若蒼耳子不是想到帶回來研究,那荊棘與白楊便不會也留意到這個東西,更不會偷走……
所以,一切的起源,是她……
「姑娘,你怎麼了!」高桐的聲音隱隱發抖,聽在紀五福的耳中模糊不清,她感覺到自己的后肩上還被人劈了一記手刀,可她絲毫感覺不到痛。
反反覆復地,她只念著一句話——竟然是我,竟然是我……
是她,將骨瘟帶回了中原。是她,令這片明月大地死氣一片。是她,差點間接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有尖銳且冰冷的東西刺入她腦後,她猜,那應該是蒼耳子的銀針吧,她見過他用在白楊身上。她還記得那時候的白楊,蓬頭垢面哭哭笑笑的。
她現在也是這樣嗎?
紀五福無神地望著眼前,她的靈魂像是被分離成了兩個,一個清醒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另一個則陷在自責中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