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悲涼纏繞
迷迷糊糊中,頭,又開始隱隱作痛,「啪!」冷言手中的筆,掉落木地板上……
濕濕的小道,從樹縫中穿過。這地方,好冷!
濃密的樹木,圍住空地四周,沒有小鳥的叫聲,靜得可怕。一座孤墳立在空地正中,墳頭長滿青草,一位大男孩跪在墳前,春寒料峭,徹骨的冰冷襲入心頭。
悲憫無聲,越發痛徹心扉。男孩伸手捶著自己的頭,深深懺悔曾經的偏執。一名略顯蒼老,老實巴交的中年男子,有些頹廢地站在男孩身後……
「十年前,她得了絕症。深知自己活不長,所以才懇求我帶走她,她太愛你們,愛到沒有了她自己,她寧願你們恨他,也不要讓你們,看到她被病魔一點點吞噬,變得醜陋的樣子……」
中年男子埋著頭,聲音哽咽,真相有時候就是如此殘酷。
「她長得什麼樣子,我都不記得了。」淚水從男孩指縫滑落,說不清該是懊惱還是自責,他雙肩顫抖,幾度匍匐在地,嗚咽自語,「你真的很殘忍,難道沒有想過,當事情的真相顯露,你讓我情何以堪。」
當年的他,選擇了極端的方式,來表示對母親的恨意。他把母親所有的照片收集起來,照片上的女人,雙眸如水,淺笑依依,一身雪白長裙,渾身仙氣。他卻咬著牙,手持剪刀,一刀,一刀,每劃一下,就好像那剪刀,不是剪在相片上,而是扎在他的心頭,他的心痛到麻木,終於,剪到最後一張的時候,他頹然坐到了地上,留下了最後一張關於母親的照片。
恨了十多年的媽媽,卻原來是最值得關愛,和應該保護的女人。大男孩這一刻覺得,自己才是最該被痛恨的那個……
中年漢子,不知何時,已然離去。
風雨襲來,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那是母親顫抖的哭泣。
天越發陰暗,男孩渾身濕透,涼意更濃。
「哥,回去吧!」冷默從山下跑來,他一手撐著黑色大傘,另一隻手拉起泥地上的冷言。
山下,一輛紅色保時捷等在路邊,冷言渾身泥水,坐上駕駛位,雙目如鉤,凝視著遠方,心,一直往下沉。
畫面跳轉,車子停在辦公樓下,整座大樓燈火輝煌,亮如白晝,偌大的會議室內,人頭攢動,換好衣服,身著一套白色西裝的冷言,在秘書的陪伴下,步入室內,坐到總裁辦公桌前。
「這個,今天請各位長輩們來,是想商量一下,關於順應市場,開發……」冷言的話沒說完。
「不是說過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六十么,還開發什麼?公司上萬員工,得為他們負責。」李老臉露溫怒之色,猛地站了起來,「沒有把握的事情,我們不能做,公司有這麼多員工要生活,不能冒險。」
「創新?創新能當飯吃嗎?我們公司已經是年收益超過上億,不必再冒險了。」張老頭雙手背在身後,站在窗前搖了搖頭,對冷言的建議不置可否。
「李叔,張叔,一個產品不與時俱進,很有可能就會淘退。」冷言臉色忽青忽白,卻還在耐著性子解釋。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也該淘汰啦?」趙老頭滿臉憋得通紅,解開外邊的衣襟站了起來。
「我,我,你們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冷言搖著頭,一隻手肘擱在方桌邊,眼神遊移。
「不是這個意思就好,當年這公司成立,沒有我們的付出,怎麼會有今天的冷氏?公司的壯大,離不開我們這些元老啊!老品牌經過千錘百鍊,根基更為穩固,言兒,做事還是穩當點好。」李老說罷,一抬手拿起桌上的公文包,轉身離去。
一場準備了好久的會議,就這樣草草收場。
人去室空,冷言呆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
在冷言的吩咐下,秘書起身關掉大燈,搖搖頭也走了。
「孩子」冷言一抬頭,大門打開處,一道強光突現,父親那偉岸的身軀走了進來。
「你來幹什麼?」冷言目光冷淡。
「言兒,你的性格過於懦弱,對待這些倚老賣老的傢伙,你……」
「我本來就不想做什麼公司的老總,是你們逼著我!」冷言打斷父親的話。
父親看著他,眼神黯然,門口的光線漸漸淡化,最終父親的身影跟著褪去。
冷言依稀記得,早在一年以前。父親因病逝去,兩行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他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道耀眼的紅光,刺得他將眼睛重新閉上……
「火,熱,好熱!」
「你逃不掉的!」又是這個聲音,一個來自地獄的聲音,混合著血與火,「茲茲……」燃燒著發出可怕聲響,一雙黝黑細長,留著長指甲的手指,從背後環繞而來,掐住了冷言的脖子。恍恍惚惚之間,他感覺到對方的憤怒與仇恨,他竟無力掙脫,窒息的沉重,鋪天蓋地而來……
「你,你是誰?為,為什麼,要……」他想回過頭來,看看身後到底是誰,畢竟除了那段丟失的記憶,自己什麼也沒做,誰,與自己有仇?
「你不是想知道嗎?來了,你就知道了。」與剛才的憤怒不同,一道細膩的妖媚之風熏至耳邊,濕濕的黏黏的液體,從身後延伸至前,眼前艷麗的火紅,漸漸擴大,彷彿一堵牆,將火焰的熱量擋去不少,心底的燥熱,也隨之得到舒緩……
「舒服,好舒服,來呀。」脖子處的手指,漸漸鬆懈,冷言大口喘著粗氣的,又「咳咳!」乾咳了兩聲,隨著一道陰風刮過,一股涼意由內而外,漸漸浸入骨髓,燥熱蕩然無存。
「來,就這樣,輕輕劃一下……」聲音變得酥軟,魅惑到了骨子裡,一股銀白的光,從打開的抽屜里漾出。
昏暗,陰冷,這地方好似地獄入口,透體的涼意伴著疼痛,終於解脫了……
「哥。」冷默雙眼鏡片后,閃過亮光。
「言兒」欣喜蓋過冷老太太眼中的悲傷。
兩雙眼睛,一齊盯著躺在床上的冷言。
是夢,還是現實?冷言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