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0 打錢
他想,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三年後的她或許不再是當年令他痛徹心扉依舊放不下的那個她。他甚至以為,或許再見到她,曾經的執念就會消失。他會重新開始,重新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但是直到見到她,她身上的氣息如記憶里一般,從未變過,他知道那些執念從未消失。他愛她,一如從前,未曾改變分毫。
這與當初再見舒雅時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對舒雅,他自責內疚,卻沒有心痛,沒有想放棄一切,只為跟她在一起的執念。
再見雪惜,他想,他要的是她,只有她。
池斯年閉上眼睛,她現在避他如蛇蠍,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重新挽回她的心?
雪惜離開聚星娛樂,她剛坐上車,手機就響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來電,她接起來,「喂,你好,我是蘇雪惜。」
「蘇小姐,你好,我是阿斯頓馬丁的車主,我現在在4S店,你能來一趟嗎?」電話那段傳來一道陌生的男聲,雪惜想起那天她撞到的那輛豪車,她撫了撫額,「好,你在什麼位置,我馬上過去。」
那邊報了一個地址,雪惜掛了電話,驅車前往。其實她的車也擦撞得厲害,只是這兩天一直沒時間送修,反正不影響行駛,她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
開車前往4S店時,雪惜給微微打了個電話,問她兜兜情況怎麼樣,她走後有沒有哭之類的,微微說兜兜玩得很開心,偶爾發獃的時候說想媽媽,雪惜的心瞬間柔軟得像天上的雲朵。
雪惜又問了兜兜額頭上的傷,微微說一切都好,她才放下心來。
到了4S店,雪惜停好車,走進4S店。她一眼就看到了那輛保險杠被撞凹進去的阿斯頓馬丁名車,車前面撞得很厲害,車燈全毀了。
雪惜記得那天她根本沒有撞得這麼厲害,她心頭猛跳,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勉強壓抑著想逃的衝動,踏進4S店。
裡面那人的背影有幾分熟悉,雪惜皺了皺眉頭,柔聲道:「你好,我是蘇雪惜,請問你是阿斯頓馬丁的車主嗎?」
那人轉過身來,看見雪惜時並沒有感覺到意外,他向她伸手,「夫人,您好,好久不見了。」
雪惜看到他的面孔時,有種突然掉下獵人精心設計的陷阱的荒唐感,她劈手指著門外的阿斯頓馬丁,怒聲質問:「那輛車是你的還是他的?」
「是池總的。」陳助理坦言相告,並不隱瞞。
「我就知道,你告訴他,我不會賠的。」雪惜轉身就走,陳助理不緊不慢道:「夫人,這恐怕不是您說了算,我調了超市停車場的監控錄相,就算打官司,您也是過錯方……」
「你……卑鄙!」雪惜氣得渾身發抖,她看著門外停著的那輛阿斯頓馬丁,這車少說價值幾千萬,就是修個保險杠,也能讓她傾家蕩產,更別提現在車前身撞成那樣。
陳助理見雪惜氣得抓狂,他冷靜如斯,心裡卻直冒冷汗。老闆要追回老闆娘,讓他來當惡人,以後他們在一起了,老闆娘肯定會視他為眼中釘,到時他的苦日子就來臨了。
「謝謝夫人讚賞。」
雪惜差點暴跳如雷,須臾,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強迫自己慢慢冷靜下來。她不能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敵人面前,不能讓敵人看笑話。
「我只撞了保險杠,我也只賠保險杠的錢。」雪惜恨死自己手賤,早知道是池斯年的車,她就不該留紙條,然後多撞幾次……
「夫人,車被撞以後,池總就直接打了電話讓保險公司過來理賠,也拍了照,證明車前身都是一次性被撞。保險公司只賠一半的錢,另一半由撞車的當事人理賠。」
「我記得我只將保險杠撞凹進去了,沒有現在這麼嚴重。」雪惜說。
「或許是夫人撞了車后受到驚嚇記錯了,除了保險杠,車前身都毀了。」陳助理一本正經道。
「你們太無恥了,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只撞到了保險杠。」
「如果夫人不相信,我可以調監控錄相給夫人看。」
「好,那就調監控錄相給我看。」雪惜討厭被冤枉。
陳助理顯然一早就準備充分,他拿出筆記本,調出了監控錄相。畫面上距離有些遠,但還是能看清楚當時發生的事。雪惜撞了車后,下車留下紙條夾在雨刮器上,然後上車,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的車再度向後倒去,撞上了阿斯頓馬丁,然後揚長而去。
雪惜看著監控錄相,她心如死灰。她想起來了,當時知道兜兜從樓上摔下來,她心慌意亂,上車時還掛著倒檔,她一腳油門,就撞上了阿斯頓馬丁。
雪惜撫額呻吟,陳助理見機道:「車前身受損嚴重,維修一共要花費600萬,保險公司只理賠300萬,剩下的300萬則需要夫人來支付。」
「300萬,你搶錢啊。」雪惜像被踩著尾巴的貓一般跳了起來,她所有身家財產加起來也沒有300萬。
陳助理面不改色道:「夫人有所不知,這是阿斯頓馬丁汽車推出的限量款,全球只有十輛,價值五千萬。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在4S店沒辦法修理,需要空運回英國。」
雪惜想罵人了,「就一個破車,隨便修修就行了,哪裡需要空運回英國,我看你們就是故意想讓我賠錢的。」
「夫人言重了,這是全球限量款,所有零件都是特別訂製的,普通的4S店根本買不到零件。」
雪惜欲哭無淚,池斯年這人矯情到家了,連車也這麼矯情。「意思就是說我必須賠這300萬?」
「是。」
雪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4S店的,300萬,真的是想讓她傾家蕩產。她手裡捏著池斯年的名片,恨不得撕成粉末。
坐上車,雪惜都還心浮氣躁的,買了那套二手房,她手頭已經很緊了,要湊夠這300萬,根本就是難如登天。
她靠在椅背上,抬手按著疼痛的太陽穴,停車場那麼大,為什麼池斯年的車偏偏就停在她旁邊,那麼多車,為什麼她偏偏就撞上了他的,而且還是最貴的一輛?
這到底是什麼孽緣?
雪惜放下手,發動車子離開。陳助理目送她的車消失在4S店門口,拿起手機向池斯年彙報,「池總,事情已經辦妥了,夫人很生氣。」
「名片也給她了?」
「是。」
「好,我知道了。」池斯年掛了電話,自從那日她在洗手間里說讓他消失在她眼前,他就努力剋制著不出現在她面前,不惹她討厭。
那日超市裡偶遇,她對他的厭惡不加掩飾,她寧願丟人,也不願意欠他分毫。他很難受,但是比起她三年前所受的委屈與傷害,他的難受只是九牛一毛。
池斯年看著桌面上的兒童讀物,他的心像被利爪扼住一般痛得快窒息過去。他們那個無緣的孩子,如果能夠生下來,現在差不多也快滿三歲了。
他長長一嘆,那是他跟雪惜之間永遠難以癒合的傷口,那時他甚至都不敢出現在她面前,不敢刺激她,哪怕他那麼想陪在她身邊,陪著她挺過去,他也不敢冒險。
池斯年拿起兒童讀物翻開來,看了兩頁,他就看不下去了,倏地合上書,黑眸里晶瑩閃爍。即使已經過去三年,他依然記得那天的情形。
沒有說再見,她就那樣消失在他眼前。
這三年,即使他很想見她,他亦沒有派人去調查她的去向,直到他在電視上看到她。三年後,她就那麼猝不及防的撞進他眼瞼。
她穿著剪裁合宜的套裝,面對記者的問話,她巧笑倩兮,回答得遊刃有餘。乾淨的臉上脂粉未施,面對鏡頭,不見絲毫的膽怯與退縮,反而自信勃勃。
她變了,不再是三年前那個故作堅強的小女人,如今的她,似乎強大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他看著銀屏上的她,想見她的渴望越來越強烈,然後他做了他這輩子最瘋狂的事,丟下一切,飛去法國找她。
巴黎街頭,金黃的梧桐葉鋪了滿滿一地,他遠遠看見那兩個相擁相吻的男女,他的心像被重鎚狠狠砸了一下,他退縮了。
是的,他害怕,他不敢出現在她面前,他害怕看見她目光里的恨意。
然而,他到底高估了自己在她心裡的地位,他現在才明白,比起恨,他更受不了她眼裡的雲淡風輕。彷彿他在她心裡,從未存在過。
………………
雪惜心慌意亂地回到芙蓉小區,陳助理說,如果想減少賠償金額,就要跟池斯年面談。她不想去找池斯年,但是三百萬,對於她來說,那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當時跟池斯年離婚時,她什麼也沒要,只求解脫。
後來她跟宋清波去法國,第一年全是花的宋清波的錢,第二年,她的小說加印,得了不少版稅,才勉強不再依靠宋清波。後來她參加工作,工資不高,只夠過日子。
她賺錢之後,就跟宋清波平攤房租與生活費,再加上兜兜的吃穿用度,她的積蓄並不多。在巴黎,她協助池未離寫了《主婦》,得到的報酬並不高,後來她自己獨立完成的劇本,也是因為池未離的名氣,她只拿到了總稿費的30%。
因為她在巴黎小有名氣,她的小說改編成電視劇,所得稿費頗豐,但是公司只預付了30%給她,剩下的70%里要等交了劇本才打到她賬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