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話到別時(還三章結,愛你們)
兩日後,三皇子姬恊夭折,風傳是受了赤星之兆的牽累,貴姬牧碧微悲痛萬分,病倒在榻!
因為姬深還在停靈,按著此時的風俗,未成年的小孩子夭折,不可久留,因此姬恊的喪事只是草草而為……高節忙著國喪,因為先前太后的喪儀他勞累過度,形容憔悴得至今沒有恢復,又趕上了正經的國喪,何氏自告奮勇接下了這個差事,因為湊巧姬深要入葬曠陵,加上姬恊向來也是很受姬深喜歡的,一應儀式在澄練殿走過後,就直接送到了曠陵旁入葬。
何氏辦事利索,姬深停靈還沒結束,姬恊就徹底的消失在了宮闈之內!
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屢次想要安慰牧碧微,只是每每到了澄練殿,牧碧微都以不想見人為借口拒絕,兩人擔憂,就到向來不是很熟悉的何氏跟前訴說,何氏當著兩位公主的面是這麼說的:「活生生的親生子忽然沒了,任誰都會想不開,好在你們母妃還年輕……」說到這裡被許桃枝暗中掐了一把才醒悟過來——再年輕姬深也死了,難道還能接下去說往後未必沒有子嗣嗎?
真是得意忘形了!
何氏暗暗警告了自己,速度轉口為:「……如今傷心一場還熬得住,再者有你們也能寬慰她……只是既然她說如今不想見人,想來是傷心得還沒過去,你們先莫要去打擾了,免得她心中難過時還要敷衍你們,又或者拒絕多了心裡更加不好受。」
西平和新泰雖然擔心,但何氏說的也在理,都怏怏而去。
到了牧碧微跟前,何氏便是羨慕嫉妒恨了:「真虧你想得出來!如今借著這所謂的喪子之痛,順理成章病倒在榻,前頭又跪又哭的累死個人吵死個人的事情全沒你的事了……偏我最是命苦!」
「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牧碧微對外頭扮著凄慘悲戚,實則是心情大好,先嗔一句,「恊郎好端端的,不許說不好的話。」復道,「你不是一心一意的要富貴榮華么?這天底下什麼事情沒代價呢?」
何氏笑了笑道:「說的也是……不過,你肯將這太后之位讓與我,我倒是意外,你知道有聶子愷扶持你,加上為了三娘、衍郎他們,我也決計不會和你爭、只有幫你的份的。」
「然後過上幾十年,像高太后與溫太妃那樣嗎?」牧碧微含笑搖了搖頭,「我不是讓給你,你做太后本就比我合宜,高太后那樣看似尊榮實則苦悶的日子我可過不來……最緊要的是……」她正了臉色,「恊郎心性別說做那九五至尊,他就是做個朝官我都擔心!我總不能看他一輩子!還不如替他選條安穩的路!」
何氏眼中流露出悵然之色,微笑著道:「我這輩子是沒福有親生骨肉了,但想想衍郎他們……相比富貴,我也是盼他們先有平安的。」
說到此處,她不禁笑出了聲,「鄴都那些世家,一個個還盼望著你、我、曲氏拼得死去活來!都當咱們傻的么?咱們所求分明不一樣,又何必一定要你死我活?」
「你如今是勝券在握自然就心胸開闊了。」牧碧微斜睨她一眼,「當初,也不知道是誰,動不動就遷怒一族?」
何氏笑著推她:「你如今和曲氏一樣有借口在這兒休憩,我卻要去哭靈守孝——天可憐見,太后那會也還罷了,一來有你陪著受苦,二來那會雖然有些鬆了口氣到底也沒像現在這樣輕鬆,如今我跪是跪著,簡直要笑出聲來……這日子也太難熬了,我就盼著他快點葬下去罷!真真是害人!」
說了這話,又黯然道,「你知道么?先前從雲夢如那兒曉得了聶介之所遺信箋里之事後,我雖然相信你不可能拿牧令的名聲來替你自己遮掩,但我到底還是有些惱你們家的,我想若非安平王對牧令有意,牧令為了躲開他,長年駐邊,安平王要迫牧令低頭、不惜勾結倪珍拿雪藍關開玩笑,也不至於連累了海郎……」
牧碧微忍不住道:「你這麼想我家可太冤枉了,早先我便說過,若沒你進的那些讒言,雪藍關即使丟失,但既然奪回了,最多也不過降職訓斥之類的處置一番罷了,斷然不至於被飛鶴衛鎖拿進都居然差點鬧到問斬的地步的!」
「人總是更容易責怪旁人的。」何氏苦笑了一下,「開始的時候為你遮掩,無非是知道我獨自對付不了安平王,到底是陛下嫡親兄長,還有太后在,想讓他失勢不難,想要他的命,那真是太難了……」姬深雖然是在做太上皇時駕崩的,但何氏這些人說慣了陛下,雖然在姬深死前那晚刻意改了口,如今到底還不習慣。
牧碧微抿了抿嘴:「我要他的命更難,還要防備著他臨死前的手腳,這不,之前武英郡夫人上門,送來的就是安平王死前特意給蘇家的,虧得恊郎沒爭這帝位,不然……」
何氏淡淡笑道:「那時候大局已成,蘇家無力回天,不可能拚命的。」又問,「她訛了你什麼?」
「小何世婦產子后,子愷讓高七將太后找的、給她接生的穩婆之人都暗殺了。」牧碧微吐了口氣,「當時我剛告訴了他自己有孕之事,他也是為防萬一,殺了那些人,回頭若有人疑心我的身孕或者恊郎,就惡人先告狀,拿著太后給小何世婦找的穩婆個個橫死為借口,造謠說太后是為了打壓孫氏、步氏,讓小何世婦假孕……至少也要污衊皇長子並非皇家血脈,畢竟當時我已經猜到還有個談美人,孫氏既然拿這小何世婦當棄子用,小何世婦多半懷的是公主……哪裡想到她有雙生子的福分?」牧碧微道,「如今太后已去,這黑鍋么,當然就是高家來背了,我提醒武英郡夫人,很可以說是高家為了給大高妃鋪路,攛掇太后所為……反正人都死了,太后也沒了,這事情沒人說得清楚……連溫太妃當時也只是在產房外幫了幫手……」
何氏驚訝道:「這個事……太后和陛下都沒了,姬恆這麼小,高家怕什麼?再說這樣反而是蘇家得罪了皇長子與長康公主吧?」
「蘇家親自揭發這樣的消息?」牧碧微好笑道,「就不能借用高家的名義泄露出來么?譬如說,這謠言是為了叫皇子們彼此離心,如今也就三位皇子了,姬恆可不像陛下那樣有個強勢的外家,他將來少不得要依靠兄弟的,尤其姬恢傷了腿……用起來都放心點,兩個人還是一起養在太后膝下長大的,你說如果高家知道有人在皇子們跟前說了這樣的話,還是打著高家的旗號能不急么?高家距離隻手遮天還遠著,皇子們如今年紀是小,但秋後算帳的人多著呢!別說秋後算帳了,將來正宮皇后、諸妃諸嬪……除非有把握將皇室當成傀儡,不然……哪裡能不顧忌?偏這事情還是有點證據的。」
頓了一頓,她又道,「當然,關鍵還是你……畢竟如今三位皇子,可都算養在你膝下呢!年紀不過那麼點兒,哪裡知道真正的好壞了?還不都是教出來的嗎?武英郡夫人也是聽出來我這層意思才同意留下畫的——蘇家總是要助你入主甘泉宮,然後盼你端好了太後身份護住姬惟……其實這樣對你是最好的。」
何氏眯著眼想了片刻,道:「你倒是提醒我了,姬惟還是須得留著!姬恢和姬恆如今都記事了,他們兩個也交好……將來長大了不好制衡,並且留著姬惟,蘇家好歹也要有所顧忌……只是留他也得仔細,我看姬恆獃頭獃腦的,別看長了姬惟兩歲,咱們不拉偏架,皇子里怕是沒人是姬惟對手,蘇家倒是會教人,嘿!」
「小孩子么。」牧碧微不在意的道,「姬恆是怯懦了點,但你可別忘記,他是有胞姐的人,新泰可不至於對付不了姬惟的。」
「公主總要下降的。」何氏不以為然,「到底還是要靠他自己。」
牧碧微笑著道:「方仲永那樣的天才都能泯然眾人,何況姬惟才幾歲?你還教導不了他嗎?」
「說的也是。」何氏正要告辭,忽然想了起來,「西平和新泰擔心你的緊,你這回怎麼死活不肯見她們?」
「我難道還能一直陪著她們嗎?」牧碧微反問,「你也說了,到底要靠她們自己……如今就當磨礪起來罷。」
何氏吐了口氣,沒再說話,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