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客棧(上)
江樓月環顧了一下四周,看了看店中忙活的那些人,道,「還不如睡大街呢,至少能安靜點。」
「你有毛病吧,大街哪有這裡好!」初慕一當即反駁。
江樓月搖了搖頭。
到了樓上,店小二將鑰匙給了他們,然後領著他們各自尋到了房間。
江樓月走入房間,將腰上的劍解下放在桌上,然後走出門爬在木欄上,低頭看著樓下喧囂的人。
「客官,要喝酒嗎?」一店小二端著幾壺酒來到了他身後,笑盈盈的說,「今日本店酒水免費,客官要酒嗎?」
「既然如此,小爺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江樓月高興的從他的木盤上,拿過一壺酒。
「客官慢用。」店小二一面向他說了句,一面往別的房中送去。
江樓月拔掉酒壺的塞子,依靠在木欄上仰頭便喝了起來。
酒味是差了些,但好在還勉強湊合。
江樓月一面喝著,一邊心中想著。
「你怎麼又在喝酒!」
初慕一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邊。
「小爺就好這一口,干你何事啊?」江樓月一邊喝著,一邊對初慕一說到。
初慕一一把搶過了他的酒罈。
「哎!」江樓月無語的看向她。
真不知道這小屁孩怎麼那麼愛管閑事。
「一天到晚就知道喝,你還真當自己是酒徒啊!這酒有什麼好的嘛,我不許你喝!」
說實在江樓月最煩她這多管閑事的樣子了,而且還是這種趾高氣揚管自己的樣子。
「小爺愛喝,是小爺的自由,小爺又不是你奴才。」
「江樓月!你就不能潔身自好嗎?你可知外界的人如何議論你的?」
江樓月打了哈欠,無所謂道,「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唄,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議論。」
今生這些議論對他而言不過小菜一碟,在前世他什麼難聽的沒聽過?
是非終日有,不聽自然無。
「把酒還我。」江樓月伸手要酒。
「不行!」初慕一將酒藏在身後,道,「本小姐不許你喝!」
江樓月見此懶得再說,直接過去搶。
「給我。」
「不給!」
初慕一將拿著酒壺的手伸到圍欄外,結果一失手酒壺便掉落了下去。
落在了一白衣姑娘腳邊,驚得那姑娘身後的人都不由一抖,有幾人還不忍叫了一聲。
倒是那姑娘處變不驚,鎮定的立在那處,像是沒有落在她身邊一樣。
「你看!唉!」江樓月趕緊跑下樓去,來到那白衣姑娘面前。
他飛快的打量了一下那姑娘,看沒有傷到他心中頓時鬆了口氣,這要是傷到了可就難辦了。
不過也不知道這姑娘生氣沒有,帷帽上的白紗遮住了她的臉,江樓月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也一言不發。
倒是她身後的一齠年男童站出來,怒氣沖沖的罵到,「你們怎麼回事!有沒有長眼睛!」
這小屁孩火氣還挺大的。
江樓月一邊腹誹,一邊抱拳行了一禮,歉意的說,「這位姑娘,方才在下不慎手滑,導致酒壺落下,驚著了姑娘,實在抱歉。」
「抱歉有什麼用!我阿姐差點被你們給砸到了!」男童依舊氣憤的說到。
「我們又不是故意的,這麼凶幹嘛。」站在江樓月身邊的初慕一嘟囔了一句。
江樓月趕緊給她使了個眼色,然後陪笑道,「小兄弟,真的很抱歉,我們當真不是有意的。」
「哼!」男童像是聽到了方才初慕一的話,更加憤怒的開口欲斥。
「阿深。」
男童還未斥責出口,便被那一直不語的姑娘打斷了。
那姑娘的聲音既悅耳又讓江樓月感到清冷。
「此事,無妨。」
「阿姐!」男童不甘心的看著她。
她自顧自的走上了樓梯,簡略的說到,「走了。」
「小師弟,走吧。」跟隨這白衣姑娘的另一位女子上前勸說道。
男童瞪了一眼江樓月他們,不情願的同她們,走到那白衣姑娘身邊,跟著她往樓上而去。
江樓月注視著她的背影。
一瞬間,他好似看到了冷望舒的背影……
初慕一看他目不轉睛的看著人家,生氣的撞了一下他,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是是,沒什麼好看的。」江樓月無奈又無語的隨口道了句,然後隨意坐在一旁的桌邊。
他有些煩躁,只要一想起冷望舒那個女人,他就很煩躁。
初慕一覺察到他的情緒不對,以為是自己不讓他看旁人,讓他不快了,可是她好像也沒有錯吧,她有些委屈的回了自己房間,關門時故意關的狠大聲。
江樓月的思緒成功被她扯了回來,他才發現她回房了。
那臭丫頭怎麼又生氣了?
江樓月莫名其妙,搖了搖頭,也回了自己房間。
剛坐下,便聽到隔壁有人道,「阿姐,剛剛那人差點砸到你,你就這麼算了嗎?」
那聲音很耳熟,好像就是方才那個怒氣沖沖的孩童。
原來他們居然住在自己隔壁的。
江樓月靜坐著聽著他們的對話,也不是他故意想聽,更不是客棧隔音不好,只是他的聽力異於常人,好了那麼點。
他聽到那姑娘反問,「你要如何?」
「自然是狠狠教訓一頓!」
這小屁孩兒,口氣不小啊。
江樓月心中想到。
「幾成。」
「什麼幾成啊?」
「對戰。」
「這個,我還不清楚。」
「知禮曰,不清則不戰,靜心不燥,方為修道。」
江樓月笑了笑,一個姑娘家有如此見解,難怪談吐不凡。
「阿姐,我知道錯了。」男童聲音低了下來,說,「往後我會注意的,不會再這般魯莽了。」
「這本知禮,再去看看。」
「噢。」
江樓月聽到房門打開又關閉的聲音,他猜那造孽的小屁孩,估計回自己房中溫書去了。
真是個倒霉孩子。
江樓月躺在了床上有些幸災樂禍的笑了一番。
漸漸的他又聽到隔壁傳來了細細磨墨的聲音。
磨墨的人手法很嫻熟,墨錠碰撞硯台的聲音,不但讓人不覺著煩躁,反而讓人聽著覺得舒適心靜。
江樓月閉上了眼睛,默默聽著那聲音。
恍惚間,他好像回到了以前。
冷望舒最先教自己的便是識字,那時他很用心的去學去寫,拿著自己辛苦寫的字交給她看,滿心期待的看著她,渴望從她口中得到讚賞,哪怕只有一句也好,一字也行。
可他總歸是沒能如願,她滿臉厭惡的將他寫的字丟在地上,冰冷的是說,「重寫。」
他撿起地上的字帖,心裡很是沮喪。
那晚她說了無數次重寫,他也寫了一遍又一遍。
他不明白自己的字到底哪裡不好,杜若師叔說好,其他同門師兄師姐也說好,就單單入不了她的眼。
終於在有一次被訓后,他忍不住開口問,「師傅,弟子不知何處不妥,還望師傅點明。」
「姿勢不對,寫的再好也無用,上樑不正下樑歪!」
那時他才明白她一直叫自己重寫,僅僅是因為看不慣自己的姿勢,又或是看不慣他這個人……
冷望舒教學字時,總是強行要他端正腰直,並不得又絲毫鬆懈,一旦有了鬆懈,她手中的戒尺就會狠狠的打在他的身上,或者手背上,因此有段時間他的手背常常是紅的。
那時他真的很羨慕其它師兄師姐,他們明明同自己所學的一樣,明明寫的字和站姿都不如自己,可是他們的師傅卻總是從寬處理,總是誇讚著他們,而自己除了謾罵就是謾罵,自己寫的字還不能有一絲錯誤,要是有了就得拿著劍去後山的石壁上清心文。
後山石壁堅硬無比,莫說用劍就算用石匠的鑿子也很難鑿出字來,自己常常刻的滿手是泡……
冷望舒唯一對自己好的,大概就是在督查自己寫字時,會替自己研磨,後來成為誅仙神君后,他故意給那些青樓名妓繪畫,並叫她在一旁研磨,當然是為了羞辱她。
以前他總是叫她研磨,但心中其實煩透了她研磨的聲音,不過自她死後,他才發現別人研磨的聲音更加煩,至此他再也沒有拿起過筆。
眼下再聽著如此相似的研磨聲音,他忽然覺得好像沒那麼煩躁了,反而有些想念……
「初姑娘!初姑娘!」
昏睡中的初慕一恍惚間聽到了李無恐的聲音,她煩躁的皺了皺眉,說,「叫什麼叫,煩死了!」
「初姑娘你快醒醒吧!」
李無恐的聲音有些焦急。
初慕一睜開疲憊的眼睛,左右看了看,頓時清醒。
她居然被五花大綁著的。
「這怎麼回事!」初慕一驚訝不已,她記得自己方才因為同江樓月吵了架,而氣呼呼的回房休息去了,怎麼眼下又被綁在這裡了?
「我們遇上強盜了。」同樣被綁著的李無恐解釋道。
初慕一又才注意到被綁的不僅僅是自己和李無恐,還是其住在這裡的人都被綁了。
而強盜也並非他人,而是店小二和老闆等一干人。
搞了半天原來這是家黑店!他的酒水肯定也有問題,否則自己被五花大綁怎麼可能沒有一絲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