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暗顏的黑夜
黑暗中只能看見白茫茫的月光，遠處偶爾有一點昏黃的燈光閃動，微風流動帶著微微一絲潮濕的氣味。
夜已深了，暗顏站在城堡最高處寬闊的城牆上，往下俯視。
她的隱匿術可以與環境融為一體，白天還有可能被精神力強大的高階武士或者魔法師識破，但晚上隱藏在黑暗中幾乎完全不會被發現。
這種隱匿術是她父親傳授給她的，據說來自於六百年前一個偉大的刺客，這個隱匿術還有一個奇怪的名字：夏莉的陰影。
為此她一直疑心這位偉大的刺客是一位女性。
但她父親有不同的意見，名字可能只是為了紀念某位女性而已。
暗顏凝視著遠處的黑暗，並沒有任何異常發生，她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個多小時，整個城堡包括四周開拓土地上慢慢建造起來的房屋巷道，開墾出來的田地，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她微微嘆了一口氣，收回目光，正要移動，一陣微小的動靜突然傳了過來。
作為一名刺客，暗顏擁有遠超常人的敏銳感知力，這一方面是她的天賦，一方面也來自於常年不斷的刻苦鍛煉，這是刺客必備的能力。
微小的動靜來自於下方城堡的窗子，一個暗淡的影子出現在窗口，從暗顏的角度往下望去，正好可以看見對方兜帽中露出來的一縷銀髮。
落神？
暗顏放緩了呼吸，一動不動。
落神往四周看了看，包括城堡上方，確認沒有發現任何人，才從窗子上一躍而下，很快就落到了地面上，她手腕輕輕一揚，一團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灰霧出現，她走進了灰霧，消失不見。
這是隱形術的法球么？這倒跟她的隱匿術有點像，同樣都是藏匿身形而不是真正的隱身。
她要去哪裡？
暗顏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以她的能力，追蹤到灰霧並不難。
以精靈高貴的品質而言，無需懷疑落神會做出什麼對殿下不利的事情，她刺傷過落神，但對方並沒有計較，相反最近和謎瞳三個人相處得非常愉快。
但她這樣偷偷溜出去，似乎又不太正常。
就在暗顏猶豫的時候，下面又傳來了微弱的聲音，是衣袂飄動的聲音，這聲音微弱的如果是以前的她就絕對不可能聽到，但她被殿下用「惡魔的恩寵」救治過之後，感知能力也提升了一大截。
另外一扇窗子慢慢打開了，悄無聲息，有人探出了同樣戴著兜帽的腦袋，幾乎是同樣的觀察動作，只看身形，暗顏就知道這是誰。
畢竟擁有這樣身姿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謎瞳。
她確實像是一個謎。
就像是一隻大鳥一樣，她依然是黑袍面紗，從窗子裡面飄了出來，就像是漂浮的羽毛一樣，乘著風，在空氣中緩緩滑翔而過，片刻之後無聲無息地落在了城堡外的地面上。
暗顏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她認出了這個魔法。
只有高階魔法師才能夠使用的緩降術。
能夠讓施法者像羽毛一樣漂浮在空中，持續時間最多一分鐘。
這兩個人是約好的么？暗顏嘆了口氣，明顯這兩個人前進的方向不同，一前一後彼此並沒有發現對方。
暗顏沒有再猶豫，她從黑暗中踏出一步，從城堡上往下急速墜落，然後落在地面上輕巧地一個翻滾，站了起來朝著謎瞳的方向追了過去。
這純粹就是直覺，如果說哪個人對城堡和殿下本人威脅更大的話，那無疑是這個魔法師。
而精靈大小姐是個略帶傲嬌的直性子，似乎並不擅長搞什麼陰謀詭計。
至於謎瞳會不會，暗顏覺得很難說，她完全看不透對方。
她遠遠地綴在謎瞳身後，隱匿在黑暗之中，即便她對自己的隱匿術有絕對的信心，卻也不敢大意。
她判斷謎瞳的年齡遠比她表現出來的成熟感覺要小，最多比她稍微大一兩歲，她自信這個判斷不會錯。
這樣的年齡，卻已經晉級為掌握生命魔法的大魔法師，這是什麼樣的概念？
暗顏知道魔法師都有強大敏銳的精神力，她必須小心。
謎瞳在黑暗中前行，黑暗似乎對她的行動毫無阻礙，她行進速度極快，絲毫不亞於白銀級別的斥候。
她的黑袍就像是在地面上漂浮一般，有一種獨特的韻味。
兩個人在巷道中穿行，作為邊陲小城，餘燼城並沒有什麼高大的建築，除了紅石堡，其他大多都是低矮的房屋，少有透出亮光的。
接近兩刻鐘之後，謎瞳的速度開始慢了下來，她謹慎的觀察周圍，掀起面紗回頭看的時候，眼中的銀芒閃現。
暗顏在她回頭之前已經完全靜止下來，隱匿在黑暗中屏住了呼吸。
銀芒在她這邊掠過的時候，她心頭沒來由地一緊，不寒而慄。
謎瞳並沒有發現什麼，她轉身慢慢往前面走去。
前面是一棟兩層的小樓，門楣上有一朵黑色的蓮花圖案。
暗顏並不知道她曾經在昏迷中來過這個地方，並且被殿下親自抱上了小樓。
這裡是謎瞳的居所。
二樓的窗子中透出了昏黃的亮光。
謎瞳遠遠地站定，望著那亮光，衣袂開始微微擺動。
她周圍的溫度驟降，黑紫色的暗影能量開始涌動。
窗子被無聲無息地推開了，然後破碎成無數碎片，在空氣中飄落，詭異的是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一個人影出現窗邊，兩手撐著窗檯往下俯視，昏黃的燈光在背後只照亮了他灰白的頭髮和背上交叉的兩支劍柄。
「看看我等到了誰？真是讓人吃驚，一位美麗的小姐？」他低沉地笑著，伸開了右手，掌心有一個發著微弱光芒的黑色雕像。
「很不幸，讓我發現了這個，可以用來召喚族人？或者說是同類？」他看著謎瞳，聲音慢慢變冷。
「我說的沒錯吧？」
謎瞳沒有出聲，只是衣袂飄動地更快了，無風自舞。
「是不是很好奇我怎麼會找到你？唔，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釋，因為我在離島附近捉到了你曾經的侍女。」
「你把她怎麼了？」謎瞳的聲音很冷。
「也沒什麼，就是折磨了她幾天，不過她嘴巴很硬，最後只能用魔葯擾亂她的精神讓她說出來。」他砸了砸嘴，「可憐的小美人，她沒能挺過來，精神崩潰跳海了。」
「作為一個獵魔人對無辜的平民使用這卑劣的手段？」謎瞳的聲音更冷。
「哦？我是一個自由人，並不會受那些世俗的規則來約束自己，那樣會讓我很痛苦，也阻礙我達成自己的目標。」他翻下手掌，讓雕像跌落，「我不喜歡那樣。」
謎瞳眼中亮起了白色的光芒，她的聲音冷得像冰：「墮落者？」
「我喜歡這個稱呼，它意味著自由。」他笑了笑，「可惜對你們來說，它意味著死亡。」
「對你來說同樣如此。」謎瞳手中出現了一柄短小的魔杖，「死亡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公平的。」
「我從來都不懼怕死亡，我的信仰是神光。」墮落者收斂了笑容，「聽說你身上有一塊神器碎片？交出來吧，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
「也只能是痛快些，你沒有其他選擇，雖然我是墮落者，但我也是獵魔人。」他嘆了一口氣，「所以我不能放你活著離開，這大概是我現在還在堅持的唯一一樣原則。」
「殺了我你就能拿到碎片。」謎瞳的聲音忽然變得開始平靜起來，「不過我不認為你有這個機會。」
「噢，我喜歡你這個態度，我也知道你很強大。」他一字一頓道，「魔之子！」
長劍瞬間閃起亮光，墮落者縱身躍下，向著謎瞳撲去，空氣發出爆鳴的聲音，在他身側扭曲。
魔之子，這是指謎瞳？
暗顏的瞳孔在收縮，就算距離這麼遠，她也能感覺到墮落者身上狂暴的力量，她只是微微猶豫了一下，就向前潛行而去。
紫色的暗影能量在魔杖前段聚集，然後形成箭矢的形狀，帶著尾焰射了出去，這是謎瞳發動的攻擊，但暗影箭在擊中墮落者之前就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白光阻擋掉了。
神光護盾。
這是獵魔者特有的魔法護盾。
暗影箭不停地射出，同時謎瞳在不停地後退，終於在墮落者落到地面之前擊潰了他的護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