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逼宮(二)
黃眉奉命前來照料受傷的李軻,一開始,李軻躺在床上養傷,照料他雖然有些累,但也還不算辛苦,等到他能起身能走動的時候,黃眉算是見識到了他國皇子的嬌貴與任性了,在屋內待得悶了,李軻就嚷嚷著要人抬他到屋外看風景,可剛出了屋沒有多久,他又叫喊著外面樹上的蟬鳴太過吵鬧,捂著耳朵差使宮人要把那蟬趕走,黃眉沒有辦法,她是領了皇命的人,只得好聲好氣地伺候這位主子,一天天地,她老是要走個不停,喊個不停。
「這茶味道不對,換一壺。」
「是」
「哎呀,怎麼會有蚊子咬我呢,黃掌事,你快拍死那隻蚊子!」
「是」
「坐在這裡太無趣了,黃掌事,你扶本皇子去那天井邊坐坐,對了,再尋些好吃的瓜果過來,把瓜果放到井水裡冰一冰,肯定好吃。」
「是,七皇子,不過,您要是想吃冰鎮的瓜果,奴婢可以差人去取冰塊……」
話還沒有說完,李軻突然出聲,「不行,不行,本皇子就想吃井水泡過的瓜果。」
「奴婢……遵命……」黃眉低下頭,咬著牙應下了李軻的要求,再轉身,她的臉上已經顯出了煩躁之色,現在的她,日日盼著李軻快些痊癒,快些離開,但不知怎麼的,李軻的傷勢痊癒得很慢,慢到太醫院的人都在懷疑自己的醫術,後來,他們只得出了這麼一個說法:七皇子的身體比其他同齡的男子孱弱,恢復得也就慢了一些。
黃眉原先並不信這種說法,因為每一次聽到李軻叫喚她的名字,她總覺得中氣十足,可每到為李軻換藥時,看見他那猙獰可怕的傷疤,她的疑惑又全部消失了。
白日里,由於李軻的無理取鬧,折騰黃眉和其他宮人忙了一整天,夜裡,還沒到亥時,這座宮殿里的宮人們都沉沉睡去了,為了就近服侍李軻,黃眉和另外兩名宮人的床榻與李軻的床榻僅用兩扇屏風隔著,這一夜,宮人們沉穩的呼吸聲慢慢響起,夜裡靜極了,窗外的風聲吹著樹葉,沙沙作響,極遠又是極近的,像蟲蟬在啃食桑葉,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靜,這時,屏風裡頭髮出了一絲輕響,有一道模糊的人影,慢慢地從屏風裡面走了出來,他的腳步很輕很輕,像貓兒的肉爪輕輕地踩在棉花上面,他慢慢地往外走著走著,耳朵也早早地豎了起來,留意周圍的情況,周圍的一切如常,該睡覺的都在睡覺,寂靜如許。
不一會兒,那道模糊的人影消失了……
陵陽城外,工部侍郎和陵陽知府幾人在城門外送別苻元昭,苻元昭這樣暴脾氣的王爺,在接到那份旨意后,竟沒有發脾氣,也沒有給工部侍郎找麻煩,而是以最快的速度交接了陵江治水一事,隨即在第三日收拾東西,啟程大臨城。
江瑜原先是苻元昭請旨要來的協助之人,他離開之時,江瑜自然也要跟著回去,前頭,苻元昭騎著高頭大馬,後頭,江瑜與李拾君坐在馬車裡緊緊跟著,趕車之人是張慶,他雖是啞巴,但身形健壯,為人憨厚老實,很早就進江家了,江家人待他有恩,而江瑜更是難得的好主子,這一次返京,那位榮王在前頭快馬加鞭地跑,又要後頭的隊伍不能落後,對於坐馬車的人而言,是一場折磨,負責駕車的張慶既要跟上隊伍,又要保證馬車裡的主子不受太大的顛簸,所以,他一直都握著韁繩,穩著腳勁飛快的馬兒,片刻都不敢鬆懈,也正因為這樣,車程才過半日,張慶的胳膊已經酸痛不已,到了夜晚,他的掌心也磨出了血。
夜晚,一直在趕路的一行人終於得以休息了,榮王府的人聚在一塊大吃大喝,江瑜他們幾人喜好清靜,便圍在了火堆旁燒水、吃乾糧,火堆之火生得旺盛,照亮了每個人的臉,江瑜看見張慶的臉色不太好,他仔細一看,張慶的是手掌有兩道長長的傷口,那血痕看著十分嚇人,江瑜的臉色也變得不同了,他剛一起身,身旁的李拾君便問道:「阿瑜,你要去找榮王嗎?」
「不是,回馬車拿點東西。」
說完,轉身走到了所坐的馬車旁,從馬車裡取出了一樣東西,很快,又回到了火堆旁。
一個藥瓶遞到了張慶的眼前,張慶抬頭,入眼的是江瑜纖細的手腕還有平靜如水的臉,能讓江瑜隨身攜帶在身邊的藥物並不是一般的藥物,張慶下意識的搖了搖頭,表示他不能用。
「這葯是從胡大夫那裡拿的,用於擦傷。」
張慶還是搖了搖頭,比了比劃手指,表示自己皮糙肉厚的,傷口很快就好了,不需要用這麼好的葯。
一個執意要給,一個執意不收。李拾君見兩人僵持著,便取走了江瑜手中的藥瓶,隨即打開藥瓶,捏住張慶的手腕,直接往他的傷口處撒葯,張慶的臉一下子就扭成了麻花狀,那模樣都在告訴著眾人,他很痛苦,江瑜見怪不怪,但李拾君卻以為是自己下手太重,忙說了好幾聲抱歉,張慶並沒有任何的責怪,他和江瑜在心裡頭都知道,胡大夫的葯很苦、灑在傷口上面特別痛,但胡大夫的葯是也有奇效的。
李拾君包紮的動作很是熟練,讓張慶有片刻的驚訝,包紮過後,張慶指了指藥瓶,又向著江瑜比劃了幾下,不知道張慶到底說了什麼,自打出了陵陽城就面無表情的江瑜竟露出了笑容。
夜深了,柴火已經燃盡了,只剩微弱的光亮在強撐著散發熱氣,隨從們互相倚靠著休息,他們的呼吸漸漸平穩,不遠的草叢處,有一陣輕微的聲響,似蟋蟀鳴叫,又像是夜風吹過枯葉,若是耳力超群的人再靠近一些,或許就能聽到那幾不可聞的低語聲。
「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一切已準備就緒,」
「你要確保萬無一失,否則……」
「您請放心,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夜更深了,所有的人都進入了夢鄉,這時候,拴在樹下的馬突然發出了嘶鳴聲,接著,在所有人還沒察覺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火光四起,一群蒙面劫匪提著大刀涌了過來,慘叫聲此起彼伏,緊靠在馬車旁的張慶從昏睡中驚醒,第一時間就想跳上馬車把他的公子帶走,可他剛掀開車簾,一把明晃晃的斷刃就刺了過來,他來不及躲避,胸膛被刺了一劍,隨後他被一腳踢下了馬車,摔倒在地的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行刺之人挾持他的公子,駕著馬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