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199.忘年交
第二天恰巧是沐休,高媛把給呂家的禮物整理出來,特別指明那一小箱子裡頭的一套泥娃娃是給呂開妍的。柴文道好奇地打開一看,自己先笑了出來:「阿妍定是喜歡的。」
「喜歡就好。你在外頭遇上什麼有趣的,也不妨買了送去。反正你們是未婚的夫妻,別人見了也不好說什麼的。」高媛指點他。
柴文道點頭:「嗯,我聽娘的。」
想起自己在呂相家吃過的飯菜來,特意去外頭酒樓里又買了幾盒呂開妍愛吃的點心,一起送去了呂家。
呂開妍看到那一百多個泥娃娃,臉都羞紅了。
給她的禮物是送到金氏這邊來的,金氏見她臉紅,笑道:「這有什麼好害臊的?這是你婆婆特意從盛錫買來的呢,可見是真把你放在心上的。就是這點心有趣,司直是怎麼知道你愛這幾樣的?」
呂開妍羞紅了臉道:「他老和哥哥弟弟們在一處,從他們那兒聽到的也未可知。」
金氏就笑,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寫著不信。自家的子侄自家知道,和狀元郎在一起只會議論文章,怎麼可能說自家姐妹的私事?怕是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呢。
也不知道狀元郎是從哪裡打聽到的,特地買了送來。公爹為女兒搶的這門親事,果真不錯。原本她還擔心婆婆不好相處,如今一看,就是比親娘也不差了,連出去辦正事也沒忘記給未過門的兒媳婦選禮物。
再想想柴家還有一個滿京城的老丈人都虎視眈眈盯著的探花郎,不覺動了心思,自家女兒嫁了狀元郎,呂家是不可能再嫁一個女兒過去的,那自己娘家呢?那幾個娘家侄女裡頭,也是有幾個不錯的。就是輩分上不好說,據說探花郎對狀元郎的稱呼可一直沒變過……
高媛渾然不知未來的親家正在琢磨自家複雜的輩分問題,她得先應付宮裡說風就是雨的太后。
柴伐北特地幫她跑了一趟,跟人家說她已經回來了,太後娘娘您上回沒找到我娘實在對不住,您還找她不?
倆孩子都不在家,她也歇了過來,去了一趟鋪子看了情況,又給出去一柄團扇。秦淮河邊風景不錯,正是消暑的好地方,不覺又想起了青龍湖那邊的宅子,也不知道那幾隻雞餓死沒有。
她便又趕去了青龍湖,萬幸那幾隻雞活得還挺好,原先打的水雖然沒有了,可這裡時常下雨,倒也沒渴著它們。就是那些麥子,因為潮濕發了芽,有的都長到了半尺來高,細細的莖稈倒還堅強地挺著。
這樣的麥苗是長不出麥子來的,高媛把發了芽的麥子收進空間的漚肥池裡去,又重新裝了乾燥的麥子,總結教訓,在自動餵食器上頭搭了塊油布,免得雨水把麥子淋濕了。
水盆也清洗乾淨,重新換上井水,然後再去找她原先放的雞窩。
誰知道那雞窩上頭趴著一隻老母雞,沖著她頗凶地嘰嘰咕咕,這是怎麼了?
高媛奇怪地看了又看,見那老母雞偶爾還挪動一下身子,露出身下的雞蛋來。
哦,懂了。
這是人家要當媽了,正在孵小雞呢。
可不,她都近兩個月沒來了,就算是這幾隻雞營養不夠,下的蛋不多,也夠這隻雞孵的了。
這倒是意外之喜,高媛以前養的雞都是從雞販子那裡買的小雞,公雞長足了個頭就吃了,母雞一般也就多養兩年,下蛋不多了之後也拿來燉湯。空間她常去看,雞窩裡從來不留雞蛋,也就沒發現有母雞趴窩的情況。沒想到原來母雞孵小雞是這個樣子的,就是不知道所有的母雞都這樣,還是她空間里的母雞發生了變異。
可就是再變異的母雞,要想孵出小雞來,也得要種蛋才成吧?她當時隨手放了幾隻雞,有公雞沒?
她便把剩下的雞好好地找了找,石頭上頭髮現一隻,餵食器旁邊發現了兩隻,最後一隻,呃,居然跑到樹上去了。這倒是只公雞,只是你怎麼爬上頭去的?爬那麼高不怕摔死你么?
人家才不會呢,見食槽那邊有了新飼料,拍拍翅膀,居然飛了下來,落地時身子小小地歪了一下,卻又迅速調整了姿勢,沖向食槽。
高媛服了,這就是公雞中的戰鬥雞啊!
也不知道那母雞孵了多久小雞了,高媛決定以後還是常來看看。這邊不是避暑的好地方嗎?偶爾過來住一住也挺好的,還能痛痛快快地用空間。
還得多買一輛車來,京城春夏多雨,他們倆點卯散衙的,還是坐馬車比較方便。要不把空間里那匹一直吃閑飯的公馬放出來?回家問問伐北看成不成。
柴伐北早已在家等著她了,見她問公馬的事情,遺憾地搖頭,這個真不成。不過他騎的那匹小紅馬真不錯,倒是可以考慮讓母馬再生一匹。他會看馬,最近母馬正是適合要寶寶的時候。
高媛就趁著天黑大家都睡了的時候,偷偷地把母馬收進了空間,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再偷偷地放回去。在自己家裡都跟做賊似的,真是不方便之極。
如是過了兩天之後,柴伐北說可以了,娘您不用做賊了,還是準備好進宮的事情吧,早就說好了,今天宮裡派車來接。
高媛就把才穿了一回的那些行頭重新穿在了身上,衣服還好,就是頭頂上帶著的冠太沉,十分不習慣。還有,那套衣服有兩三層,好熱。不行,實在堅持不住,她全都給換了。
就這樣吧,要是宮裡的人認為她不知禮,再也不宣她進去,那才好呢。
誰知來接人的內侍根本就沒說什麼,由著她一身輕便家常服的進了宮,到了慈寧宮一看太后的穿著打扮,她就懂了。敢情這位老太太也是一身的輕便,就連頭上的釵子也不過就是一兩根。宮中房屋寬大,次間里有一個大大的冰山,有宮女在旁邊輕輕地搖扇子,把涼氣扇到別處去。
太后在東次間臨窗的塌上接見她,等她磕完頭之後讓人把她扶起來,還給她搬了個凳子坐。
高媛很滿意這個凳子的位置,恰好在冰山和太后之間,涼快!
太后先寒暄了一二,這是宮女遵照皇後娘娘的囑咐特意提醒她的,不能一下子就讓人家變東西,顯得不尊重官眷,咱得先說兩句閑話,這樣顯得親切。
誰知道這閑話一說就說了大半天,從開始到最後,全都被這兩人扯閑篇了。
先是太后客氣地問了一句前幾天你做什麼去了啊?
高媛沒受過在太后皇后這樣的高貴女子面前回話的專業訓練,就當太后在宮裡悶了,要找個外頭的人聽聽外頭的新鮮事情,就把自己去盛錫路上的事情事無巨細地講了,就是沒有新鮮事情,也能編出一兩段來說說不是?
等實在不放心的皇後娘娘抽空過來看看的時候,正趕上高媛正眉飛色舞地對太后描述她唯一的一次釣魚經歷。
「我那倆孩子還說呢,肯定釣不上來。那船還開著呢,我又是頭一回,離水面還有一間房子那麼高,就算是魚咬了鉤,我也看不見不是?誰知道我那運氣特別好,他們話音還沒落呢,我就覺得手裡的竿子一沉,想都沒想就把竿子抬起來了。哎呦,一條大魚就在那魚鉤上撲騰著呢,怕得有兩三斤!」
太后聽得十分投入,一拍巴掌:「你這運氣好!」
高媛得意地道:「可不就是運氣好,就釣上那麼一回,以後就再也沒釣上來過。不過那魚果真鮮美,船娘的手藝也好,就著那條烤魚,我還多吃了半碗飯。」
太后回憶以前的日子:「我老家村子口也有條小河,裡頭也有些魚蝦,只是那河裡淹死過人,家裡大人看的緊,是不讓到河邊去的。我記得有一年大旱,河裡的水都乾的差不多了,我哥哥帶著我在那河裡抓魚,也抓不到大的,倒也熬了鍋魚湯喝,味兒好得很。」
高媛就接著道:「小魚啊,我都是拿來做魚乾的。收拾乾淨了,就這個天最好,拿鹽腌了,在石板上曬,晒乾透了,直接在油鍋里炸,炸得酥酥的,下酒也好,當零嘴兒也好,都不錯。」
太后立刻歡喜道:「你這法子好,去,讓御膳房按照阿媛的法子做出來去。」
宮女無奈地去了,在屋檐下迎面碰上了皇后,苦笑著行禮,低聲把屋裡人的身份說了。
皇后也苦笑著點點頭,聽聽裡頭這倆人吧,什麼規矩禮節都不顧了,都一口一個我啊我的,連稱呼都如此親密。
皇后覺得有些頭疼,這位太後娘娘,就連皇上都是不放心讓她跟官眷私下接觸的,怕她不會說話惹惱了人家,影響君臣關係。這回倒是不必擔心了,這位賢良夫人居然能跟太后說的這般投機。
她要不要進去呢?
皇后還在猶豫,就聽裡頭的二人的說話主題又變了,也不知道怎麼轉過去的。
問題是你好歹也是朝廷敕封的六品安人了,怎麼會拿一隻會飛的公雞當話題的?
太後娘娘投入地聽著高媛描繪那隻飛到樹上又飛落地下的公雞,嘆道:「我從來沒見過公雞會飛呢。」
高媛道:「我也頭一回見,怪不得人都說雞是鳥變的呢,果然是。」
太後頭一回聽說這種論斷:「真的?誰說的?」
高媛立刻就懂了,這是不知不覺中又把現代的知識拿出來了,不過她也不慌,反正她對付這種事情很有經驗:「忘了從哪本書里看到的了。說以前的人啊,捉到了野雞吃不完就養起來,捉到了野豬吃不完也養起來,慢慢地就成了咱們現在吃的雞和豬。那野雞被關在籠子里久了,大雞飛不起來,小雞就學不會,一代傳一代的,這就都不會了。不過我想著,這雞祖宗畢竟是個會飛的,這麼多年,這麼多隻,偶爾有幾隻跟雞祖宗一樣會飛的,應該也不奇怪。」
太后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只是在野雞是不是鳥的問題上,有些疑惑。
高媛也不太懂,兩個門外漢就對著野雞是不是鳥這個問題討論了半天,到最後高媛畢竟還是見識多一些,覺得野雞是不是鳥,取決於它有沒有翅膀,很顯然它是有翅膀的,所以它肯定是鳥。
太后仍然覺得,是不是鳥,應該取決於它會不會飛到天上,她也有充分的例證,她廊下就掛著好幾個鳥籠子呢,為什麼不敢開籠門啊,還不是怕它們飛了?
高媛舉出反例,不是說會飛的就一定是鳥,蝙蝠就會飛,可它不是鳥,是獸。還有啊,不是說是鳥就一定會飛,鴕鳥就不會飛。
太后就問鴕鳥是什麼鳥?
高媛就說忘記從哪本書里看來的了。
皇后在外頭聽著兩人一言一語地胡說八道,不覺頭更疼了。不行,不能再讓賢良夫人這般口無遮攔地說下去了,要是太后讓滿宮的宮女內侍去捉蝙蝠來看看怎麼辦?那可是福獸,能隨便抓的嗎?
還有,明明知道太後娘娘不識字,你扯什麼書啊?還忘記不知道從哪裡看到的了,世上哪有這樣的書?!
皇後娘娘就進了屋子,一進東次間就嘆了口氣,地上還擺著只空凳子呢,結果這地位、年齡懸殊的兩個人在塌上相對而坐,兩個人的胳膊都放在塌桌上,身子往前探著,臉都快湊到一起去了。
看來這個賢良夫人也是個沒規矩的,怪不得和太後娘娘能說到一起去。
屋裡還有幾個伺候的宮女,一個個地恨不得把頭藏到胸口裡頭去,看那樣子,除了自己的鞋尖兒,怕是什麼也看不到了。
皇後進來也沒讓人通報,還是太后正沖著她,眼角看到一個明晃晃的人影進來,下意識地抬起了頭,一看到是她,立刻伸手招呼:「皇后快過來坐。」
她往哪兒坐啊?!
好在這個賢良夫人還不是特別的沒規矩,知道站起來行禮,也知道躲到一邊兒去,把座位讓給她。
皇后便矜持地坐在了太後娘娘的對面,溫聲道:「母后今天倒是有興緻。」說了這麼久了,口乾了吧?
太后喜笑顏開地道:「可不,阿媛說話可有意思了,我多少年都沒這麼痛痛快快地說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