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235.下江南
對於柴文道教兒子的方法,柴伐北有話說:「這一招不新鮮,他是跟娘學的。」
壽康傻了:「啊?娘這麼厲害?!」
柴伐北意猶未盡地道:「何止啊,我們小的時候,娘教過我們很多東西呢,她懂的可多了。」
壽康又問:「那娘怎麼不自己教彧哥兒?」
柴伐北搖頭:「娘說了,她知道的那些不適合科舉,彧哥兒是要走科舉的路子的,還是我們教比較合適。等以後咱們的孩子就可以讓娘教啦,反正他們也不用科舉。」
壽康重重點頭:「對,以後咱們的孩子,就讓娘來教。」
柴伐北就賊賊地笑,壽康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羞得臉都紅了,見柴伐北還在笑,惱羞成怒去打他,柴伐北就躲,兩個人嘻嘻哈哈地又鬧騰開了。
那倆一板一眼正討論學問的父子倆齊齊看了他們倆一眼,齊齊搖頭,齊齊道:「幼稚。」
高媛全程旁觀,笑得不行,對彧哥兒道:「彧哥兒說的對,可別學你大哥。」
彧哥兒鄭重點頭,繼續跟他爹討論學問去了。
柴伐北和壽康互相看著吐吐舌頭,躲一邊兒玩兒去了,人家在干正事,不好打擾的。
高媛也有正事做,如今兩個纏人的小孫子都跑去前頭讀書去了,就連午飯也是在那邊吃的,整個白天的大部分時間,就全都由她自己支配了。下人都知道她是個喜歡清靜的,僅有的耐心全都給了小主子們,對她們可沒有那麼大的耐性,見她把眾人都屏退了自己在屋裡一坐就是一天,只在飯後出來走走路消食,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跟駙馬說吧,駙馬還反過來囑咐她們,若老夫人不叫人,堅決不能進去打擾,進去一個他賣一個。
這哪是囑咐?這是威脅啊!下人們都老實了,不叫人也挺好的,她們也可以趁機偷點兒懶。
有了大把的時間,高媛就踏踏實實地翻譯無名軍師的筆記,柴伐北負責跑腿兼謄抄,把高媛寫的留在自己家裡當私藏,這可是原始資料,太珍貴了。
翻譯筆記這件事情對於高媛來說和謄抄也沒有什麼差別,就是想著把簡體字和拼音換成繁體字就行,就是偶爾有一兩個不小心寫成簡體字的也不怕,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地再整理也不遲。如此一來,她的翻譯速度就很驚人。柴伐北搬回來一箱子筆記,基本上她四五天就能翻譯完。倒不是她寫的有多快,而是那些筆記大都是拿盒子裝的,看著挺多,其實字數並不太多。
然後就沒有筆記可以翻譯了,柴伐北說文史館里的筆記全都讓他往家搬了一個來回了。
高媛想想,可不,這都兩年多了,也差不多了。她就問柴伐北:「你突然不往家搬書了,沒人懷疑嗎?」
柴伐北笑嘻嘻地道:「懷疑什麼啊,叔父要外放了,沒人幫我了,我速度放慢下來也很正常啊。」
高媛愣了:「你叔父要外放?我怎麼不知道?」
柴伐北奇怪地看著她:「上個月的時候不就跟您說了嗎?您忘了?」
高媛一拍額頭:「定是最近忙著翻譯,把這事兒給拋之腦後了。」
柴伐北狗腿地給她捏肩捶背:「可把我娘累壞了,都是兒子不好。」
高媛享受著兒子的服侍,問他:「你叔父怎麼想起外放了?他在工部乾的不順心?」
柴伐北:「不是啊,他在工部主事上滿三年了,按律也該動動地方了。工部這兩年不是賺了不少銀子嗎?那五部就比較眼熱。好不容易等叔父任滿,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搶人。呂相覺得這個風頭不太好,乾脆就跟叔父說到外頭躲一躲,反正外任是必須要的,早幾年晚幾年也沒多大關係。」
趴在高媛耳朵邊悄聲道:「叔父去的地方是江南省,當年他在錢唐任知州的時候,當地南湖泛濫,他就老想著築堤治水,可惜當地官紳不支持,這事兒他就沒辦成,一直到當了首輔之後還想著呢。他說要彌補當年遺憾,這回也選了錢唐,還是當知州。也是他運氣好,原本的知州告老還鄉去了,要不他也不著急外放了。」
高媛也悄悄地問:「知州是幾品官啊?」
「從五品,比工部主事高半品。」
「哦,看來你叔父又陞官了。」
「五品是個坎兒,大多數官員都卡在這兒了。叔父的計劃是在三十歲之前熬上五品,不過我琢磨著他要是真把那水治好了,這一任期滿,也就差不多了。」柴伐北道。
高媛擔憂地問:「那水很難治?」
柴伐北:「其中內情我也不是很清楚,等叔父回來您問他好了。」
等柴文道回來,高媛就抓了他問。柴文道沉吟道:「南湖治理之難,一在於財,二在於水。」
拿了筆墨紙硯來一邊畫圖一邊講解,這事兒他當年就研究得極為精細,如今又早做了準備,對南湖的情況爛熟於心。
全家人都圍在一處,就連最鬧騰的敏哥兒也乖乖地扒著桌子聽他講解。
「南湖在錢唐以南不足三里之處,當年錢唐建城也是依湖而建,看中的便是南湖可東通大海,北接淮水,是個四通八達之所。只是錢唐江水充沛,若加上大潮之時江水倒灌入湖,當地百姓便遭水患。若在東部築一南北向長堤,就即可享交通之便,又可免除水患。」
他講得簡練,又拿筆畫了簡圖,全家人就都看懂了。
高媛看了看,又問:「你想好怎麼解決了嗎?」
柴文道嘆道:「如今還是卡在財、水兩難上。錢唐地處江南,土地肥沃,盡數歸官紳所有,又多為免稅田,稅賦不足以支撐。錢唐江水湍急,南湖太過遼闊,水量充沛,想將南湖截斷,合龍處實在為難。」
高媛:「河道越窄,水流越急,若想徹底截斷,要的就是一個快字,否則扔下多少就讓水沖走多少是吧?」
柴文道點頭:「正是。」
高媛又問:「不能用巨石嗎?」
柴文道搖頭:「娘,人力不足啊。」
高媛又出了個主意:「若用麻袋將碎石頭裝上呢?」
柴文道還是搖頭:「只怕水流太過湍急,幾袋石頭無濟於事。」
高媛又問:「若是許多袋同時扔下呢?」
柴文道眼睛一亮:「此法倒是可行,只是怕沒有那麼多人力。」
柴伐北解釋道:「築堤只能農閑之時進行,江水冰寒,沒有足夠財力支撐,怕是招不起那麼多人來。江南富庶,那地方的人工比別處格外貴些。」
高媛對柴伐北道:「也不見得非要許多人,還記得我給你說的統籌學嗎?計算好了各處人工,那些搬運麻袋的魚貫而入,許能加快些進度。」
柴伐北點頭:「這幾天我跟叔父一道算算。」
高媛:「至於錢的事情嘛,只要能拿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等到了之後再看有什麼生財之道吧。」
一家子都愣了,您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您也要跟著去?
高媛看看一屋子孩子,道:「怎麼,就不許我跟著去看看?」
柴文道大喜:「太好了,娘要去,兒子歡喜還來不及。」
呂開妍也喜歡,這樣一來,一家子就不用分開了啊。
壽康一把抓住高媛的胳膊,苦著臉道:「娘,我呢?我怎麼辦?」
柴伐北也苦哈哈地問:「還有我,娘,還有我呢。」
高媛奇怪地問:「你們倆不能離京?」
小兩口對視一眼,齊道:「能離京啊。」
「那就一起去唄。」這有什麼好為難的?
對哦,他們可以一起去啊。
柴伐北立刻跳起來:「來來來,咱們商量商量,要用多少車馬坐什麼船,咱們全家都去江南!」
屋裡立刻熱鬧起來,要下江南啊,那地方可是大夏朝最富庶的地方呢。咦,壽康公主的莊子是不是就在江南?
柴伐北比較清楚這個:「是在江南,不過錢唐沒有。那地方不是有水患嗎?」
一家子又開始找書,看看有沒有錢唐地方志什麼的,好多了解一些。
柴文道搖頭笑:「咱們家哪有那樣的書?等明天讓伐北去文史館找找,那裡頭的書比較齊全。」
「是得進宮,壽康也得去跟娘娘說。」高媛道。
壽康有些犯愁:「母后要是不讓我去怎麼辦啊?」
柴伐北就自告奮勇地道:「我陪你去,母后定是準的。」
兩個人就躲到一邊商量著怎麼說服皇後娘娘去了,這個話題比較敏感,家裡人都很識趣地不去打擾他們倆,只是商量著後頭的事情。
如果壽康要隨行的話,出行的事宜反而不用他們操心了,公主府前頭還有一堆拿著俸祿的官員呢,讓他們去處理就是。
為難的是到了錢唐之後要住在哪裡,那地方不大,可沒有皇家別院。壽康地位太過尊貴,一般的地方不能住。
高媛就道:「這個恐怕也得他們做,咱們出面怕買不到好宅子。」
呂開妍道:「把知仁知義也派過去,好歹得有自家人跟著。」
這個容易,柴文道把要做的事情列了清單,然後在後面寫上負責的人和解決方案。兩個孩子饒有興緻地看著大人們商議事情,小臉上滿是興奮。
柴文道:「若是一時片刻買不到合適的,就我一個人先過去,等安頓好了娘你們再去。」
高媛搖頭:「你一個人不成,怎麼著也得阿妍和你同去。他們小哥倆倒是可以跟我們一道,不過沒準兒也到不了那個地步。你什麼時候到任?」
柴文道笑:「正式的任命書還沒下來呢。」
全家人都笑了起來,那他們著什麼急啊?散了,散了,都睡覺去,明天還要上班上學呢。
饒是如此,第二天柴伐北還是和壽康一起進了宮,順便打探消息,好提前做準備。等回來的時候,不但帶了一箱子錢唐的資料,還確認了柴文道的確要去任錢唐知州的消息,就差最後一道手續了,這幾天就能拿到。
至於壽康能不能跟去,自然是能的。柴伐北給她出的主意特別無賴:撒嬌。
壽康覺得這招不錯,就沖著皇後娘娘撒嬌說自己長這麼大,連京城都沒出去過呢,就連青龍湖都只在今年夏天去過一回,白梅山駙馬不喜歡,都沒去成。聽說錢唐景色甚好,我想去看看。
皇后捨不得,可也不忍心她放著大好山水不去轉。這個女兒自幼體弱多病,許多尋常女孩子享受過的,她都不曾享過。如今好不容易身體好了,能出去轉轉看看,還把她拘在家裡,是挺可憐的。
壽康又提出錢唐的地理位置來,雖然是在江南,可離京城真不遠,水路又方便,也不過就是七八天的行程,哪天待膩了,說不准她就回來了。
皇后被她說服了,見女兒一臉的興奮,嘰嘰喳喳地說要去什麼地方看什麼山,去什麼地方買什麼東西,心裡那股子不舍也就差不多散了,有什麼比看著一個病弱孩子恢復健康更重要的?對於一個母親來說,答案是無。
說通了皇後娘娘,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過了幾年清閑日子的王府官員們,哭喪著臉忙碌起來。不但要先派人去買宅子,還得安排車馬行船,最重要的是,派誰過去跟著啊?
還是柴伐北有法子,跟他們說不用都跟著,公主在錢唐也沒多少事情,就是個遊玩而已,有兩三個足以。
左右長史商量了半天,選定了四個官員,駙馬說兩三個就成,他們卻不能只給兩三個。
等過了中秋節,柴文道把工部的差事交接完畢,一大家子坐了船,開開心心地往錢唐去了。
按照大夏官員的排場,柴文道這個從五品的知州,所能乘坐的船最多也就是兩層,隨行的船最多不過三艘。可壽康公主就不一樣了,她那船不但是三層的,還雕欄畫棟的格外富麗堂皇,至於隨行的船,她想要多少就多少。一時之間,京城眾多在南邊做生意的商家興奮起來,跟著壽康公主的船走的話,一路上要省多少盤剝啊。
公主府長史又多了一個篩選隨行商船的雜事,駙馬說了,為了避免擾了公主的清凈,隨行商船不要超過五艘。
放著錢不賺,真是大傻子。
左右長史鬱悶極了,只好從中選出所給孝敬最多的五家來,那五家極為歡喜地派出自家最能裝的貨船,一溜兒排開跟在公主大船後頭,看著就排場。
御史們最喜歡找皇親宗室的麻煩,覺得柴文道坐公主的船不合體統,特意跑到碼頭上去看。只見在公主大船後頭,一艘可憐巴巴的二層官船停靠在岸邊,柴文道也好,那倆幼童也好,都往那船上走呢。
御史們鎩羽而歸。這個柴狀元太油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