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247.終釋懷
送走了柴雨晴,高媛連宴席都沒參加就走了,她一離開,其餘的人自然也就跟著離開,無不讓來客們納悶,這兩家到底是分宗了沒有啊?看他們的關係,怎麼這麼尷尬呢?
一回到家,叔侄倆就分別給自己的妻子使了眼色,呂開妍和壽康便把孩子們帶走了。孩子們早就養成了不打擾祖母和爹爹說話的習慣,看書的看書,玩耍的玩耍,只等著祖母和爹爹說完了話,就可以帶他們玩兒了。
柴文道親自泡了茶來,給三個人一人倒了一杯。
高媛聞著茶香,笑道:「還是咱們自己的茶好,果然帶著花香。」
柴伐北輕啜了一口:「這茶是娘種的那兩株樹上的?」
高媛點頭:「是啊,種在花叢邊上,自然帶了股花香氣。」
看了看兩個故作鎮靜的人,笑:「無事,只是今天去了一趟真武侯府,想起了當年的事情。」
叔侄倆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眼神中卻帶了些不安,生怕她為當年他們的選擇生氣。
高媛一看就知道他們在擔憂什麼,道:「這有什麼啊?以前我就說過,小孩子盼著一家子團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你們倆那時候還是小孩子呢,哪裡知道這深宅大院里內院的事情?就連我那時,不也是糊裡糊塗的嗎?只有事到臨頭,才知道人家是真有本事。」
柴伐北低聲問:「娘那時候是不是很害怕?就您一個人。」
白梅山那個地方,他們三個人一起走出來還花了好久呢,更何況娘自己一個弱女子?
高媛想了想,笑道:「不是我一個人,有小大師陪著我呢。」
叔侄倆吃驚地瞪大了眼,高媛道:「這個就不詳細跟你們說了,反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柴文道問:「那娘以後去了哪裡?」
高媛:「也沒去哪裡,就在城外的花棚子那裡租了個棚子種花賣花。找了個當地的人幫忙,賣花的事情都由她出面,所以也沒人知道我在那裡。後來你去了西南,我想文道在京城讀書,應該也沒什麼危險,便也去了西南。那邊交通不便,很多東西運不出來,外面的東西也運不進去,我就來回販賣貨物,掙了不少。」
柴伐北哽咽道:「那一次我帶兵出城,沒有糧草,是不是您……」
高媛看著他:「是我,蜀地的糧食不足以支撐大軍,我記得當時官府出了告示,號召民間糧商賣糧去西南,價格要比別處高上一成。饒是如此,也有許多糧商不願意做這事兒,天高路遠,折損太大,也掙不了多少。只有我有便利,便一直堅持了下來。你那回帶著人馬出城,我看著就不對勁,哪有這麼出去追擊的?連輜重都沒有。聽到有人偷偷議論才知道,你們竟只帶了三天的乾糧。我放不下心,就偷偷地跟在了後面。你們騎馬跑得快,我又不會騎馬,只趕了車遠遠地跟著。好在你們晚上總要歇著的,我多趕些路也就成了。後來的事兒,你就都知道了。」
柴伐北垂淚道:「那您怎麼從來都,都不見我們?」
高媛嘆道:「小和尚是個糊塗的,讀書沒讀好。他上輩子說我是天煞孤星命,身邊的人易受牽連。我想著就你們倆孩子跟我接觸最多,怕牽連你們,乾脆就離遠著些。誰知道這輩子他又不那麼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上回說錯了,這回改了改。」
柴文道好奇地問:「這輩子他是怎麼說的?」
高媛:「其實他說的時候,你們在旁邊聽著來著,只是出了那院子,竟全都忘了。他說你們倆因我而重生,命和我是綁在一起的,不受這天煞孤星命的影響。還說人要多做善事,這運氣自然就越好,也就無所謂什麼命了。」
叔侄倆懂了,娘對晴姐兒態度的轉變,也是和小大師的話有關係的吧?
知道了當年娘不接觸他們的理由,叔侄倆的心徹底釋然,也有心情詢問她當年的生活了。
高媛便一個一個地回答他們的問題。
「數風流啊?是我開的。不是在西南那邊賺了銀子嗎?你們倆都在京城,我也就回來了。在沿途買了些有趣的東西,慢慢的生意就做起來了。掌柜夥計什麼的都是雇的,我只管進貨,也不常在京城。平日進出都坐著車,不得不下車的時候帶著幕籬,就算是你們見到了,也認不出我來的。
「范誠旭兄弟倆啊?是我給他們的東西。不過當年我也不會畫畫,沒法子給他們提供畫像,他們著實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那人。後來他們倆偶爾與我見面,知道我開了數風流,還會請我幫著運些東西什麼的。再後來就是范誠旭得了肅國公的位子,每回在朝堂上把文道氣個半死,就跑到我那裡說給我出了氣。我跟他說了多次,他才相信我是真不生你們倆的氣,自己卻還是氣不過,好像還是和你們倆作對?
「後來他們倆就說朝堂上跟那些文官吵來吵去的沒意思,還不如在戰場上殺敵來得痛快,就自請去了北關。我那時候看伐北也當上了真武侯,便和他們一道去了北關,一年裡有半年住在那邊,只在春夏之時才到京城裡來。
「再後來?再後來就沒有了啊。等老了,就在京郊買了個小莊子,有人伺候著,有人給掙著銀子,我這日子啊,過得一直悠閑自在,不知道多舒坦。嗯,我還見過文道你家二小子家的小兒子呢,騎著馬帶著人呼啦啦地跑去打獵,折騰了半天什麼都沒獵到,還從我那莊子上買了十幾隻兔子,一隻一隻地弄死了,對著死兔子射出個窟窿來,裝著是自己獵的,得意洋洋的回去了。把我樂得喲,笑了半天。」
柴文道想起那個淘氣的孫子來,也笑:「是,所有的孫兒裡頭,那個是最不好讀書的,偏愛個武藝,纏著伐北還學過幾天騎射,就覺得自己能幹得不成了。」
高媛繼續回憶當年:「後來伐北沒了,你也沒了,我心裡想,怎麼就我一個還活的好好的呢?伐北的爵位你給他搶到了,連兒子的爵位也給保住了。可你剛沒,那爵位就被皇上收回去了,說是庶子襲爵,不合朝廷律法。伐北兒子那一家子從侯府被人家趕出來,搬到了金堂巷的宅子里去住,剛開始處處不如意。後來我看那一家子也實在沒有個能幹的,就一個小孫子還算是聰慧,就想著好歹別墮了伐北的威風,就派了人上門,把那一家子接了過來。好嘛,妻妾成群,子孫滿堂,伐北那兒子啊,這輩子倒是值了。」
叔侄倆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出,急忙問:「那後來呢?」
高媛道:「還能有什麼?我說是他祖母,那小子居然一絲懷疑都沒有地信了,說當年他爹說過多次,祖母的屍骨一直沒有找到,還尚在人世也說不定。我看那小子是依賴爹娘老子習慣了,一點兒主張都沒有,都四五十歲的人了,遇到事兒就知道哭,窩囊得很。我也懶得理他,在他的兒子孫子里挑了幾個出來,有替我打理生意的,有替我管著莊子的,也有讓我掄著棍子管著讀書的,後來好歹揍了個進士出來。」
轉頭對著柴文道:「還是你會養孩子,子孫們個個都知道讀書上進,最差的也能中個舉人,以後咱們家的孩子,還是得讀書。嗯,以後的月錢按讀書好壞給,秀才一個月給五兩,舉人給二十兩,進士給一百兩。」
叔侄倆感慨萬分地應了,只是柴伐北道:「娘,我家的孩兒,還是不要科舉的好。」
高媛:「啊?為什麼?」
柴文道:「娘,伐北是駙馬,公主家的兒子生來就有爵位,和科舉不是一個路數。」
「那孫子呢?」
「孫子就無妨了。」
「那就盯著孫子讀書,不讀書就揍。」高媛霸氣地道,「又不能守著個爵位過日子,那爵位最是無用的了,人家想給就給,想收回就收回,半點不由自己。」
柴伐北很不好意思:「都怪兒子沒用,一直讓娘操心受累。都是當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他,太嬌慣了些。」自己都沒了,還扔下一群兔崽子讓娘累心。
高媛:「我既然是你娘,自然沒有不管你的道理。也沒管多少年,也就是十七八年的功夫,有你留下的那些宅子莊子,我那兒又有個數風流的鋪子,有幾個莊子,那些小的也聽話,這日子也算不差。」
叔侄倆算算日子,驚到了:「娘,您當年活了多少歲?」
高媛想了想,時間有些長,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一百一十幾來著?」
叔侄倆立刻想到了那個一百年之約:「娘,一百一十六吧?」
高媛:「對,對,就是一百一十六,都是他們給我記著,過了一百歲之後,我就懶得記了。」後來好像朝廷還給發了個什麼敕封,這個時代的人能活一百多,在世人的眼睛里跟神仙也差不了多少了。
柴文道疑惑地道:「娘怎麼如今才想起來?」像他們倆,一重生就發現了,當年的事情一直記得清清楚楚的。
高媛搖頭:「我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如今想來,倒像是做了一場大夢一般。也許是我去了真武侯府,看著那景象有些熟悉,恍惚間做了個夢也說不定。」
心裡卻覺得是不是小和尚那邊又出了什麼紕漏,這個小和尚模樣是七八歲的樣子,心智也一樣。
七八歲的熊孩子搞錯了什麼事情,太正常不過了。
不管當年出了什麼事情,那都是當年的事情了。這一世一家子團聚,太太平平地過日子,比什麼都強。當年的不足,如今已補齊。當年擁有的,如今也都還擁有,就連遠在北關的范誠旭,也都按著時令送節禮過來。也是在他們送了節禮之後,高媛才意識到為什麼孫家長子要求娶晴姐兒的,因為按照時下的風俗,他們兩家這算是姻親,是可以走禮的。
她現在可忙了,壽康的那對雙胞胎淘氣得很,聯合著勤哥兒一起淘氣,丫頭們一個不注意,屋裡的花就連桿兒都不剩了。他們還振振有詞地說是幫著祖母種花,因為祖母就是這樣剪斷了菊花,直接種到花盆裡的。問題是現在是夏天啊,你們這麼隨便一弄,太容易弄死了知不知道?
高媛就得把他們攬在懷裡好好解釋,為什麼現在不適合扦插,然後就被他們一大堆各種為什麼繞暈了。就這麼著跟這幾個小的鬥智斗勇,大的已經可以下場了。
正貞二十一年,十一歲的彧哥兒和十歲的敏哥兒成功地過了院試,成為第三代中的頭兩個秀才。柴文道還覺得遺憾,兩個孩子一個都沒能奪得小三元。
高媛對他道:「你想想自己那個連中六元是怎麼來的?這麼要求孩子,不公平。」
柴文道只好受教,繼續督促著兒子們讀書去了。
高媛就繼續過含飴弄孫的老封君日子,看著呂開妍生下了柴文道的四子,看著壽康就跟開了掛似的又生了個三胞胎,一家子嚇得再也不敢讓她生了。
雖然說家裡不會養不起兒子,可天天傷腦筋分清楚到底哪個是哪個,也夠累心的啊。尤其是那三胞胎小子,其中最小的那個格外鬼,每回幹了壞事都往他兩個哥哥身上推。那兩個大的還幫著他隱瞞,簡直叫人哭笑不得。
後來還是高媛有了主意,每個人穿的衣服上都綉了記號,一二三四五地標過去,看你還糊弄人!
那小子就老想著偷哥哥的衣服穿,害的丫頭們每天早上都得數一數自家公子的衣服,可千萬別讓五公子給偷穿了去。
到了正貞二十四年,柴文道家的老四和柴伐北家的三胞胎拿根竹子當馬騎著滿屋子亂跑的時候,兩個大的不屑地看了看這一群只知道傻鬧的弟弟和侄子們,拎著當年爹爹和大哥用過的考籃繼續考試去了。到了殿試完畢,正貞帝把前十名叫進來一看到這倆,立刻就笑了。
「這個柴愛卿,自家年紀輕輕就中了狀元,就非要自家兒子早早地下場。」
彧哥兒老成些,恭恭敬敬地道:「回皇上話,臣的祖母說了,號房狹小,年齡小了,身子還沒長足,下場的時候顯得地方寬闊些。」
正貞帝哈哈大笑,滿屋子考官羨慕嫉妒恨,誰不知道啊?可也得有那個本事啊!
正貞帝特別促狹地給哥倆點了個狀元,又點了個探花,還打趣道:「這回好了,跟你們父親大哥一樣的名次,你們祖母定是滿意的,探花郎可要再去摘朵金帶圍來?」
敏哥兒回道:「三個侄兒太淘氣,昨兒把祖母養的金帶圍全都給揪了,今天怕是摘不到了。」
正貞帝想起壽康生的那五個孩子來,笑容更盛,佯怒道:「是淘氣,他們五個一來,坤寧宮簡直坐不住人,吵鬧得很,能把屋頂都給掀了。」
心裡卻極是歡喜,想想當年,只盼著病懨懨的女兒能多活些日子就行,哪成想還有如今的福氣?
不過瓊林宴上,敏哥兒這個探花郎,還是如願摘了一朵金帶圍來,特別靦腆地回答正貞帝的詢問:「祖母說這是她特地為我們兄弟倆偷藏起來的一盆,放在外頭讓侄兒們揪的那盆,開得不好。」
(正文完)
在沒有簽約的情況下,我居然堅持下來了,為自己贊一個,也為一直堅持下來的你們贊一個!